第9節(jié)
就在這時,街道的盡頭,一個身材略略發(fā)胖的人走了過來,那人比之尋常商戶的衣著都要來得體面,臉上掛著倨傲的神情,李文柏一眼就認出了這人應(yīng)當(dāng)是大戶人家的管事或者是采買身份。此人這般的打扮和倨傲的神色,可想而知,他所在的府上主人家,恐怕非富即貴,而且極有身份地位。 看李文柏精神一振,等了大半天,他要等的人終于等來了。 雖然來的只是一個下人,但是李文柏心確有把握,用冰塊釣出大魚,而現(xiàn)在還缺一個把鉤子放到魚嘴里的人,此人就剛好合適。 王老漢見著李文柏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那人的身上,也就只好咽下了沒有說出口的話。 李文柏直接向著來人迎了過去,很快攔住了來人的去路,“這位小哥有禮了,不知能否交談幾句。” 劉順是趙府的采買,雖然在趙府里身份地位不算高,但是離開趙府,走在尋常百姓之中,還要被人奉承一句順大爺。 出門買了公子要的筆墨紙硯,劉順正準備打道回府,但卻突然被一個做讀書人打扮的年輕人攔住了。 天氣炎熱,如果是其他人攔住他,劉順只怕要發(fā)惱,但李文柏頭上裹著巾,書生的打扮讓他沒有發(fā)怒。 他敬重對方是個讀書人,卻也覺得只是個窮酸的書生, 雖說沒有發(fā)火,劉順仍是倨傲的,“有什么事嗎?” 而李文柏對于劉順的態(tài)度,沒有任何介意,如果是換做這個世界的讀書人,見到劉順這般態(tài)度,恐怕早就氣得一臉通紅了。 但是李文柏來自于后世,劉順此人的脾性還有出身正是他最需要的! 笑了笑,李文柏對劉順行了一禮,“這位大哥一看就是替富貴人家在外行走的?!?/br> 劉順不由得高看了李文柏一眼,他是趙府的采買之人,平日里奉承他的都是商戶,也就一句順大爺說的他開心,哪兒有這個書生說的得體?就像是他已經(jīng)成了趙家的心腹一般。 劉順面上倨傲的神色稍減,嘴角翹起,“不錯?!?/br> “不知怎么稱呼?” “我姓劉。” “劉大哥。”李文柏笑著說道,“這世人之間講究些緣法,我本在發(fā)愁那般金貴的物件要砸在自己的手里,今日里遇到劉大哥,我便知道這事要成?!?/br> 劉順聽著李文柏的話,心中奇怪,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什么物件?” 聽著這話,李文柏心中一陣,知道魚上鉤了,隨后引領(lǐng)著劉順走向停在一旁的牛車。 來到近前,看著牛車,劉順一陣皺眉,“東西呢在哪兒?” “劉大哥,你跟我往這看?!闭f著,李文柏引領(lǐng)著劉順的視線,集中到牛車之后的水缸上,靈巧地解開了結(jié)繩,最后打開了蓋。 頓時一股清涼舒爽的氣息從水缸內(nèi)傳來,早已被炎熱折磨得有些不堪忍受的李老漢,還有劉順,只感覺到精神一振,通體都變得舒暢起來。 劉順看見了水缸內(nèi)晶瑩剔透之物,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吃驚之色流露于表。 “冰!” 第13章 第一桶金 劉順是見過冰的。 這種東西曾經(jīng)在老爺公子們的房間見到過,聽說是老爺花了大價錢從北方運來的。 這冰金貴的很,只有最熱的幾天,才會用上。劉順每次接近那個東西都會感覺舒暢至極,他沒想到自己今天竟然在這街道上遇見了,因此呼吸都不由變得急促起來。 而一旁的王老漢,眼神有些迷茫,冰是什么? 劉順伸手拿手碰一碰冰面,倒吸一口涼氣,失聲道:“真的是冰啊?” 這變了調(diào)的聲音,頓時將四周的人吸引了過來。 李文柏注意到往這個方向張望的人不少,嘴角翹起,若是等會有人能抬一抬價那便是更好的了。 劉順的手下感受到寒意,因為炎熱帶來的煩躁心情,也變得舒暢了些,瞇起眼,笑著說道:“小兄弟,你是怎么得到冰塊的?” 劉順的口氣不自覺變得敬重起來。 這寧州地處南方,從未下過雪,冰塊對于寧州來說,是比及其稀少的存在。在寧州也只有那些豪奢的大族才有地窖儲存冰塊。 他們縣城最大戶的趙家,也就只能冬天買些從北邊運來的冰塊,但是每年花費不少,存入冰窖也因為如今炎熱的天,存不住一個月,最后趙家不得不外出避暑。 府里頭早就沒有了冰塊,倘若他把這缸冰帶回去,藏到了冰窖里頭,讓府里頭病弱不好一塊兒跟著外出避暑的二少爺用上了,豈不是正好! “也是機緣巧合得來的?!崩钗陌卣f道,“這般貴重的冰,若不是遇上了劉哥,我也怕砸到了我手里頭?!?/br> “如果我將這些冰塊買回去,二少爺一定會重賞的!”劉順念頭一轉(zhuǎn),望著李文柏的目光都帶著幾分熱切了?!斑@位兄弟,我也不廢話,你既然叫上了我,定然是想要賣這冰,縣城里能夠買得起這冰的人家寥寥無幾,我們主人家算得上是一戶?!?/br> 李文柏說道,“劉哥是個實誠人,我也話說個分明。我聽說了,州城里的大老爺們采買冰塊已經(jīng)到兩百三十文一斤了,而且還有價無市。我這兒已超過百斤,價格也不多要,二十兩銀子。”李文柏是考慮很久才定下這個價的,如果是在州城里,而不是這個偏遠的小縣城,他三十兩或許都能賣掉。 但現(xiàn)在這縣城里……若是開的高了,只怕別人就直接不買了。二十兩也不少了,扣除成本,只需要做個五六回,就足夠抵扣他的兵役銀子。 王老漢的眼睛瞪大了,原本還想要摸一摸這水缸,這會兒是不敢了,這冰也太貴重了。 劉順?biāo)貋砟懘髾C靈,他的心思就玲瓏上了,他馬上說道:“兄弟,我出十五兩就要你這冰塊,你可知道我是哪家的?” 李文柏微微皺眉,劉順嘿嘿一笑:“我是趙家的大少爺跟前的人?!?/br> 既然是趙家的人,只怕他是很難賣出二十兩銀子了,不過五兩銀子缺口,他可以接受。 心中想著,面上卻露出為難之色:“劉哥,這冰塊是我花費大價錢,從很遠的地方運了過來,二十兩已經(jīng)是很便宜了?!?/br> 劉順摸了摸袖籠,他出門時候確實帶的錢夠,但是給二少爺買過東西后,剩下的就是十五兩了。 李文柏見著劉順下意識的舉動,就知道他身上只有十五兩,李文柏可不準備為了五兩銀子,往這位劉順的主人家里走一遭,到時候只怕又生旁的風(fēng)波。 李文柏話鋒一轉(zhuǎn):“不過我和劉哥有緣,這冰……”隨后苦笑著說道:“劉哥你看,這冰確實貴重,二十兩也不貴……剩下的五兩就當(dāng)交劉哥一個朋友?!?/br> 劉順聽到這里,他的心也動了,原本只是純粹想壓壓價,現(xiàn)在既然自己都能白得五兩,當(dāng)下忍不住大笑道:“好,小兄弟是個爽快人!”搓了搓手,低聲問道:“這位小兄弟,不知道,今后這買賣……” 李文柏也壓低了聲音,對著劉順說道,“劉哥可在外頭安置了家業(yè)?我今日里見著劉哥,便覺得是緣分,下次若是還有,我還賣給劉哥?!?/br> 劉順心中欣喜異常,同劉順說了自家母親的地址,倘若李文柏有了冰,今后二十兩銀子一缸,每缸他得五兩,可不是賺翻了? 劉順越想越心動,見李文柏這樣子,他又覺得這小子十五兩就愿意賣,只怕也賺了不少,當(dāng)下他就忍不住說道:“下次要賣我們趙家,可就只能十二兩了!” 李文柏一聽,他心中冷嘲了一下,但眼神反而淡定,果然,人就是貪心不足。 想著趙家,他暗嘆一聲,之前他聽說過趙家曾逼死過商戶,霸占了人家的秘方,他還以為是傳言,現(xiàn)在趙家的下人都是這樣的德性,只怕趙家真不是一個好的合作對象。 他的身份一查就知道了,他們再查也會發(fā)現(xiàn)他沒有和北邊的商戶接觸,到時候……自己掌握著制冰之法,趙家肯定會心動,若是對上了趙家,自己可對付不了。 “若能運來,一定先考慮劉哥?!崩钗陌丶僖庹f道。原本還當(dāng)真想過下回還賣給他,如今已經(jīng)全然打消了這個念頭。 劉順心里得意,他這事還真做了不少回,趙家,那是縣城誰也得罪不起的。 隨后劉順將十五兩銀錢付給李文柏,讓一旁的王老漢趕著牛車,把一缸冰送回到趙家。 *** 李文柏目送劉順離開,心中有一股子危機感,趙家的生意肯定不能做下去了,若找其他縣城大戶,也難保他們不會顧及趙家,如果還想繼續(xù)做這生計,想要把這個生意做大,得找能不怕趙家的合伙人。 李文柏一邊走,一邊思忖對策。 很快,李文柏就想到了一個人,楊縣令。 楊縣令的本名為楊子良,在這樂平縣是一個口碑相當(dāng)好的父母官,因為這位楊縣令不僅公正廉明,而且愛民如子。 如果這楊縣令是這樣的人,李文柏肯定也不方便和楊縣令談生意,因為有這樣官聲的楊縣令,定然是不可能和他做生意的。 但是他有一位嫡子楊彥。 李文柏的手指輕敲手心,想著楊彥此人。 楊彥讀書不行,喜愛交友,以前聽說也有幾家鋪子在做生意,但因為楊縣令之故,他做的生意利潤極少,叫縣里很多百姓就偏愛楊彥開的鋪子。后來,因為利潤太低,有時還略有虧損,這鋪子也就關(guān)了。 原本的李文柏見過楊彥,性子帶著少年人的灑脫與爽朗,并不難接觸,但是那時候也是巧合,他和楊彥的身份還是相差有點大,他若是去楊府求見,只怕人還是難以見到的。 “這位貴人行行好,給些錢財吧!” 李文柏聽到聲音,看見一個小乞丐在朝一個豐裕的人行乞。 他目光一轉(zhuǎn),想起前世看得小說,雖然是虛構(gòu)的,但是乞丐日日蹲在一個地方,可比旁人要容易探聽到一個人的去向多了。 “你將你的伙伴都找來,我有好事讓你們?nèi)プ?!”李文柏走過去后,伸手將五個銅板丟到小乞丐兒身前的碗里。 這個小乞丐立刻歡喜的將三個同伴召喚來了。 “這位貴人你有什么吩咐?”為首的小乞丐立刻諂媚道。 李文柏伸手取出個銅板,放在每一個小乞丐手上放五個個?!澳銈兲嫖掖蚵牽h令老爺家的公子下落,誰打聽到了,我再賞十個銅板!” 李文柏說道這里,指了茶樓方向道:“打聽到了后,去那里找我!” 眾小乞丐聽到這等事情,頓時道:“貴人放心,我們最擅長的就是找人了?!?/br> 李文柏在茶樓里坐了小半個時辰,便有一個小乞丐跑來到:“貴人,我們找到了,那縣令楊知縣的公子楊彥正在太白樓喝酒!” 李文柏將銅板給了小乞丐,打發(fā)他們離開。 太白樓距離此處并不遠,李文柏用剛得的銀子買了木桶,打聽出這條街最好的賣酒的鋪子,買了一壺酒,用硝石制冰把木桶最底層鋪上一層冰,再倒了些涼水浸潤了酒壺,這木桶之中的酒就成了冰酒。 李文柏抱著木桶直奔那太白酒樓。 這太白酒樓也是這縣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酒樓。 李文柏先找了一個角落坐下,同店小二招手,“這位小哥,楊公子可在二樓雅間?” “貴客說的可是縣令的公子?這楊公子的確在雅間喝酒。只是,楊公子恐怕不見生人?!钡晷《χ鴨柕?,不過看著李文柏穿著普通,認為李文柏并不可能認識楊公子這樣的貴人。 李文柏抬頭看了下這個店小二,低低笑道:“那未必,你替我將這木桶和酒水送給那位楊公子,他必定會見我的!” 店小二自然是不信,搖了搖頭:“上面的都是貴人,尤其是楊公子,那可是知縣老爺?shù)墓?,我若是沖撞了,怕是要受到責(zé)罰!” 李文柏取出半錢銀子在小二面前晃了晃:“還勞煩小哥替我走一趟,只消說,這木桶里有一壺酒,若是楊公子喝了酒,愿意見我,還請小哥知會我一聲。” 店小二看著銀子,眼睛都直了,上下打量著李文柏道:“楊公子什么酒沒見過?你還是莫要浪費銀子了?!?/br> 李文柏把銀子塞入到他的手中,“那便是我的事了,你只需要走一趟,就可以得半錢銀子,不過是主動送一壺酒,這是雅事,也不是沖撞貴人不是?” 小二覺得有理,半錢銀子不賺白不賺,他帶著酒進入了雅間。 楊彥心中煩悶,身邊的友人剛剛走了,在這里獨自飲酒,見到店小二前來,頓時不滿道:“我不是告訴你,不要打擾么!” 店小二頓時誠惶誠恐起來,想到了那半錢銀子,給自己打氣,同楊公子說道,“在外面有個客官送給楊公子一壺酒,說是贈酒是雅事一樁,若是楊公子覺得酒好,可以請他上樓一敘,他就在樓下候著?!?/br> 楊彥覺得好笑,他什么酒沒有見過? 不過這人倒是知禮,心中又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酒,“送給我酒?這人倒是好笑,什么酒?”楊彥看到木桶內(nèi)只是普通的酒壺,而且還用水泡著,眉心蹙著。 當(dāng)他正準備呵斥的時候,目光瞥到還沒有消散的冰渣子,不由瞳孔微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