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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技術(shù)宅在古代在線閱讀 - 第88節(jié)

第88節(jié)

    錢德興的臉上瞬間失去血色,膝蓋一軟“噗通”跪倒在地:“五爺明鑒,縣衙的兄弟都是跟著五爺多年的老人,絕不敢陽奉陰違的?。 ?/br>
    “那縣衙是怎么回事?”蔣勇一拍桌子, “說!是不是你暗地里和那個李文柏有所勾結(jié),故意落咱們施家面子?”

    “大人冤枉!”錢德興急得說話都磕絆起來, “小人和李文柏有深仇大恨, 怎么會和他有勾結(jié)呢?如果真是那樣,小的又怎么會繼續(xù)留在莊子里聽用,那豈不是自投羅網(wǎng)嗎?”

    “好了,小五不是個拎不清的人。”施五揮揮手, “你去縣衙看看,弄清楚到底什么情況,再來回報?!?/br>
    “是是是!多謝五爺信任!”錢德興“咚咚咚”磕了幾個響頭,千恩萬謝地退下了。

    蔣勇恨恨地坐下,隨手揮退了報信的下人,轉(zhuǎn)而問道:“父親,如果不是錢德興搞的鬼,那小子孤家寡人來交合,怎么可能一夜之間就糾集這么多人給他賣命?”

    “錢德興他不敢?!笔┪謇渲樑呐氖郑叭??!?/br>
    一個人影從屏風(fēng)后閃出,正是昨日在書房中跪在施五面前的年輕人,和昨日宛如農(nóng)夫般的打扮不同,今天的年輕人換了一身暗色短打,腰間掛著大齊府兵專供的佩刀,如果不是那副陰沉的表情,看起來還頗有些威風(fēng)凜凜的味道。

    “五爺?!比訂蜗ス虻?,“有何吩咐?”

    “讓你去查李文柏的底細(xì),可有消息了?”施五問。

    三子低頭:“派去京都的人還沒回報,算算腳程,最遲今夜就會有消息。”

    蔣勇聞言不屑一顧:“不就是個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商人嘛,您還真把他當(dāng)個人物了?!?/br>
    “大哥說得有道理。”三子沉聲道,“五爺,是不是那個叫李文柏的擋了您的路?交給我,保證讓他永遠不敢再犯!”

    一個女婿外加一個外甥,都是勇而無謀之人,施五揉揉額角有些頭疼,干脆放棄解釋,直接下令道:“去,把孔正給我請過來?!?/br>
    “孔正?”蔣勇問,“那個從八品的監(jiān)察御史,找他做什么?”

    “這個孔正據(jù)說是李文柏的同科,又都是從京城過來,想必對李文柏的底細(xì)知道不少?!笔┪逭f,“去把他請來,問問看是不是城防營對我們隱瞞了什么?!?/br>
    三子拱手:“是!”

    與此同時,錢德興出莊奪了一匹駿馬,面紅耳赤地朝城內(nèi)飛馳而去。

    他一路流落到交合,受盡屈辱,好不容易才憑著在軍營里習(xí)得的一點本事攀上施家這顆大樹,絕不能又被李文柏那個混蛋給攪黃了!

    城門守軍認(rèn)識這個五爺眼中的紅人,沒有上面的指示也不敢攔,眼睜睜看著錢德興縱馬闖門鬧得人仰馬翻,還吃了一嘴馬蹄灰。

    一路飛馳到縣衙外,錢德興飛身下馬,果然見到大門前左右侍立著兩名身著赤玄相間制服,腰跨佩刀,手持水火棍的衙役。

    錢德興當(dāng)這個捕頭也有幾個月之久,縣衙上下所有吏員他全都認(rèn)識,一眼就看出來這兩人絕對不是之前在縣里當(dāng)差的人,反倒有種讓人熟悉的感覺。

    不說別的,單是那挺直的腰板,不怒自威的面容和渾身散發(fā)出的殺伐之氣,就絕對不是原先那些吃公糧混日子的家伙所能有的。

    縣衙大門敞開,從外面看進去,里面人來人往熱鬧非凡,果真和報信人所說的一樣,壓根沒被影響到運作。

    錢德興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yù)感,當(dāng)下就要進門看個清楚,沒曾想一只腳剛剛登上臺階,就被兩個門神一樣的衙役攔住。

    “來者何人!”右手邊為首的衙役兩眼一瞪,“擅闖縣衙,不要命了嗎!”

    來交合兩個月,錢德興自從攀上了施家的大樹,走哪兒不是被伺候奉承著的,哪里受得來兩個小小衙役的呵斥,當(dāng)下瞪了回去:“瞎了你的眼!我是交合縣捕頭錢德興,你們的頂頭上司!不認(rèn)得嗎?”

    衙役看也沒看錢德興一眼,生硬地開口:“抱歉,縣里只有姓李的捕頭,沒有姓錢的捕頭!”

    “你說什么?”錢德興不敢置信,“交合上下,就只有我錢德興一個捕頭,何時來了個姓李的捕頭?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兒多了去了!”衙役開始不耐煩,“總之,我只知道,縣里沒有叫錢德興的捕頭!快走快走,別妨礙縣令大人公務(wù)!”

    “你!”錢德興還待再罵,見衙役一手握在刀柄上作勢要抽刀,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本捕頭不跟你們計較!”錢德興罵罵咧咧地往回走,“待我回去換了公服,你們不認(rèn)識我,還敢不認(rèn)識公服嗎?”

    等錢德興走遠了,左側(cè)的衙役才低聲開口:“大哥,那不是軍中的錢德興錢軍醫(yī)嗎?”

    “哼!叛徒一個?!庇覀?cè)的衙役不屑撇嘴,“聽說是畏罪潛逃,卻原來是跑到這里來了,還捕頭...我呸!”

    另一人贊同地連連點頭,又問:“怎么看樣子,他好像沒認(rèn)出咱哥倆?。俊?/br>
    “那有什么奇怪的,咱們離開軍營去府里當(dāng)差都快十年了?!庇疫叺难靡鄣吐暫浅猓伴]上你的嘴,老實站崗!”

    兩人閉上嘴,大門前又重新安靜下來。

    錢德興滿心滿眼都是換上公服闖進縣衙找李文柏討要個說法,卻沒想到李文柏此刻一點理會施五這批人的心情都沒有。

    新到任第一天的縣令大人,正在縣衙的書房中大發(fā)雷霆。

    “飯桶!整個交合縣的公人有一個算一個,全是飯桶!”

    “平倉存糧上次統(tǒng)計竟然是在半年之前?知道還剩三分之一有何用?連是不是長霉了都不知道!”

    “馬上就是開倉放糧的時候了,他們是不是打算讓百姓去喝西北風(fēng)?!”

    “還有戶籍,朝廷三令五申戶籍名冊要嚴(yán)謹(jǐn)勘察,一個小小的中下縣,居然連所轄有多少百姓都搞不清楚!”

    “稅收賬目也是一塌糊涂!連十歲孩童都不如!”

    “土里丈量也完全是表面功夫!縣所轄地域有多少田地,哪里有山川河流,主要村落都坐落何處完全沒有記載!要他一張空空蕩蕩的地圖有何用!”

    “還有府庫,竟然連庫兵都不見蹤影,這個下馬威還真是有創(chuàng)意!”

    “幸虧軍械庫歸城防營管轄,不然,他們是不是想把軍械庫也給本官搬空!”

    桌案上各類賬冊堆積成山,李文柏面色氣得通紅,身著捕頭公服的李二抱著一堆尚未查閱過的賬本侍立旁邊,嚇得噤若寒蟬。

    “你站那干嘛?”李文柏眼刀掃過去,“那又是些什么玩意兒?”

    李二咽了口唾沫:“大人,這是您要的交合歷年征伐徭役的名冊,不過年份斷斷續(xù)續(xù),有好幾年都沒有?!?/br>
    “都放地上!”李文柏?zé)┰甑厝嗳啾橇?,“把今年的找給我看?!?/br>
    李二應(yīng)下,在一堆名冊中翻了翻,翻出一本薄薄的破舊名冊:“大人,今年的?!?/br>
    這一年馬上就要結(jié)束,按大齊律法,一年四季按季節(jié)征伐徭役,這本名冊薄到不足十頁,不用想,肯定也不會完整。

    “...”李文柏好容易忍住脾氣,接過名冊仔細(xì)翻找了一會兒,眉頭突然皺得死緊,“怎么沒有鄭家屯的?李二,今年的只有這一本?”

    李二肯定地點頭:“小人仔細(xì)翻找過,只有這一本?!?/br>
    “那就奇了怪了?!崩钗陌啬汲了计饋?,“我們昨日才路過鄭家屯,那里的青壯男子全部被征發(fā)了徭役,這么近的事情,縣里為何會沒有記載?”

    “想必是前任縣令離任,縣衙主官空缺的緣故?”李二猜測。

    “沒那么簡單?!崩钗陌嘏牧伺恼礉M灰塵的手,“李二,找?guī)讉€會認(rèn)字的兄弟,把這些名冊仔仔細(xì)細(xì)對一邊,有缺漏的年份、月份,全都整理下來交給本官?!?/br>
    “???”李二為難地張大嘴,“大人,不是小人找借口,實在是兄弟們都不認(rèn)字啊,就算認(rèn),最多也只認(rèn)得自己的名字...”

    “...”李文柏動作一頓,隨即無奈地嘆氣,“算了算了,你們也做不得指望,本官自己來吧!”

    李二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大人,要不要小人去外面找?guī)讉€認(rèn)字的先生?”

    “認(rèn)字的先生,你找來十個,有九個都是施五的人你信不信?”李文柏沒好氣地?fù)]手趕人,“帶人去清點糧庫,數(shù)字總認(rèn)得吧?”

    第99章 來頭

    “認(rèn)得認(rèn)得?!崩疃B連賠笑, 利落地滾了出去。

    看著滿桌滿地的賬目名冊, 李文柏眉心死死皺著, 這么多都他一個人來, 恐怕到來年都核對不完。

    “古代的識字率真是要命?!崩钗陌匚孀☆~頭, 上百人,竟然連一個用得上的都倒騰不出來。

    難怪錢德興那種認(rèn)得幾個大字的赤腳醫(yī)生,在底層士卒里會有那么大的威望。

    邊疆和京城不同, 要改變識字率低下的問題, 不是簡簡單單開辦幾所學(xué)校就能辦到的。還是得先想辦法讓交合百姓的錢包鼓起來。

    不過這些都是來年開春后才能考慮的事情,現(xiàn)下當(dāng)務(wù)之急, 是要查清楚這比爛賬,幫助治下百姓安穩(wěn)過冬。

    再過不久就該大雪封路了, 在那之前如果不整頓完畢, 等待著他的,恐怕只會是餓殍遍野的景象。

    突然想起了什么,李文柏猛地合上賬本:“來人!”

    守在門外的侍衛(wèi)推門而入:“大人有何吩咐?”

    李文柏認(rèn)出了來人的臉,沉聲說:“虎子, 去查一查,交合的糧價怎么樣了?”

    “大人, 不用查?!泵谢⒆拥氖绦l(wèi)聞言笑道, “弟兄們昨日剛住下,估摸著不能老吃館子啊,就琢磨著讓人出去買米買面,好巧不巧, 剛好是小人跑的腿。”

    “這么巧?”李文柏也笑了,“快告訴本官,城內(nèi)糧價如何?”

    說到這個,虎子硬朗的臉現(xiàn)出幾分怒氣:“大人,這交合縣的糧商真太不像話了!順天是天子腳下,平日糧價也不過五六百文一石,最貴的時候也不過千文,可這小小的交合城,糧價已經(jīng)到了一石六千文,比京都整整貴了十倍??!”

    “果然如此。”李文柏皺眉,“昨日瞧著鄭家莊的女人進城給男人們送飯,那飯盒里裝的明明就不像是米面?!?/br>
    “嗨,還米面呢!”虎子說,“就這六千文每石的價格,米面糧食在城里還是有價無市,糧鋪每日就賣那么點,賣完了事,再想要,就得等來日了,聽城里當(dāng)腳夫的大爺說,他們平日能吃點黑面裹著糠皮的大餅,就已經(jīng)燒高香咯!”

    和大齊大多數(shù)從軍子弟一樣,虎子也是窮苦人家出身,當(dāng)兵吃糧就是為了減輕家里負(fù)擔(dān),萬一立下軍功還能補貼補貼家用,一說到糧食的話題打開了話匣子就收不住,李文柏知道其中一二,也沒有阻止的意思,只是靜靜地聽著。

    “聽大爺說,縣城的百姓多少還能賺點錢,撿點大戶人家剩下的rou湯喝喝,可郊外的村子就慘了,本來今年的收成還不錯,但誰知朝廷突然加了稅賦,各家各戶都沒了余糧,再加上匈奴人這么一折騰啊,恐怕就只能用野菜充饑了!”

    “這大冬天的,上哪兒去挖野餐?!崩钗陌貒@息,“商人逐利,囤貨居奇也不是什么稀奇事,看來只能靠平倉救濟災(zāi)民了?!?/br>
    在京城待了幾個月,朝廷加稅的事李文柏多少也聽說過一點,據(jù)說是為了籌集軍費,雍和帝思慮再三才出此下策。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自從雍和帝登記以來,大齊各地就大小叛亂不斷,北邊草原蠻族又年年打卡一樣準(zhǔn)時南下,百姓生活不安定,糧食產(chǎn)量提不上去,每年的軍費卻眼看著不斷上漲,常言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不管雍和帝作何想法,加稅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可和其他地方不同,交合的情形尤為嚴(yán)重。

    “本官到任前去戶部問過交合的稅賦情況?!崩钗陌乩湫?,“明明上交的和往年沒什么區(qū)別,戶部看在北疆確實困難的分上沒有追究,卻沒想到...”

    與此同時,縣城郊外施五莊園的前廳里,被臨時請過來的孔正正在面無表情地干著賣隊友的勾當(dāng)。

    “大人,不是下官多嘴。”孔正扯扯嘴角,“這個李文柏,還真不是你們能硬剛得起的?!?/br>
    施五領(lǐng)著縣丞一職,屬從七品,孔正這個監(jiān)察御史只是從八品,生生給矮了一級,是以在施五面前也得自稱“下官”。

    “笑話!”蔣勇嗤笑,“一個小小的縣令而已,孔御史是對咱不了解,才被那什么李文柏嚇破了膽吧?”

    “不得無禮!”施五假意呵斥,面上看起來卻顯然和蔣勇想的一樣,但嘴上還是說道,“請孔大人指教?”

    孔正這個隊友賣得心安理得,嘴皮子上下一碰,就差點連李文柏的內(nèi)褲顏色都給爆出來了:

    “新科二甲進士,廣陵府豪商,這些想必二位大人都知道?!?/br>
    “但他還是當(dāng)朝國子監(jiān)祭酒王大人的得意門生,吏部考功司顧郎中的嫡親師弟,二位大人可知曉?”

    “除此之外,這個李冠玉與當(dāng)朝輔國大將軍、關(guān)中軍主帥賀青大將軍是通家之好,與賀家少將軍平輩論交,在朝廷平亂之戰(zhàn)中立下軍功,被圣上親口賜下飛騎尉的勛位,二位大人又可知曉?”

    “最重要的是,他還是當(dāng)今圣上面前的大紅人,圣上曾不止一次地說李冠玉是大齊朝未來的國之棟梁,二位可知曉?”

    每一個名頭壓下來,施五的面色就青白一分,到最后,已經(jīng)是完全失去了血色。

    孔正輕敲茶盞:“所以,下官實在是不懂,二位大人為何非要跟李冠玉過不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