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jié)
他望了望黑不隆通的山道,咬咬牙,下了個決定:“我必須回縣城一趟!” 想到這,錢德興走回篝火旁,取出了氈帽戴上,披上一件厚氅子,又捎上了幾根火折子。 旁邊的兩個管事見他衣服要走的樣子,交換了一個眼神,上前問道:“大管事您這是……” “我有要事,要回縣城一趟。這里你們看好咯,跑了一個,我回來拿你們是問!”錢德興一邊敷衍著,一邊裝模作樣的警告了一番。 “可是……上邊交代了,這幾天各條道上都查得緊,可不能外出了!”一個管事勸道,臉上有些為難。 “行了,大晚上的,又是大雪的天,誰還會在道上查?再說了,我這次就是去縣城找五爺?shù)模幸孪嗌?。爾等不必多說!” 錢德興說著,也不等兩人回話,略一收拾,提著一個燈籠,便獨自走向下山的山道。 等到他隱入了漆黑的山道里,燈籠的光徹底消失不見,兩個管事才相視一聲冷笑。 “哼!想小老婆就說想小老婆,什么找五爺有要事相商?盡放屁!” “就是!老yin棍一個,還在我們面前裝正經(jīng)!” …… 到了后半夜,雪漸漸小了些。 在交合縣城的一個城墻根下,一個男人提著個燈籠,有些費力地翻過了還未修好的城墻。望著縣城內(nèi)錯落有致的屋舍和落滿白雪的道路,他拍了拍手上的灰,撣了撣衣服上的灰塵,心滿意足的笑了起來。 然后提著燈籠,加快腳步,向縣城的西南角那個熟悉的街口走去。 交合縣是個偏僻的破落小縣城,到了后半夜,大街小巷里,除了野貓野狗偶爾叫兩聲,便再也沒有別的動靜。 很快,他踩著淹沒到小腿肚的雪,來到了西南角街口的一處豪宅門口。 看著安靜得如同在黑夜里沉睡的熟悉宅邸,他有些興奮的笑了起來。 他沒有上前敲門,而是繞到了宅邸的左側(cè),那里有一個埋在土里的梯子。 他很熟練的從土里挖出梯子,駕到圍墻上,然后一步步上去,翻到了圍墻內(nèi)。 一套cao作下來,行云流水,很是熟練。 顯然,不是第一次翻自己家的墻了。 輕手輕腳地走到后院,找到那間熟悉的房門,他微微一笑,上前敲了敲?!靶∥鑳?,小舞兒……” 大概叫了三四聲,房間里傳來窸窸窣窣穿衣服的聲音,然后房間里的燭火,亮了起來。 房門打開,露出了一張令他朝思暮想的俏麗容顏。 “你終于開門了,可想死為夫了!” 他很激動,向前邁了一步,一把摟住周舞,抱著自己的愛妾就要往床上去。 周舞卻掙扎了起來。 “不要……” 錢德興腳步一頓,有些疑惑地看著懷里的愛妾。 燭光中,周舞的臉色有些蒼白,一雙美目斜到一邊,不敢看他,眉眼之間,似乎藏著幾分愧疚。 錢德興愣了愣,眼睛一轉(zhuǎn),腦中突然生出一種驚人的想法,臉上的興奮瞬間被一種兇戾且憤怒的表情替代。 “你……你個賤婦……你是不是偷人了?” 錢德興本以為自己猜對了,但周舞的反應(yīng)更激烈。 她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地看著錢德興,眼眶里閃動著委屈的眼淚,她沒想到錢德興居然會說出這樣傷人的話。 她沒有解釋,也沒來得及解釋。 因為門外,已經(jīng)來人了。 “她沒有偷人,我們可以保證!” 錢德興聞言,臉上青筋暴起,氣得整個人都顫抖起來。他先是回頭看了一眼門外的幾個男人,然后顫抖著手指,指著周舞,聲淚俱下。 “你還給我裝無辜?你還給老子裝無辜!老子花光積蓄給你置辦豪奢宅邸,風(fēng)雪之夜冒死回城,只為見你一面。你……你居然給老子偷男人?還……還不止一個……” 錢德興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說真的,當(dāng)初遇到李文柏,都沒像現(xiàn)在這么難過。 身后傳來了一陣笑聲,打斷了錢德興的控訴和發(fā)泄。 偷別人愛妾,不以為恥,還有臉笑? 錢德興回過身,準(zhǔn)備和這幾個膽大包天的無恥賊人說道說道。 門外站著五個男人,整整五個!這氣得他一口氣沒上來,腳一軟,差點就要摔倒。 然而當(dāng)他看清楚門外五人身上的衣服時,瞳孔瞬間放大,驚了一身的冷汗。 “衙……衙役!” 中計了! 這是錢德興此刻腦中能想到的唯一可能。現(xiàn)在他哪還管什么愛妾偷人不偷人了,逃命才是最要緊的事情! 可惜他才剛邁出一步,便猛然停下。 一柄明晃晃的鋼刀,橫在了他的脖頸之上。因為步子收得慢,脖子上還留了一道血絲,順著皮膚流進衣領(lǐng)。 “錢德興,現(xiàn)在有一好一壞兩個消息要告訴你。好消息是,你的愛妾是清白的;壞消息嘛,便是你這雪夜溫衾春宵一刻,怕是要在縣衙大牢里度過了?!?/br> “綁了,帶走!我去通知縣尊大人!” 第126章 拷問 當(dāng)李文柏被房門外急促的敲門聲吵醒時, 天色已經(jīng)微微亮了。 平日里如果沒事, 縣衙里沒人敢擾他清夢, 外面這么著急, 必然是有魚兒上鉤了。 李文柏匆匆套了一件厚衣服, 打開了房門。 一股寒冷刺骨的風(fēng)雪順著門縫卷入,激了李文柏一身的疙瘩。 門外李二一臉的興奮,“大人, 好消息啊!錢德興, 抓到了!” “哦?在他愛妾那抓到的?”這真是一個好消息,李文柏也顧不上什么風(fēng)雪了, 房門打開,笑著問道。 “不錯!不出大人意料, 這小子果真趁著雪夜回來了!還以為他能多忍幾天, 想不到這么性急!”李二的臉上很興奮,同時也有些不屑。 “你也別笑他,你若犯了事兒,東多西藏的, 家里若有這么漂亮的美妾,你也會放心不下!”李文柏笑著地搖了搖頭, 想到了什么, 問道:“幾時抓到的?” “丑時處抓到的。人已經(jīng)扔進了大牢,嚴(yán)加看管著呢!兄弟們都很高興,這會兒正在大牢內(nèi)吃吃喝喝,聊著呢!”李二笑道。 “對了, 大人,既然錢德興都抓到了,那他那愛妾那邊……咱們是抓還是放了?” 李二問道。 在他看來,犯事兒的是錢德興,他的愛妾周舞似乎并沒有什么問題。 李文柏卻是搖了搖頭。既然知道了周舞是往來居出來的,那他怎么可能就把周舞給放了? 他曾想過把周舞也抓了,通過她慢慢調(diào)查往來居的秘密。但是周舞畢竟是施五送給錢德興的,若是直接把周舞帶走,難免會讓施五、甚至是曹嚴(yán)起疑。 往來居的事,只能偷偷的查,畢竟往來居在前庭,那是曹嚴(yán)的地盤。一旦曹嚴(yán)有所防范,那再想查出點什么來,就基本不太可能了。 “再辛苦兄弟們一陣,繼續(xù)看著周舞吧。這個周舞,本官還有用?!?/br> “是,大人?!?/br> 自家大人如此說,必然有其中的道理,李二沒有多想,點頭稱是。 “那……錢德興那邊……”李二又問道。 “啊……”李文柏打了個哈欠,“他對本官多有不服,你們給本官敲打敲打。本官先睡一會兒,兩個時辰后,本官再親自去審審他。” “是!小的明白了!” 李二心中了然,與李文柏相視一笑,告辭離去。 所謂敲打敲打,這里面的門道就太多了。李二是軍伍出身,上過戰(zhàn)場,不僅懂得如何殺敵,對審訊這種活兒,他也是略知一二的。 畢竟戰(zhàn)場上時不時就會抓回來幾個俘虜,有了俘虜,自然就要審訊審訊,逼他說出點什么。有些俘虜寧死不屈,到死連個屁都不放一個,這種人極少。大多數(shù)人,幾套刑具下來,嘴巴就藏不住任何秘密了。 至于錢德興,李二不相信這瓜慫能是什么硬骨頭。不過既然自家大人兩個時辰后要親自審,那么他也不好下死手,只要稍微敲打敲打,做做鋪墊就好了。 做下屬的,可不能搶了大人的風(fēng)頭! 一邊想著,李二走進了縣衙的大牢。 然后,大牢的深處,傳來了一陣又一陣痛苦且絕望的哀嚎。 經(jīng)久不衰。 …… 李文柏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日上三竿。 他平時不睡懶覺,無奈這幾天實在太累了,加上前兩日遇刺,生死間走了一回,他的精神也有些虛弱。他太需要好好休息了。 好在搜尋那三座山的線索有陳一志和他的部隊幫忙,如今錢德興也抓住了,他自己反倒成了最清閑的一個。 用過早膳后,李二又來了。 “大人,大牢那邊都準(zhǔn)備好了?!?/br> “嗯?!崩钗陌攸c點頭,沒有穿官服,而是一身尋常便服,和李二還有兩個護衛(wèi)一起,向縣衙大牢走去。 自從上次遇刺之后,李文柏覺得交合這地方太危險了,決定堅決不一個人外出。 而李二這幾日也被刺激到了,不再自信地一個人護衛(wèi)在李文柏身旁?,F(xiàn)在李文柏出門,李二都會在護衛(wèi)中再選出兩個和他實力相當(dāng)?shù)?,一同隨行。 大牢距離縣衙不遠,就隔了兩條街,一拐角,就到了。 和剛到時的交合縣衙一樣,交合的大牢,也是破敗得可以。要不是上面掛著一塊交合縣大牢的牌匾,李文柏差點要以為這只是一個貧民窟。 “這大牢要不是前陣子大人以工代賑,撥了幾十個民工過來清理修繕了一遍,恐怕現(xiàn)在都沒法用!” 李二一邊說著,一邊在前面引路。 李文柏邊走邊看,這還是他第一次到交合縣的縣衙大牢。 和之前的縣衙一樣,這里很久沒人用了,別說是犯人,就是老鼠也見不到幾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