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驍很冷靜，問她：“訂哪里的？”

    “l(fā)市。”

    “好，你換一件衣服，我?guī)慊厝ァ！彼煌夏鄮鋈退龓祥T，很快門開了，蘇菱蒼白著臉走出來。

    秦驍在外面已經(jīng)打了電話。

    他把一切安排好了：“現(xiàn)在去機(jī)場。”

    飛機(jī)起飛的時(shí)候，她沒有再哭了，眼睛看著窗外。

    秦驍大致猜到發(fā)生了什么。

    “菱菱?！彼八?，“難受就哭出來?！?/br>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我做錯(cuò)了嗎？”她改變了那么多東西，保住了腿，沒有再做秦驍?shù)那?人，成功進(jìn)入了娛樂圈。

    可是這一切的代價(jià)，是外婆少活了半年。

    他握住她的手，那雙小手冰涼，沒有一絲熱度。

    他低聲道：“菱菱不會做錯(cuò)的?！?/br>
    他眼神柔和：“如果萬般有業(yè)障，要懲罰也是先懲罰我這樣的人?！比绻?，他也一定會死在她前頭。

    “不是的?！彼p聲道，“都是我的錯(cuò)……”

    她早就知道蝴蝶效應(yīng)的強(qiáng)大，有得必有失，可是還是不惜一切代價(jià)去改變了。

    第二次了……

    她第二次經(jīng)歷外婆的離開。

    心口鈍鈍的痛，在這一刻蘇菱突然記起了，她到底是為什么會恨秦驍，到底為什么永遠(yuǎn)都不會愛他。

    她記得上輩子那個(gè)六月，她不愿意秦驍碰她，他重欲，她急的時(shí)候把他臉撓出了一個(gè)口子。

    男人臉上一條紅痕，從眉骨滑到臉頰。

    秦驍氣笑了，看上去野性十足，把人翻過來，一巴掌打在她臀上。

    他下手很輕，也舍不得真的打她：“老子明天還要開會，你說怎么見人，嗯？”

    她被打懵了，羞恥更甚：“是你自己……”

    “我的女人，還碰不得了？”

    蘇菱和他簡直雞同鴨講，她羞恥得快哭出來了：“你知道我不愿意的，我又不喜歡你，我可以掙錢還給你，外婆的手術(shù)費(fèi)和醫(yī)藥費(fèi)我都記著的，我以后……”

    男人沉默片刻，把她抱起來。

    “我給你講一件事，你不要哭。”

    她眸中還懵懂，呆呆地看著他。睫毛濕濕的，還沾著羞憤的水汽。

    “什么事呀？”

    “會哭嗎？”他低聲問。

    蘇菱有點(diǎn)害怕，她隱隱有種不太好的預(yù)感：“我為什么會哭？”

    “你哭的話，我也會難過?！?/br>
    他臉上的紅痕滲出了血，黑瞳看著她，平靜地說：“你外婆去世了，在三天前?！?/br>
    蘇菱眨了眨眼睛，身子微微顫.抖著，她努力笑笑：“秦驍，你別和我開這種玩笑……我……我會生氣的?！?/br>
    他眸中終于松動了片刻。

    最后默了片刻，依然道：“不是在開玩笑。”

    她沒有哭，身子顫得厲害。秦驍想抱她，蘇菱抬手，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那一巴掌打得狠，她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清脆的一聲響，他偏著臉，面無表情用拇指擦了擦唇角。

    臉上那條被她抓出來的傷火.辣辣的疼。

    他轉(zhuǎn)過頭，依然看著她，眸中蘊(yùn)著不知名的情緒，最后忍住了。

    “三天……已經(jīng)三天了！你為什么明明知道……卻不告訴我？”

    為什么整整三天，他跟照樣逗貓兒一樣逗著她玩，貪圖她rou.體帶來的歡愉。她是個(gè)活生生的、有血有rou的人??！

    秦驍蹲在她身前，眼睛平視著她：“現(xiàn)在你知道了，你會離開嗎？”

    她留在他身邊，所有一切都是為了她的外婆。他知道，讓蘇菱妥協(xié)的不是學(xué)校傳出來的流言蜚語，而是她害怕親手把她養(yǎng)大的人痛苦死去?，F(xiàn)在沒有了她外婆，她會不會就打算離開他了？

    他再也碰不到她，摸不到她，聽不見她嬌嬌地喊秦驍你好煩的啊，也看不見她早晨澆水，和丁姨說話時(shí)溫柔的笑。

    她淚珠子不住往下掉。

    三天！至親之人死去三天了，她卻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連外婆最后一面也沒有見到。

    而眼前這個(gè)男人，竟然還在問她會不會離開？

    會的，她恨死他了。

    “秦驍?！彼龁柩实?，“如果不是我剛剛提到了外婆，你是不是打算瞞我一輩子？”

    他動了動唇，沒有說話，顯然是默認(rèn)了能騙多久騙多久。

    蘇菱擦干眼淚：“你真可怕。”你真可憐。

    她才起身，男人拉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火.熱，guntang，然而他還是執(zhí)著地問：“你要離開了嗎？”

    蘇菱抽回自己的手，她傷心欲絕，下了狠力氣，他如果不松手，她的手腕多半會生生脫臼。

    他僵了片刻，松開了手。

    秦驍目送著她下樓。

    蘇菱沒有回頭。

    他忍了又忍，眸中暴戾痛苦交織，最后還是追了出去。

    他不喜歡她在家穿鞋，此刻她沒了理智，赤著腳往外跑。她走過別墅小徑，雪白的腳上已經(jīng)添了很多條口子。

    秦驍把她抱起來，她拼命掙扎，他出聲：“我送你回去看她?！?/br>
    她安靜下來，目光落在他身上。

    那一年秦驍二十八歲，身上匪氣尚濃，自私無情得可怕。

    她原本想過好好對他的，至少他幫了她，沒有什么對她不好的地方。哪怕只是做一場交易，作為雇主，秦驍也沒有苛待過她。

    至少他迷戀她迷戀得不得了。

    她原本想，陪他一天，那就真誠一天，哪怕不給他愛情，也會給予善意。他溫柔一點(diǎn)點(diǎn)，她也會溫柔一點(diǎn)點(diǎn)的。

    這樣也許幾年以后，她離開了，彼此都可以好好生活。

    可是此刻在他懷里，聽著他狂亂的心跳。

    男人眉眼如刀刻，棱角鋒利，聽說這幅長相的人最是無情。

    他薄唇緊抿，抱她抱得很穩(wěn)。

    蘇菱看著他，生平第一次，這么恨一個(gè)人。

    得多么自私，才會連這樣的事都不放在心上。得多么無情，才能不在意任何人的生死？整整三天，他怎么可以裝作什么都不曾發(fā)生？

    她啞著嗓音：“我恨你。”

    他的手臂顫.抖起來，卻緊抱著她不放。

    “我恨你……”

    秦驍死死咬牙：“別說了！你別說了！”

    她當(dāng)真不再說，輕輕閉上眼睛。

    她失去外婆這一天，失去了親情，也失去了愛情的可能性。

    蘇菱那年二十歲，是她與秦驍相識的第一年。

    而她恨他，永遠(yuǎn)也不會愛上他，不是因?yàn)楹髞淼泥嵭⊙?，不是他過分的占有欲，也不是因?yàn)榍?人的名分讓人恥辱。

    一切恨意，都是從外婆死去那天開始。

    一生不息。

    第41章 失控

    蘇菱和秦驍回到l市的時(shí)候, l市下起了雨。

    淅淅瀝瀝的小雨, 給城市蒙上了一層霧色。

    秦驍撐著傘，目光看著傘下的少女。他大半邊身子濕透，她卻被他保護(hù)得很好。

    蘇菱一直沒哭，但是也沒有和他說過話。

    他們按照倪浩言的話去到堇色小區(qū)637的時(shí)候, 倪浩言出來給他們開門。少年臉色蒼白，看了蘇菱一眼, 輕輕抿唇：“進(jìn)去吧?！?/br>
    蘇菱邁步往里走的時(shí)候，秦驍?shù)_口：“我會一直在外面。”

    她腳步并沒有停, 也不知道聽到?jīng)]有，那扇門在秦驍眼前闔上。倪浩言關(guān)門之前, 冷冷淡淡地看了秦驍一眼。

    他當(dāng)然記得這個(gè)男人, 那天在云上星空抱走蘇菱，還讓他手受傷的人。

    倪浩言那天回去查過他, 秦驍好歹是大人物, 資料也挺多的。倪浩言冷著臉關(guān)門，秦驍瞇了瞇眼, 眼神有點(diǎn)危險(xiǎn)，然而沒有開口, 就靠在門外等。

    那個(gè)時(shí)候晚上八點(diǎn)了, 堇色小區(qū)的壞境并不怎么好, 樓梯的窗戶在透風(fēng), 冷風(fēng)呼呼地吹。

    秦驍穿著西裝襯衫, 靠在冰冷的墻邊。

    他皮糙rou厚身體結(jié)實(shí), 倒沒有什么不適。然而他心情壓抑，臉色沉郁，隱隱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他閉上眼睛，四周空曠安靜，除了呼呼的風(fēng)聲就是雨點(diǎn)打在樹上的聲音。房子里面靜悄悄的，他感受不到她在做什么，秦驍幾乎控制不住這種焦躁的心情。

    他下意識從口袋里摸煙，空蕩蕩的，只有手機(jī)，他才想起很久沒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