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王八也在急躁地?fù)虾箢i，看來他也跟我一樣，覺得燥熱。兩人默契的在屋里到處看，想知道，什么地方出了狀況。讓本來陰森森的屋子變得這么熱。

    可是看不出來到底為什么屋里變熱了。

    不過我們不再去無謂找了。我們忽然警覺，女孩怎么一個八字還沒算完。照理說，算命的人天天和農(nóng)歷，節(jié)氣，四柱打交道一個八字最多兩分鐘就大致出來了。時間長的，都是想多騙點錢，故弄玄虛。

    我們現(xiàn)在感覺已經(jīng)過了很久了。好像快十分鐘了。別說一個人的八字，就是五個人的八字，也該出來。

    我和王八齊齊向女孩看去，突然發(fā)現(xiàn)，那女孩還是保持著剛準(zhǔn)備計算八字的神色，一點沒變化。連坐姿都沒變。一張嘴半開著，涎水吊過了下巴。

    我想通了一點，罵王八：“你要她算我的命干嘛！不是招惹他們嗎？”

    “那你要我怎么辦，難道要他算我的??！”

    “老子的命比你賤，就該給她算，你還真是夠朋友?！?/br>
    “你八字缺門，招鬼，但是火獨旺，又驅(qū)鬼。不說你的，用誰的。”

    “老子的命被借了，怎么辦，你賠我的命啊?！?/br>
    “你都幾十歲的人了，都定型了，誰會有精神借你的命。你的命很硬的，我看他們想借都借不動?！蓖醢伺牧伺奈业募绨?，安慰我：“你的命又不好，二十歲都還是窮鬼加半文盲，那個有興趣借啊，你說是不是。”

    王八這么一說，我心里安定多了，他說的也不是沒道理。可上面的理由沒說到真正的點子上。光報個八字，是借不動我的命的。再厲害的人，只要不知道我的出生地、一歲前居住地、父母的八字、拿不到我身上的毛發(fā)指甲（當(dāng)然鮮血更好，但我可能給嗎？）……的確借不動我的命。

    但我被王八拿來當(dāng)炮灰，心里還是非常不痛快。還是對著王八開罵：“你個混球，就知道找我沒好事。虧我把你當(dāng)兄弟……”

    王八卻不回嘴了，我怒氣正旺，管他回不回嘴，正想踢他幾腳?？煽匆娡醢诉€是不動。眼睛直勾勾望著。

    望著那女孩。

    女孩已經(jīng)站起來了。女孩的個子很矮，十二三歲的小孩不會只有一米出頭。

    女孩正把我死死地盯著。只用一只眼睛。因為她另外一只眼睛根本就睜不開。我看著她兩只眼睛中間，鼻梁上方大片的空白，隱隱透出青印。驀地想通了一件事情。

    “她是腦癱，王八，她是腦癱。根本就是個沒的思維能力的腦癱！”

    還沒等王八說話。

    女孩的嘴張開了，張的好大，我還在想，如果我的嘴張這么大，下巴肯定要脫臼。

    女孩的扁桃體都看的清清楚楚。甚至看到女孩的舌下的另一小片小舌頭。

    “她還是個夾舌頭?！蓖醢艘部匆娏耍@呼道。

    女孩面無表情，但是一個聲音從直直地從她喉嚨里發(fā)出來：

    “荷——荷——”

    沒有任何開心或悲傷的情緒在聲音里。就是干燥單調(diào)的“荷荷”聲音重復(fù)。

    我和王八嚇極了。王八從身上拿了個玉出來，這玉聽說是云南買的，還開了光的。王八把玉遞給我。我連忙奪了過來。

    女孩突然變了聲音。

    “咦啊——呀——”尖叫起來。

    唉呀，這是個什么聲音，我覺得自己的耳膜就要被貫穿。

    女孩繼續(xù)尖叫，但還是那種沒有任何情緒的尖叫。卻比任何普通的歡呼，驚訝，痛苦……的尖叫要詭異百倍。聽得我渾身顫抖。

    我和王八實在是沒任何膽量繼續(xù)呆在屋內(nèi)了。跌跌撞撞地逃出門，飛快的向山下跑去。跑的過程中，連頭不敢回。

    第二日，我和王八、老田一早到了鋼球廠秦四海家。這次算準(zhǔn)了時間，確定老秦在家。老田在筒子樓樓道里站立很久，不知是擔(dān)憂兒子，還是想起了從前在這簡陋宿舍里生活的日子。老田愣了一會。敲了敲門。

    老秦開了門，見是老秦，還有兩個不認(rèn)識的年輕人。把身子側(cè)著，讓我來人進(jìn)去。屋里很簡陋，還是90年代前期的簡單擺設(shè)。老秦家的日子不好過。五屜柜上擺著亡妻的照片。屋里冷冷清清的。

    “我上次來，是嫂子去世?！崩锨乜吹搅苏掌f道。

    “是啊，搬走了幾年，還回來趕情。”老秦說的很簡短。

    “當(dāng)年我們一起從宜都下知青返城，又一起到這廠里當(dāng)工人。住都要住一起，非要這個套間當(dāng)單身宿舍?！?/br>
    “是啊，要不是我結(jié)婚，你還不得搬，不過跟沒搬一樣，把隔壁的房子給要下來了?！?/br>
    “那幾個大學(xué)生還不服氣，是你要打他們，他們才老實的給我騰位子?！?/br>
    兩個人天嘮嘮叨叨地敘了會舊。言談感傷。然后兩人抽著悶煙，互相不做聲了。大家都清楚對放心里在想什么，但礙于幾十年的交情，一時無話。

    暴風(fēng)前總是要安靜會的。果然老田撕破那層薄薄的虛偽。

    “你養(yǎng)兒子，我也是養(yǎng)兒子。”

    “別這么說，這么說，好像龍龍的事跟我有關(guān)一樣?！?/br>
    “難道沒關(guān)系？”

    “跟著你來的是兩個律師吧。無憑無證的事情，不能亂說。他們應(yīng)該很清楚?！?/br>
    王八插了嘴：“就是我查到你這里來的?！?/br>
    老秦呲的一聲冷笑：“你是個知識分子。難道查這些迷信東西?！?/br>
    “田叔叔，他已經(jīng)認(rèn)了，是他干的?！蓖醢俗焐险f著，臉卻朝著老秦，“我剛才說過是迷信嗎？”

    老秦沒想到王八說話如此干脆，一點都不拖泥帶水，馬上從他話語中找出線索。再說老秦心虛的很，滿心里就想著請羅師父借命的事情?，F(xiàn)在老田找上門了，言談一激動，當(dāng)然會脫口而出。

    老秦望著老田說道：“你也信這種事情嗎，還是太擔(dān)心兒子了，懷疑老伙計算計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