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八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兩姊妹平時也幫過不少人，可是既然幫人，就會得罪人。這世上的事情，那里一輩子能一碗水端平?！?/br>
    黃蓮清嘆了口氣：“那幾個趕尸匠不聽我勸告，非要把她們趕回去，因為……已經(jīng)為她們準備好了陰婚……我沒辦法，給了他們點顏色，他們才走了。我把兩姊妹火化，留了骨灰。一直等人把她們的骨灰送回去，可是秀山不出人才，我等了好多年，都沒有合適的人選。黃金火倒是有點能耐，可他非要跟著那個黃毛學(xué)，不肯走正道?！?/br>
    黃蓮清把口袋里的鋼筆拿出來，“這是你師父當(dāng)年給我的，你這次也拿回去，還給他吧。他來找我的時候，才三十不到，跟你一樣毛手毛腳的。拿個鋼筆來找我學(xué)趕尸，說他是詭道的傳人，我開始還不信，可是后來我信了?！?/br>
    “我?guī)煾笡]得天生的本事，你才懷疑是不是？”王八問道。

    “是的，不過他還真是犟，找個徒弟，也跟他一樣是個普通人?！秉S蓮清把王八看著，“趙一二看樣子把他師父，就是你師爺?shù)脑挾纪蓛袅??！?/br>
    王八倔強的撇撇嘴。

    “他也沒把事情做成，倒是把那兩姊妹的書給騙了去。只拿了一壇骨灰就跑了。這個小混蛋……”

    王八心里好笑，當(dāng)年師父不知道做了什么精靈古怪的事情，讓黃蓮清耿耿于懷。但還是欠了黃蓮清的人情。看來這個人情，要自己來還了。

    黃蓮清突然把王八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嘴里念叨兩句。

    王八隱約聽到：“趙一二是怎么啦，怎么會選這個人……”

    本來王八已經(jīng)覺得黃蓮清對自己很親熱了，不然不會說這么多話，可是黃蓮清突然變了神色，把身子背過去，走了，邊走邊說：“你不會忘記兩姊妹的地方吧，把骨灰放回去。”

    王八不知道黃蓮清的態(tài)度為何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zhuǎn)彎。莫名其妙。拿著骨灰往來路走回去。

    白天路走得快，到了傍晚，王八回到了兩個老婆婆所在的地方。可是只有一片洼地，都是墳?zāi)埂Ｕ也坏侥莻€木屋了。

    王八找了好久，才在墓地的邊緣發(fā)現(xiàn)了一個木制的小靈屋。靈屋修得跟人住的一般模樣。屋前供奉著幾盤水果。王八想起了老太婆給自己吃的是什么了。差點吐出來。

    木屋上爬滿水蛭，惡心不已。

    王八看見木屋的小門前的左側(cè)有個骨灰壇，和自己手上的一模一樣。王八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了。恭敬的把自己帶的骨灰放在小門右側(cè)。退了兩步，唱了個諾。嘴里念叨：“兩個婆婆，我把你們的骨灰合攏了……”

    然后走開。

    走了很久了，突然刮起一陣旋風(fēng)，王八回頭看去，整個墓地都籠罩在黃色的風(fēng)中。

    無數(shù)人影在里面飄搖不定。

    王八身上輕松，繼續(xù)往湖北的方向走回去。心里想著，終于可以在市鎮(zhèn)上住宿了，一定要找個有熱水洗澡的旅社……

    （拜師之趕尸記完）

    第196節(jié)

    但行夜路——必見鬼

    插話一

    這個經(jīng)歷我將仍舊以第一人稱來敘述。但是這個經(jīng)歷中的“我”，相對于前面長篇系列里的瘋子的身份背景，并非完全重疊，而是真實的我。為了大家在看帖時，不引起閱讀上的困惑，我特意說明一下：這是個單篇，和以往的小說背景沒有任何的聯(lián)系。

    插話二

    你有沒有走過夜路……

    不是行走在城市的路燈下，而是一個人在深夜，走在空曠的平原，或是樹木繁茂的山嶺。黑夜中，你走在遠離城市，人跡稀少的鄉(xiāng)間。只有你孤單一人，你的身邊都是漆黑的夜空，把無邊無際的農(nóng)田、河渠、樹木籠罩。你只能靠著手中的微弱的電筒光線摸索前行。你看不到四周遠處到底隱藏著什么，你只能去想象，去猜測，用你身上各個毛細孔的神經(jīng)觸梢去感覺……黑暗中，是不是有什么東西在蠢蠢欲動。你莫名的心悸，身上的汗毛豎起，你也許會希望是某個路過的野獸。但這種希望往往是落空的，因為你知道，那些在黑暗中默默關(guān)注你，尾隨你的……到底是什么東西。

    你當(dāng)然會盡量不去深入的思考這個問題，甚至相反，你會努力把這讓你毛骨悚然的想法，從你腦海中驅(qū)除，你會想一些開心的事情，比如剛才的晚宴吃了什么樣的美食；比如你會開始唱歌，唱自己平時并不愛聽的歌，但那些歌的曲調(diào)，絕對是高亢而尖銳的；你還會跟自己說話，一對一答，努力讓自己沉浸在這個有趣的游戲中……

    可是沒有用，你會無奈的發(fā)現(xiàn)，你根本無法驅(qū)除這個攫著你心靈的恐怖念頭。你腦海還是能預(yù)感到一它們會突然出現(xiàn)在你面前，或是從你背后把你緊緊掠住。于是你會回頭看去，可是什么都沒有，只有黑暗——你知道它沒走，它只是突然退遠而已，隱藏在nongnong的夜色中，它正等著你回過身，伺機而動。你所懼怕的那個東西，也許是面目猙獰的無常夜叉，也許是身體扭曲器官爆裂的煞尸，也許是安靜溫柔，卻壓抑不住殺機的白衣或紅衣女子……最沮喪的是，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所害怕的，究竟是什么模樣的物事。

    你會突然感覺到身邊有一個物體在晃動，你連忙看去，可是眼前又什么都沒有了。你安慰自己，眼花了。我在這里告訴你，你沒眼花，你確實是看見了，其實你自己也知道。

    當(dāng)你勉強平定心神，卻忽然聽到身邊不遠處的一聲詭異的叫聲，你會突然嚇的跳起來，心臟彷佛要從胸腔里蹦出來。別把這聲音當(dāng)做昆蟲或是其他小型動物的鳴叫，來安撫自己受驚嚇的心神，你也知道，是它們……

    它們來了。

    插話三

    人有魂魄，白日無所見。若是行走夜路，一魂魄會行于rou身前三步。替rou身試探前方有無陰煞邪氣。所以夜行，絕不能太快，必要慢慢行走，若是快了，超過身前魂魄，便兇險無比。遇到兇惡恐怖物事，千萬別驚慌失措，否則魂魄散去，無人可救。

    行夜路從丑時起，人必定要警覺，眉毛聳動，眼皮跳，背后麻，耳朵鳴，都是惡鬼在身邊的征兆?？梢浦兄?，用鮮血辟邪。若不是太甚，點燃一支香煙，亦可。如果只是覺得若有若無，拿出手上鐵器：鑰匙、水果刀之類。

    千萬別在郊野行夜路的時候念咒或是佛經(jīng)，千萬別念！除非你是道德高深的僧侶道士。

    千萬不要在夜空中問沒有來歷的人物的姓名，也不要報上自己的家門。除非你是本領(lǐng)超強的術(shù)士。

    千萬別跑，千萬別加大駕駛車輛的油門。一定要看清腳下的道路，不是用眼去看，要用腳尖去試探……

    其實你照做了也沒用，該找上你的，就不會放過你……

    正文：

    湖北省興山縣，位于宜昌市西北，南部與宜昌縣（現(xiàn)夷陵區(qū)）霧渡河鎮(zhèn)交界。霧渡河往東南方向是地勢較為平坦的丘陵地貌。過了霧渡河大橋，地勢陡然升高，海拔提升，進入連綿的崇山，進入興山界內(nèi)，便是典型的高山地形。興山縣北部與神農(nóng)架交界，西部峽口與秭歸縣相鄰。人口較平原地區(qū)稀少，山村辟野，古時風(fēng)俗，至今流傳。

    八十年代《黑暗傳》被學(xué)者從鄉(xiāng)間土壤里發(fā)掘出來，全國風(fēng)俗文化學(xué)界都轟動一時?！逗诎祩鳌繁话l(fā)現(xiàn)的地區(qū)，就是興山。那些遠古流傳下來的喪歌，至今還在打喪鼓的藝人口里傳唱。在葬禮的夜晚里上唱誦。代代相傳。

    我有個好朋友是興山人，小時候我們一起長大，是非常要好的伙伴。他的母親的戶口一直在興山?jīng)]有轉(zhuǎn)到宜昌市內(nèi)，所以他的戶口也一直在興山的一個鄉(xiāng)里，那個鄉(xiāng)地處高嵐和興山城關(guān)（老縣城，如今縣城因為三峽水位的原因，搬遷到古夫）之間的省道上。夾在高山之間的一個峽谷出口。

    我那個好朋友叫李夷，在讀書學(xué)的是醫(yī)科，我們同年畢業(yè)，當(dāng)時都在宜昌市很難找到工作，但他的派遣證在興山老家還是起了作用。在那個鄉(xiāng)醫(yī)院里當(dāng)了臨床醫(yī)生。而我，卻無處收留，在家里閑著。一呆就是一年，在家里游手好閑。

    李夷知道我一直沒有找到工作，一次回宜昌看望他父母后，找到我，叫我和他一起回興山，到大山里散散心。我當(dāng)時的確在家里呆的煩悶透頂。馬上就答應(yīng)了他的好意。

    于是第二天就收拾好幾件換洗衣服，跟著李夷到興山去。到興山的客車本來是下午就要發(fā)車的，可是不停的在市內(nèi)繞著圈子，多載了幾個客人。到了五點多鐘，才從宜昌出發(fā)，走過小溪塔，往無窮盡的山巒里開去。

    車還沒到黃花，天就黑了。

    我在車上睡覺，被山路上上快速回旋的客車顛簸抖醒，往窗外看去，客車正在順著盤山公路，從山巔向山下飛速駛?cè)?。山下有個繁華的集鎮(zhèn)，密集的燈火，一片輝煌，那就是水月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