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jié)
董玲冷冷的說:“你在我面前,還要說多少謊話?!?/br> 王鯤鵬知道自己無法再說謊了,只能說:“我爹媽在沙市,你今后逢年過節(jié),帶著董軒去看看他們?!?/br> “有意思嗎?”董玲大聲說,“有意思嗎,別人做道士,好好的過一輩子,你這是在做道士,你是在做黑社會才對!” “牽扯的人太多,”王鯤鵬說,“我回頭也來不及了?!?/br> “世界上哪有什么英雄,偏偏就真的有一個,”董玲聲音嗚咽,“還偏偏是你?!?/br> “我?guī)煾冈?jīng)給我說過一句話?!蓖貊H鵬把文件袋塞到了董玲的包里,“有些事情,總是要人去做的?!?/br> 董玲走到方濁面前,把董軒放到地上,然后牽著女兒,頭也不回的走進小區(qū)。王鯤鵬看著董玲和女兒,然后猛地把車門打開,對著方濁說:“走了。” 方濁坐到后座,王鯤鵬把車點火,正要掉頭,卻看到小區(qū)的門內(nèi),董玲牽著女兒站著,看著他。王鯤鵬把頭伸出窗外,用手揮了揮。董軒也向著父親擺手。 王鯤鵬一狠心,終于開車走了。到了牛扎坪。三峽的云層很低,云霧彌漫在牛扎坪的山頂。尋蟬已經(jīng)在星位上入定,如同一個石雕。身體在飄渺的云霧中,忽隱忽現(xiàn)。 方濁回轉(zhuǎn)身對著王鯤鵬鄭重的說:“這句話我對徐大哥也說過了,我希望你也好好的,嫂子和軒軒等著你?!?/br> “除了瘋子可以看淡生死,”王鯤鵬說,“誰不怕死,只要有一絲機會,我就一定會全力以赴的活下來?!?/br> “我相信你。”方濁說,“我一直認為你是無所不能的術士。” 王鯤鵬說:“這么想就對了,我們一定能全身而退?!?/br> 方濁點頭,“我也開始了?!?/br> 王鯤鵬轉(zhuǎn)身,“再見。” 時間過得很快,兩天一晃就過,徐云風和黃坤在這個清江里的近水小島上,過了兩個舒坦日子。因為詭道的五大算術,在普通的術士看來是,十分深奧的法術。水分和晷分倒還罷了,正宗的道教門派都有道士會算。可是看蠟,聽弦在普通道教門派已經(jīng)失傳,沒有人會算了。唯獨就是算沙,是詭道的獨門算術。也許當年道衍會算沙,但是沒有任何記載流傳。 黃坤身上有黃家的五行符,前面四種算術,徐云風稍加指點,黃坤就一點就透,用不著太費勁,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師徒兩人就有一搭沒一搭的說兩句,到了算沙,黃坤搗鼓那個沙漏,怎么也想不明白。 徐云風對黃坤說:“你別問我,你算沙的方式和我不一樣,當年我是在趙先生的指點下學會的算沙,開始我以為趙先生是會算沙的,他自己也說自己會算。后來他死了,我才知道,他只看懂了一點,卻不會用?!?/br> “我以為趙先生。。。。。。” 黃坤被徐云風打斷,“我能叫他是趙先生,你不能。我是掛名,不能列入詭道的列代譜系,但是你是詭道的傳人,可能你會成為詭道的司掌?!?/br> “我不太明白?!秉S坤問。 “我當年是迫不得已,做了詭道掛名,掛名的弟子就算是詭道的傳人了。”徐云風說,“所以,你要叫趙先生為師祖?!?/br> “師祖的死,是不是就是你和王師伯要和張?zhí)烊凰揽牡脑颍俊秉S坤這個問題,在心里埋藏了很久,知道現(xiàn)在要是不問,以后可能就沒有機會了。 “這是我的理由,”徐云風說,“卻不是王八的理由。” “為什么?” “因為,”徐云風想了想,“五十八年前,古赤蕭就認為他不合適。他太執(zhí)著,一心要讓世界按照他的方式來運轉(zhuǎn),并且不認為他是錯的。其實有時候我在想,王八倒是和他一模一樣。幸好王八不會有他的野心。。。。。?!?/br> “師父?!秉S坤猶豫了一下,“如果王師伯有張?zhí)烊坏囊靶哪???/br> 徐云風愣了很久,看著黃坤,“你從小到大,有過什么大的波折沒有?” 黃坤搖頭。 徐云風立即追問:“那你為什么有這種以己度人的齷蹉想法。” “因為,”黃坤說,“張?zhí)烊划斈隇榱诉_到那個位置,他的想法和王師伯其實沒有任何區(qū)別啊?!?/br> 徐云風說:“你的想法跟你的爺爺黃松柏一模一樣,真不愧是他的孫子?!?/br> 黃坤知道自己的話說道了徐云風的痛處。心里有點后悔這么問了。 徐云風卻苦笑著說:“首先,我相信王八不是那種人,他絕不會有這么大的野心,其次。。。。。。他沒有機會了?!?/br> 黃坤知道徐云風說的是什么意思,突然意識到了一個事情,就是所有人參與到這次鐵板之爭的術士,無論那一邊,內(nèi)心里都不愿意讓王鯤鵬走能夠全身而退。這個事情,從一開始就是很明確的事情。 徐云風說:“從前有個人叫周處,行俠仗義,法術高強,到了一個村落,那個村落背山臨水,可是水里有蛟龍,山上有猛虎,村里的村民為了生存,只能每年給童女沉入水中,供奉蛟龍。然后把村中的老人每年送一個到山上,以身飼虎??墒羌幢闶沁@樣,蛟龍仍然作祟興風作浪,淹沒田地,猛虎仍然下山吃人。村民終日生活在巨大的恐懼之中,并且十分的困苦。周處知道了這件事情,非常的憤怒,他下水殺死蛟龍,上山活捉猛虎。當著所有村民的面,把猛虎開膛,把蛟龍剝皮。可是村民仍然非常害怕,你知道他們怕什么嗎?” “怕周處?!秉S坤說,“這不就是周處除三害的故事嗎?” “當他殺了猛虎和蛟龍兩害之后,他自己就變成了第三害?!毙煸骑L說,“這個不是故事,這是發(fā)生了無數(shù)遍的歷史?!?/br> 黃坤想了很久,才說:“所以張?zhí)烊痪褪菤⒘蓑札堉蟮闹芴帲缓笏蔀榱蓑札?。?/br> “王八就是下一個周處,他要對付張?zhí)烊贿@條蛟龍?!毙煸骑L說,“周處結(jié)果是什么?” 黃坤的內(nèi)心十分的冰涼,“如果不是我姓黃,我想我真的不想認識你們?!?/br> “當年有個人給我說這個道理的時候,我比你現(xiàn)在還心灰意冷,”徐云風說,“可是我心里明白,他說的是對的?!?/br> “那個人是誰?”黃坤還是忍不住問。 “王鯤鵬的上司,”徐云風瞇著眼睛說,“老嚴,這人非常的可惡,但是他說的話,到現(xiàn)在為止,都是對的?!?/br> “老嚴背著王師伯,給你說這個話,”黃坤說,“絕對不是好人?!?/br> “但是我沒法反駁他,”徐云風嘆氣,“所以這次,我一定要向他證明,他錯了?!?/br> 黃坤知道自己要走了,不然師父不會跟自己說這么一段話。果然徐云風對著黃坤說:“你走之前,還有一個東西,要帶到玉泉寺的天璇星位?!?/br> “什么東西?” 徐云風招呼黃坤走到了島上的那個建筑里,里面有幾個申德旭的手下,也就是白丹派的門人。徐云風想著領頭的那人說:“把老嚴交給你們的東西給我吧?!?/br> 白丹派的門人立即走進內(nèi)室,然后捧了一個長長的木匣子出來。 黃坤問徐云風:“白丹派不是申德旭的門派嗎,為什么老嚴會把東西交給他們?” “申德旭除了是白丹派的司掌,他另一個身份你不知道?” “他是水文局的高級工程師,掌握巨大政府資源。。。。。?!秉S坤大致明白了,“而老嚴是王師伯當年那個研究所的所長?!?/br> “申德旭鞍前馬后的給王鯤鵬跑腿,真的是和王鯤鵬一見如故、甘受差遣?”徐云風問。 黃坤徹底明白了,“當申德旭找我和其他的人在長江上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受到了老嚴的暗中指派。因為他們本來就是供職于政府部門的術士?!?/br> 徐云風又說:“當年古赤蕭把赤霄借給孫鼎,只是迫不得已讓孫鼎給張?zhí)烊粠兔Α!?/br> “就像現(xiàn)在申德旭必須要給王鯤鵬幫忙一樣,他們要同時對付共同的敵人,只是因為沒有更好的選擇?!?/br> “赤霄寶劍后來交還給了古赤蕭,古赤蕭退出了術士身份,赤霄寶劍他給了老嚴。” 徐云風把那個長長的木匣子拿到手上,“現(xiàn)在老嚴把赤霄還給了我們詭道?!?/br> 黃坤看著師父把木匣子打開,里面一柄古樸的寶劍,整個劍身都黑綠斑駁,但是劍刃卻散發(fā)著耀眼的光芒,顯得十分鋒利。但是劍鋒上四個缺口也很明顯。能夠想象的出,當年赤霄寶劍遇到了另一柄同樣鋒利的寶劍,之間的比拼。濃烈的殺氣,過了幾十年,仍然從缺口里感受的清清楚楚。 徐云風把木匣子闔上,然后托在了黃坤的面前,“這把寶劍,老嚴替我們保管幾十年,現(xiàn)在還給了你,你今后靠著這柄赤霄去光大詭道,如果你不能或者離來天璇星位,那么一定要把這柄寶劍給毀了。不能在流落到別的門派的手中?!?/br> 黃坤知道師父已經(jīng)把交代的事情都說完。也到了離開的時候。于是把木匣子夾在腋下,白丹派的門人已經(jīng)把船劃到了江水邊。黃坤帶著赤霄,跳上小船。小船劃向?qū)Π叮匆妿煾刚玖⒃趰u上,隨著船劃得越來越遠,他的身影越來越小。 黃坤到了當陽玉泉寺,無數(shù)的游人在玉泉寺里游玩。黃坤走到了當陽鐵塔跟前,這就是王鯤鵬布置的天璇星位所在。當陽鐵塔本名叫做“如來舍利寶塔”, 整個寶塔全鐵澆鑄。有十萬六千六百斤,共十三層,高六丈。 黃坤繞著鐵塔走了好幾圈,看著臺座八面,都有一個托塔力士。心里想著,不久之后,自己就要在這里代表詭道和黃家,聽從王師伯的指揮,和師父、方濁、魏家、苗家、鄧瞳、申德旭相互呼應,一起對抗張?zhí)烊皇窒卤姸嘈g士的圍攻。心里一股豪氣猛然升起,頓時覺得未來也不是那么難以面對。 “你來了?!秉S坤聽見一個低沉嬌脆的聲音?;仡^看去,黃溪站在自己的身后,黃溪滿臉胡須,和聲音實在是無法聯(lián)系起來。 黃坤和黃溪只見過一面,他們兩人本就沒什么芥蒂,當年黃松柏和黃蓮清之間的額齟齬,現(xiàn)在也不會延續(xù)在黃溪和黃坤身上了。 黃坤對著黃溪說:“我爺爺,把五行符都種在我身上了?!?/br> “我知道?!秉S溪說,“這次結(jié)束了,你回去做族長吧,黃家總不能讓一個養(yǎng)豬的來振興?!?/br> 黃坤簡直沒有想到,上輩幾十年的恩怨,到了現(xiàn)在,就被黃溪輕輕巧巧的一句話給煙消云散。想起自己之前還在為爺爺被趕出黃家一直心存芥蒂,總是想著如何在黃家面前如何揚眉吐氣,原來臨到頭,只需要這么一句話,就什么都化解。 黃溪對黃坤說:“天璇星位由我們黃家和詭道聯(lián)手鎮(zhèn)守,但是你也是黃家的后人,我們別給黃家丟臉?!?/br> “一定的?!秉S坤點頭說。 黃溪突然笑起來,“你有兩個朋友,在這里等了你兩天了?!?/br> “誰?”黃坤莫名其妙,“我哪有什么朋友會來等我?!?/br> 黃溪也樂了,“這是你們小孩子的事情,我管不了許多?!?/br> 然后黃溪看見劉陳策和陳秋凌從寺廟那頭走過來,劉陳策上來就給黃坤的肩膀錘了一下,“看不出來,你要做這么大的事情?!?/br> 黃坤眼睛看著陳秋凌,嘴里卻問劉陳策:“是王師伯讓你們來的嗎?” “當然,”劉陳策說,“不是他,我們怎么可能知道跑到這里來了?!?/br> 王鯤鵬站在陽臺上,看著東南的方向,把三個小小的旗幟放在面前的欄桿上,鋪展開。黃坤站在王鯤鵬身邊,看著這三面旗幟,旗幟是錦緞做的,時間長了,滾邊已經(jīng)有點枯黃。木柄也看著油光發(fā)亮,被王鯤鵬不知道拿捏多少次。 王鯤鵬看著旗幟對鄧瞳說:“這旗幟,是當年老嚴教授我的御鬼術,我靠著這個本事,打敗了天下御鬼的術士高手,是嶗山派不傳外人的絕技??墒抢蠂腊堰@個本事傳給了我?!?/br> 鄧瞳問:“師父是要教我御鬼術嗎?” 王鯤鵬搖頭,然后掏出一個打火機,把三面旗幟一個一個的燒了 “不是我們詭道的法術,”王鯤鵬說,“我當時學這個也是迫于無奈,現(xiàn)在我不需要了。既然答應過不傳嶗山之外,留著干什么?!?/br> “那感情我跟著你狗屁都學不到,”鄧瞳急了,“連黃坤都從老徐身上學了不少手藝,我卻連個黃皮子都搞不定。” 王鯤鵬苦笑:“這事完了之后,你繼續(xù)回去做你的春茂恒的經(jīng)理,學這些有什么用呢。” “黃坤都去鎮(zhèn)守星位了,”鄧瞳說,“方濁和尋蟬兩個女道士、老徐都就位了,我卻只在旁邊看熱鬧。” “誰說你要看熱鬧了,你如果什么都做不了,我把你拉進來干什么?”王鯤鵬說,“明天你就去猇亭,鎮(zhèn)守天璣星位?!?/br> “師父,說實話你真的不太厚道,”鄧瞳撇著嘴說,“你當我沒看過書嗎,媽的天璣星位,明明在七個星位的中間,怎么轉(zhuǎn),都轉(zhuǎn)不到最前面?!?/br> “那不是正好。”王鯤鵬說,“這個位置正好你合適。” “合適什么呢!”鄧瞳說,“不行,我得換位子,換到搖光去。” “那你自己去跟尋蟬和方濁商量,看她們兩人愿不愿意跟你換?!蓖貊H鵬輕蔑的說。 鄧瞳想了想,“不行,尋蟬脾氣不好,方濁看起來斯斯文文的,發(fā)火了,跟魔女嘉莉似的。還是算了。” “我給你機會了,是你自己放棄的。”王鯤鵬笑了笑。 “不是還有天樞星沒人來嗎?”鄧瞳說,“你把御鬼術交給我,我去鎮(zhèn)守天樞星位?!?/br> “我當年學了七個月,”王鯤鵬說,“你連七天的時間都沒有。忘記跟你說了,官莊天樞的那個星位,是一個水庫邊,我已經(jīng)買了幾百條蛇,幾千個蝎子,還有無數(shù)的蜈蚣、蜘蛛都放好了,你如果真的要去,你得把這些東西替我養(yǎng)好,陣法啟動的時候,你得用它們對付張?zhí)烊坏氖窒??!?/br> 鄧瞳想了想,“我是想明白了,你就是讓我安心的呆在中間,看著你們跟別人打。我他那里會跟這些東西打交道?!?/br> 王鯤鵬攤攤手,“那你再選?” “龍舟坪是老徐去了,我肯定沒辦法跟他爭,黃坤在玉泉寺。。。。。?!?/br> 王鯤鵬打斷鄧瞳,“別瞎想了,黃溪早就在玉泉寺就位了,土城的開陽星是要跟尸體打交道的,申德旭的天權星位要會煉外丹,我們詭道根本就沒有煉丹一說,內(nèi)丹都不煉,你去干嘛?” “那我到底在猇亭的天璣星位做什么?”鄧瞳兩手一攤,“我他媽的什么都不會。就扔給我這么一個最沒有用的位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