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節(jié)
黃鐵焰、魏永柒,孫鼎三人,以孫鼎為首,孫鼎仍舊是拿著同斷當(dāng)年留下來的和泉守鑒定。魏永柒的養(yǎng)的銅尸未成,鐵尸也被兒子丟在了宜城那個破舊的寺廟里??床怀鰜頃褂檬裁词侄?。黃鐵焰的剖木符已經(jīng)從后背顯露出來,東方蒼龍張牙舞爪,天空中的烏云瞬間向黃鐵焰的頭頂聚集。樹林里所有的樹木都朝著黃鐵焰的方向彎曲,發(fā)出咔咔的聲音,略小的樹木,已經(jīng)被拉成了彎弓的模樣。 黃松柏、鐘義方、李成素、龍元清四人,眼見已經(jīng)對方已經(jīng)劍拔弩張,也十分的緊張,黃松柏的避水符也顯露出來,衣服發(fā)出嘩嘩的流水聲,清脆悅耳。龍元清仍舊用太極的起手式混元手,兩手在胸前上下交錯,掌心相對,兩個手掌之間,隱隱有了一股氣流運轉(zhuǎn)。李成素仍舊是把雙劍分持在手里,桃木劍自行震蕩,發(fā)出龍吟。鐘義方把手托在臉前,手心托著一個鵝蛋大小的蟲繭,嘴里吹了一口氣,蟲繭里一個飛蛾露出了頭頂,復(fù)眼閃耀著水晶一般的光芒。 孫鼎雙手握刀,在鐘義方和黃松柏的眼里,隱隱有了當(dāng)年菊童丸身披戰(zhàn)甲的幻影。頭盔牛頭已經(jīng)開始顯現(xiàn)出來。雖然鐘義方和黃松柏知道菊童丸已經(jīng)墮入三峽古道的深淵,與上古的術(shù)士幽靈永遠廝殺下去,無法離開長江。但是孫鼎的厭勝術(shù)能夠以假換真,誰也不能肯定孫鼎是否真的可以召出一個菊童丸出來。 而鐘義方的飛蛾是當(dāng)年在古道里收集的一個蟲繭,看來他在這幾年,并沒有閑著,而是在苦心修煉同斷的蛾天丸。魏永柒中了禾篾女的飛蛾蠱,一直壓制在體內(nèi),現(xiàn)在鐘義方的蛾天丸養(yǎng)成,魏永柒體內(nèi)的蠱毒被蛾天丸感應(yīng),魏永柒忍不住哼了一聲。 只有黃蓮清站在兩個哥哥之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當(dāng)雙方的所有人都嚴陣以待,拿出看家本事的時候。黃鐵焰卻嘆了一口氣,“看來當(dāng)年的同斷的確是一個非同小可的人物?!?/br> 黃鐵焰說的很明白,其實現(xiàn)在雙方七個人中有五個參加了三峽古道的冥戰(zhàn),七年之后,他們現(xiàn)在拿出的本領(lǐng),其實都跟同斷有關(guān)。 黃鐵焰見識過同斷的盲人弓箭,于是一直在思考著在黑衣里如何運用弓箭的本領(lǐng),時間長了,免不了把剖木符的屬性與弓箭切合?,F(xiàn)在身邊所有的樹木都彎曲緊繃,隨時就會彈出利箭。 而孫鼎更加明顯,他手上的和泉守鑒定,已經(jīng)是他隨身佩戴御敵的武器。 黃松柏的避水符受了同斷安宅船上布幡的影響,如水紋一樣晃動,與安宅船上的迎風(fēng)鯉魚旗別無二致。 鐘義方的蛾天丸,就是偷偷取了同斷的飛蛾,然后在七年慢慢養(yǎng)蛾,蛾子產(chǎn)卵又孵化,經(jīng)過幾代之后,終于養(yǎng)成了蛾天丸。 唯一沒有使出同斷當(dāng)年本領(lǐng)的是魏永柒,可是魏永柒身上的飛蛾蠱,卻是禾篾女當(dāng)年受了同斷蛾天丸的影響,獨辟蹊徑,養(yǎng)出來的飛蛾蠱毒。 現(xiàn)在魏永柒身上的飛蛾蠱與鐘義方的蛾天丸同根同源,眼睛中的瞳仁,已經(jīng)慢慢變成了飛蛾的形狀,就要鉆出眼眶。 魏如喜忍不住走到父親身前,把魏永柒眼睛里的飛蛾,用手捏出來,可是魏如喜看到父親的鼻孔里已經(jīng)也鉆出了飛蛾。 魏永柒把魏如喜推開,“還扛得住?!?/br> 魏如喜要緊牙關(guān),“苗家的女人也太狠了,給你中了這么一個兇狠的蠱毒。以后讓我遇見她們……” “禾篾女已經(jīng)死,”魏永柒對魏如喜說,“我們姓魏的,跟她們沒有恩怨了。” 魏如喜不敢違背父親,只能強行忍住自己的怒火,突然衣角被何歡拉了一下,何歡向魏如喜眨了眨眼睛。 魏如喜明白何歡的意思,何歡不姓魏。 二、算沙部 九千二十一進,十一萬三百六十一出 何重黎挖了三十七個坑,然后用兩天兩夜的時間,把三十七具尸體都安頓到了坑中。每個坑上面都鋪了一個薄薄的木板。然后再掩上一層薄土。在土坑前,點燃一個長明燈。 三十七具尸體,除了何重黎自己帶了兩個,其他的三十五個,全部來自湘西和貴州等地的趕尸匠,陸陸續(xù)續(xù)的幫助何重黎驅(qū)趕過來。 近二十年來,趕尸的行當(dāng)已經(jīng)沒落,很少有人會請趕尸匠驅(qū)趕尸體,所有的趕尸匠幾乎都拋棄了這個行當(dāng),紛紛轉(zhuǎn)行,有的做了篾匠和漆匠,有的賣骨灰盒,有的在殯儀館當(dāng)臨時工,有的干脆就種水稻…… 但是魏家在湘西的威信仍然還在,魏如喜要這些趕尸匠幫忙,他們都義不容辭。一共有二十九個趕尸匠,從湖南貴州等地,趕尸過來,最遠的是廣西的一個趕尸匠,最后一個到達土城鬼街。 二十九個趕尸匠,帶來了三十七具尸體。由于是從西南向北方趕尸,難度遠比從外地趕往湘西更高。所以這些趕尸匠的本領(lǐng),都是當(dāng)?shù)財?shù)一數(shù)二的人物。也只有魏如喜又這個威望,讓他們心甘情愿的把死尸送來。 特別是廣西的那個趕尸匠,由于路途遙遠,腳上的鞋子都走破,一臉的憔悴。何重黎心里很過意不去。 現(xiàn)在趕尸匠都向何重黎告辭,回到自己的原籍。他們只是地處偏遠的手藝人,留在陣法里無益。但是都給何重黎帶來一些禮物,有的帶來了長明燈的燈油,有的帶來了一口棺材,也不知道是這么搬過來的,有的給了一個小瓶子,告訴何重黎,里面裝的是熬好的尸油,還有人帶了黑色糯米,這種黑米的禾苗,每天只能在午時能夠照射陽光,所以稻田所處的地方十分有考究。還有人送來了丹砂、硫磺等物事,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每個人都向何重黎詢問魏如喜的身體如何,何重黎都一一答復(fù),魏老爺子現(xiàn)在身體還威武,只是不方便見人。 何重黎一一送走了這些趕尸匠,這些人大部分都不年輕了,而且從他們的語氣看來,都沒有帶徒弟。如何重黎這樣的年輕人,在趕尸行業(yè)已經(jīng)越來越少,幾乎沒有。當(dāng)這些老師傅在以后的十幾二十年內(nèi)都會去世,手藝就都帶進棺材,趕尸的手藝即將失傳。 何重黎想著自己可能是最后一個趕尸匠的時候,心里不免茫然。但是現(xiàn)在他沒有精力去過多的想幾十年之后的事情,現(xiàn)在他迫在眉睫的事情,就是要守住當(dāng)前的星位,開陽星位的對頭馬上就來了。 何重黎站在三十七個長明燈之間,看著道路的盡頭。到了正午的時候,何重黎走到了山腰,走上了一個水渠橋,水渠在流到這個部位,流到了這個水渠橋里,水渠橋在上世紀七十年代修建,現(xiàn)在已經(jīng)和水渠一樣廢棄,不再作為灌溉的水源設(shè)施。水渠橋里長滿了青苔,還有一股細細的流水。而水渠也已經(jīng)破敗不堪,當(dāng)年的磚塊已經(jīng)被風(fēng)化松動,何重黎小心翼翼的走在上面。 水渠橋下幾十米,是一片平地,當(dāng)?shù)厝嗽谶@里耕種。整個水渠橋,長達好幾里,橫亙在兩個大山之間、平地之上。 何重黎歪歪斜斜的在水渠橋上走著,太陽從頭頂照射下來,走了一會,何重黎就滿頭大汗,人走在幾十米的水渠橋上,難免有點頭暈?zāi)垦!?/br> 水渠橋的在接近對面的大山一百多米處,有一個斷裂,細細的細流從水渠橋上如同瀑布一般流到橋下,在橋下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水坑。水坑滿溢,然后在平地間流淌出了一個小小的河溝。河溝婉轉(zhuǎn)的流淌,匯入到附近的一個小河里。 何重黎退后兩步,然后跳過這個兩米寬的裂口,繼續(xù)在水渠橋上行走。終于走到了水渠橋的盡頭,對面的山腰。 水渠橋的盡頭是一個蓄水池,但是由于沒有渠水的補充,蓄水池已經(jīng)完全干涸,四周用青磚鋪就的池壁也長滿了藤蔓。 蓄水池的地面上鋪滿了褥草,魏如喜就躺在褥草上的一張竹席上。 何重黎坐在魏如喜的身邊,過了很久魏如喜才慢慢的坐起來,對著何重黎問:“他們都來了?” “都來了?!焙沃乩杌卮?,“三十七具尸體?!?/br> 魏如喜站起來,看了看山對面,由于光線太強烈,只有等到夜晚來臨,才能看到三十七個擺布在山間的長明燈燈火。 魏如喜對著何重黎說:“這個陣法完畢之后,我們與苗家的恩怨也就一筆勾銷。今后不要再暗地里爭斗?!?/br> 何重黎說:“當(dāng)年魏家的祖宗中了苗家的蠱毒,師祖爺爺魏永柒也中了苗家人的飛蛾蠱,折了陽壽。放蠱的苗家對我們趕尸的恨之入骨,我就算是不招惹她們,她們會善罷甘休嗎?” “宋銀花之后,”魏如喜說,“也沒什么傳人了,苗家也撐不了多少年了,她們的放蠱,靠的就是毒蟲,再過幾年,無論多么厲害的蠱毒,都會被醫(yī)生治好。放蠱的手藝,也就到此為止?!?/br> 何重黎說:“三苗之地,就是苗家和魏家兩個龐大的術(shù)士家族,斗了幾百年,沒想到會同時消亡?!?/br> “這有什么辦法,”魏如喜說,“從古至今,失傳的手藝還少了嗎?趕尸和放蠱,也就是近兩百年才興盛起來,一個門派,能風(fēng)光兩百年,夠了,足夠了?!?/br> 何重黎黯然,這些事情都是大勢所趨,他和魏如喜心里都明白。現(xiàn)在魏如喜連魏家的傳人都找不到了,只能把手藝交給何家。 何家從明朝開始就依附于魏家,老祖宗何無忌是魏家開創(chuàng)人魏易欣的跟班,何家一直就跟隨著魏家,說起湘西趕尸,都提到的是魏家,其實魏家的趕尸的本領(lǐng),何家也一直在流傳。甚至出了很多何姓的趕尸匠,手藝并不在魏家后人之下。 所以趕尸魏家的說法并不準確,應(yīng)該是趕尸魏、何兩家。只是養(yǎng)尸的手藝,一直在魏家傳續(xù),何家反而是專心修習(xí)趕尸。 當(dāng)年魏永柒受了古赤蕭的征召,去七眼泉阻止張元天出陰。在臨走前,找到了苗家,苗家的禾篾女本來無意參加冥戰(zhàn),并不表達立場。 可是當(dāng)年的古赤蕭為人謹慎,擔(dān)心禾篾女臨時改變主意,參加冥戰(zhàn)幫助張元天。所以魏永柒正在勸說禾篾女的時候,一股在湘西剿匪的軍隊,突然襲擊了禾篾女所在的苗家山寨。 禾篾女認為這個部隊是魏永柒帶的路。于是立即在魏永柒的身上下了飛蛾蠱。魏永柒于禾篾女交手,禾篾女斗不過魏永柒,輸了之后,就自盡死了。 這就是魏永柒一生的憾事。他們魏家世代遺傳的赤線蠱,都是當(dāng)年苗家放蠱所賜,所以兩家一直關(guān)系不睦。 禾篾女死后,這個梁子就結(jié)的更深。 魏永柒囑咐兒子魏如喜不要找苗家尋仇,魏如喜也答應(yīng)了??墒钱?dāng)年的何歡卻強行替魏如喜出頭。 在七眼泉之后,何歡大鬧苗家,苗家在禾篾女之后,幾個傳人本事都比不過何歡。苗家就落敗了幾年。 但是在六十年代,苗家出了紅桃和三葉兩個放蠱高手,本領(lǐng)不在禾篾女之下,兩個姐妹藝成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何歡,何歡被紅桃和三葉下了蠱,扛了幾年,中年去世。 魏如喜遵守父親的囑咐,認為這個事情就此了結(jié)??墒呛螝g的弟弟何躍,雖然趕尸的本領(lǐng)比不上何歡。但是在文革時期,成了湘西地方上革委會的主席。 何歡記得紅桃和三葉的仇恨。于是在文革開始后,帶領(lǐng)了幾個外姓趕尸匠,用行政的手段,逼迫紅桃和三葉解散姐妹關(guān)系,分別嫁人。 因為何躍知道,紅桃和三葉的放蠱本領(lǐng),最厲害之處,就是在于兩人之間的姐妹關(guān)系,一旦把兩人拆散,紅桃和三葉的本事就散了。 紅桃和三葉被何躍逼迫,無法反抗。無論是放蠱的,還是趕尸的,還是其他的民間術(shù)士,在國家機器之下,仍舊是如同螻蟻一般被碾壓。紅桃和三葉在掌握著革命武裝權(quán)力的何躍面前,放蠱的本事根本一無是處。 何躍想把苗家放蠱趕盡殺絕,逼迫紅桃和三葉分別嫁給革委會里的骨干分子,紅桃和三葉不屈服,何躍就強行讓手下與紅桃和三葉結(jié)婚??墒呛诬S手下的骨干,在同房次日,都中了蠱毒,身體潰爛,生不如死。 何躍就把紅桃和三葉剃了陰陽頭,在鄉(xiāng)里游街,準備以毒害革命群眾的罪名,處死紅桃和三葉。 可是在行刑前幾天,苗寨的一群人沖擊革委會,暴亂死了十幾個人。紅桃和三葉卻跑了。 何躍當(dāng)時已經(jīng)是縣里的革委會紅人,手里的權(quán)利很大,當(dāng)然不肯放過兩個苗女。很快就打聽到紅桃和三葉跑到了四川秀山,躲在黃家,受黃蓮清的保護。 由于湖南和四川隔了省,兩邊的革命委員會之間各行其是,并不溝通。在文革時期最瘋狂的年代,湖南開始大規(guī)模屠殺,如道縣在一個月內(nèi)殺了上千人。 相比之下,四川的局勢相對溫和。秀山的黃家一直在當(dāng)?shù)氐赂咄?,黃蓮清在當(dāng)?shù)匾材苷f上話。 紅桃和三葉躲在黃家也暫時有了庇護的地方。 何躍不肯罷休,與給秀山當(dāng)?shù)氐母镂瘯飨瓟n關(guān)系,于是秀山這方面就認可了何躍派人過來抓人。 何躍的幾個革命部下,從湖南到四川,跑到黃家來要人。 黃蓮清本來是感念苗家和黃家都是西南的四大家族,所以才收留的紅桃和三葉。當(dāng)時黃蓮清也無法抵擋政府的壓力,于是和紅桃、三葉商量,可以與紅桃結(jié)婚,讓三葉去湖北投奔金盛。 這樣就讓何躍無從下手。 可是黃蓮清的想法也是一廂情愿。紅桃和三葉兩個苗女都長得很漂亮,黃蓮清真的對紅桃動心,也有可能。只是沒有想到紅桃和三葉,寧愿死,都不愿意分開。 雖然表面上答應(yīng)了黃蓮清的提議,兩人私下,已經(jīng)決定自殺。 何躍的手下逼迫的很緊,黃蓮清告訴他們,他已經(jīng)決定娶紅桃,既然紅桃是黃家的媳婦,就不能袖手旁觀。何躍的手下也沒想到黃蓮清用了這種方法來應(yīng)付他們。但是也不能空著手回去,只好留在秀山繼續(xù)與黃蓮清糾纏。 黃蓮清的想法是好的,可是他低估了紅桃和三葉的決心。就在他準備安排三葉去湖北的時候,紅桃和三葉雙雙在黃家自盡。 本來人死了,黃蓮清已經(jīng)異常憤怒,告訴何躍的手下,兩個苗女已經(jīng)過世,可以回去向何躍一個交代了。沒想到何躍的手下,也是趕尸匠,他們執(zhí)意要把紅桃蛇三葉的尸體趕回湖南辰州。 這下就把黃蓮清給徹底激怒,立即與這幾個趕尸匠翻臉,把他們弄殘廢了兩個,一個眼睛瞎了,一個中風(fēng)癱瘓。 何躍的手下才知道黃蓮清看起來文質(zhì)彬彬,手段卻十分的高強毒辣。只好跑回湖南向何躍覆命。 黃蓮清火化了紅桃和三葉,等著何躍來找自己的麻煩。 可是何躍自身難保,他是魏家趕尸匠的傳人,被群眾揭發(fā),革委會的主席被撤銷,天天被批斗。那里還有能力,去找黃蓮清的麻煩。 但是這筆賬,還是算在了魏家和苗家之間。這也是苗家的宋銀花一直不肯原諒魏家的緣由。 何重黎聽了魏如喜這一番講述,知道了魏家和苗家之間的恩怨,背心汗涔涔的。也想到當(dāng)年紅桃和三葉之間的絕望,還有黃蓮清愛莫能助的無奈,苦笑著對魏如喜說:“民間的術(shù)士在怎么厲害,也比不上世俗的政權(quán),無論是趕尸的,還是抓鬼的,或者是放蠱的,到了那個份上,都自身難保,人人自危。” “是的,”魏如喜說,“所以當(dāng)年張元天執(zhí)意要出陰,帶領(lǐng)教眾拼命,就是因為他看明白了這點?!?/br> “這么說來,張元天也不是全部都錯了,”何重黎猶豫的說,“可是王抱陽是我這輩子最崇拜的術(shù)士,我怎么能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心中搖擺不定?!?/br> “你知道王抱陽找到我們魏家,邀請我們鎮(zhèn)守開陽星位的時候,為什么我立即就應(yīng)承下來?” 何重黎說:“我們魏家跟王抱陽的詭道有交情?” “談不上什么交情,”魏如喜說,“沒有私交,但是你師祖爺爺認為古赤蕭是對的。” “可是您又說張元天想改變這個不公平的世道?”何重黎有點摸不著頭腦,“卻偏偏要幫助王抱陽?!?/br> “可能今后魏家沒有傳人,苗家也沒有傳人,但是你還在延續(xù)術(shù)士的傳統(tǒng),當(dāng)個我一般年紀,你可能是湘西最后一個本領(lǐng)高強的術(shù)士?!蔽喝缦部粗沃乩瑁拔椰F(xiàn)在要說的話,你每一句都要記住,因為這個很重要?!?/br> 何重黎輕聲的問:“我今后會跟王抱陽一樣嗎?” “這就是我要告訴你的道理,”魏如喜說,“時勢?!?/br> 何重黎心里暗自激動,腦海里幻想著自己跟王抱陽一般的風(fēng)光。 “我們做術(shù)士的,大jian大惡的人幾乎沒有,心存險惡的宵小之輩,做不到高明的術(shù)士,”魏如喜說,“事情也沒有絕對的對錯之分,張元天在三峽古道一戰(zhàn),讓天下術(shù)士敬佩。但是在他看來,他一直做的是正確事情,無論是統(tǒng)領(lǐng)無極派,還是冥戰(zhàn),還是后來的出陰,包括忍隱幾十年,現(xiàn)在的反撲。但是為什么我們要站在王抱陽這邊,反對張元天。原因只有一個,那時就時勢使然。同樣的事情,在四三年,張元天是對的,但是在五零年,他的做法就是錯的?!?/br> 何重黎沒有想明白,一臉茫然。 “古赤蕭當(dāng)年寫信給我父親魏永柒,”魏如喜說,“他從未和我們魏家謀面,根本就談不上交情,但是我們魏家之所以支持他,就是因為這個時勢,術(shù)士終將走向沒落,這個是大勢所趨,白馬過隙勢不可擋,張元天要逆轉(zhuǎn)這個局面,就是在逆天而行。他如果取代了梵天,導(dǎo)致的結(jié)果,就是天下所有的規(guī)則都潰散。王鯤鵬表面上是聽從老嚴的布置,可是老嚴一生算計,控制天下的道教和術(shù)士門派,王鯤鵬對老嚴的個人作為一定非常痛恨,但是他必須得做,因為老嚴的接受了古赤蕭的立場,而這個立場,現(xiàn)在又被王鯤鵬延續(xù)下來?!?/br> “所有的術(shù)士家族都將消失,”何重黎絕望的說,“這點實在是太難以接受?!?/br> “沒有什么家族是永遠能夠流傳的。”魏如喜說,“隋末唐初的闡截之爭,天下道門在紅水陣之后,幾乎全軍覆沒,但是道教和術(shù)士用另外的方式延續(xù)下來,我們要做的事情,就是做好身前,身后的事情,自會有身后人來做?!?/br> 何重黎說:“我懂了,我就是您的身后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