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第二條路走嗎？”老嚴的手掌又在輪椅的扶手上一下一下的拍起來。

    “張?zhí)烊坏狞c傳師已經(jīng)全部滅了?！毙煸骑L說，“第一輪都是沒用的東西，你根本就沒放在心上。”

    “其實那幾個點傳師，不是真正的目的。”老嚴說，“是當年一些跑掉的人。他們都聞到你和王鯤鵬的味道，他們不會甘心的，都會千里迢迢的撲過來。這些人跟張真人沒關(guān)系，跟我也沒什么關(guān)系，但是我和張真人都安靜的看著你們，把他們?nèi)课^來?！?/br>
    “七星陣法本身就是一個誘餌?！毙煸骑L咬著牙關(guān)，“王鯤鵬跟孫拂塵說的七星陣法，意思就是要用七星陣法吸引這些人過來。”

    “你知道你比王鯤鵬差在那里嗎？”老嚴說，“我來告訴你，那就是王鯤鵬不需要人提醒，他看到了，就知道該真么做。而你，卻需要讓人來點醒?！?/br>
    “所以王鯤鵬在我見孫拂塵之前，就已經(jīng)算到孫拂塵的困境，”徐云風不停的點頭，“他那時候就已經(jīng)計劃好了，七星陣法把那些跑遠了的人都引過來，他來對付張?zhí)烊唬乙龅木褪墙o你們做刀。”

    “你還是沒明白，如果那些跑遠了的術(shù)士門派，對七星陣法不感興趣呢？”老嚴說，“怎么辦？”

    “我沒想過這么多?！?/br>
    “這種事情，王鯤鵬就不用教。”老嚴說，“有的魚看不見靜止的誘餌，但是誘餌動了，那種魚就能看見?！?/br>
    “你他媽的到底在說什么？”徐云風迷惑不解。

    “沒有機會，就創(chuàng)造一個機會?！崩蠂勒f，“別的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王鯤鵬已經(jīng)引來了第一個?！?/br>
    “已經(jīng)來了？”徐云風吃驚的說，“這么快。”

    “其實跟你密切相關(guān)，”老嚴說，“可惜你自己就是不動腦筋，不對，是你根本就沒有這個腦袋?！?/br>
    “曾婷！”徐云風問，“跟曾婷有關(guān)嗎？”

    “申德旭手里拿的那把日本人的劍，叫和泉守鑒定。”老嚴看著徐云風，“是九龍宗同斷當年丟在了三峽古道，后來一直藏在三峽。王鯤鵬讓申德旭拿著這把刀在天權(quán)星位比劃了很久了。申德旭這個小角色，憑什么拿這把兵刃?！?/br>
    “那根曾婷有什么關(guān)系？”徐云風的身體也開始戰(zhàn)栗起來。

    “哦，曾婷不是見過你的蛇屬嗎？”老嚴說，“你被抹掉了，可是蛇屬是抹不掉的。”

    “到底和曾婷有什么關(guān)系！”徐云風大喊。

    “同斷的后人知道了和泉守鑒定的下落了，”老嚴問，“你說他會怎么辦？”

    “你快回答我！”徐云風說，“我他媽的不在乎什么同斷的后人?！?/br>
    “可是如果你的當年相濡以沫的女人，現(xiàn)在是同斷的女朋友呢？”老嚴說，“當然，在曾婷的生活中，你是一個沒有存在過的人，她只有記得蛇屬……”

    徐云風沒有說話了，把身體對著西方，然后大聲的喊：“王鯤鵬！我草你祖宗十八代！”

    徐云風拿著陰陽四辯骷髏，對著初生的陽光看著，里面的牡丹和骷髏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詭異而又猙獰。

    老嚴說：“我跟你一次又一次見面，每次都以為不會在見面了?？墒俏疫@個老不死的，總是陰魂不散，生活在你們的陰暗中。是不是覺得我很令人厭惡?！?/br>
    “你就省省吧，”徐云風的情緒漸漸的平息，把人皮放回了身上，“這個還用你來提醒我？”

    老嚴說：“我倒是不在乎你們所有人的看法，我認為我這輩子做的最艱難的選擇，就是當年背叛了張真人。”

    “你就是莊崇光，”徐云風說，“我早就知道了，嚴重光就是莊崇光?！?/br>
    “對，”老嚴說，“就是我?！?/br>
    “我想問的是，”徐云風說，“你是什么時候被古赤蕭安排到了張真人身邊？”

    “我不是古首長安排到張真人身邊的。”老嚴說，“我當年嶗山派被日本陰陽師滅門，是真的。”

    “可是張真人對你嶗山派有巨大的恩惠，可是你卻還是要背叛他。”徐云風知道今天，在這件事情上，他要給自己一個交代了。老嚴說了這么多陰險、黑暗的計劃，并且毫無顧忌，如果他不給一個解釋，之前就不會這么坦然的說出來。

    “在張真人出陰之前，”老嚴說，“我從來就沒有見過古赤蕭?！?/br>
    徐云風聽著老嚴給出一個什么樣的解釋出來。

    ——張?zhí)烊患磳⒊鲫帯．斈甑氖窒乱呀?jīng)隱姓埋名，在那個動蕩的社會里自謀出路。來給張真人出陰護法的，只有鐘義方、黃松柏、龍元清、李成素、黃蓮清，和剛剛趕到的金盛。何歡看到金盛一言不發(fā)的從黑暗中走了過來，本想問一下他怎么從他師叔那里脫身，可是金盛就靜靜的站著，看的出來，他剛才一定經(jīng)歷了什么事情。

    而能夠撕下臉皮，到了七眼泉上與張?zhí)烊槐茖m的，有孫鼎，有魏永柒、魏如喜、魏如樂、何歡，還有黃松柏的哥哥黃鐵焰。

    ——“這一場冥戰(zhàn)，”徐云風聽到老嚴說到這里，“卷入了鐘家、魏家、黃家，還有詭道。還有龍門的李成素和武當?shù)凝堅?。再次之后，西南的外道家族一蹶不振?！?/br>
    老嚴說：“是的，當時天下的道門都已經(jīng)被古首長和魯首長玩弄于鼓掌之間。而一直不在道教籍冊之內(nèi)的外道，當然是首當其沖。不過當時還有一個最重要的人物跑了?！?/br>
    徐云風說：“古首長的手段真的是高明，可他也不能全盤掌握，龍虎山的張?zhí)鞄熍苋チ伺_灣?！?/br>
    “去了臺灣，”老嚴說，“在一個小島上，能翻起什么浪來?！?/br>
    ——孫鼎已經(jīng)在三峽古道之后，從一個年輕人成長為了一個沉穩(wěn)的中年術(shù)士。在這幾年里，跟隨著古赤蕭，一定受過不少的提點，把和泉守鑒定的力量全部發(fā)揮出來。

    孫鼎雙手握刀，劈斬龍元清。龍元清那里還能夠抵擋。李成素的御劍替龍元清擋了和泉守鑒定一招，他的職高攻孔雀翎四劍佩戴，被和泉守鑒定全部斬斷。李成素倒還罷了。

    可是鐘義方、黃松柏兩人都目瞪口呆，因為孫鼎的法術(shù)進展飛速，遠遠超出了他們想象，現(xiàn)在孫鼎已經(jīng)不是當年的那個初出茅廬的孫鼎了。

    黃松柏的避水符和黃鐵焰的剖木符同時施展，剖木符在黃鐵焰的施展下，樹林里的樹枝都紛紛折斷，弓箭一般射向黃松柏，而黃松柏的避水符在樹林中旋繞，帶起了云雨，將樹枝全部裹入。黃家五行符自相殘殺，水生木并非相克，所以剖木符和避水符雖然斗得兇猛，一時間也無法分出勝負。鐘義方施展除了蛾天丸，無數(shù)的飛蛾在所有人的頭頂布滿了絲網(wǎng)。魏永柒第一個抵擋不了，可是魏如喜、魏如樂、何歡三人一起攻擊鐘義方，鐘義方也一時間無法將魏永柒置于死地。剩下金盛和黃蓮清兩人看著長輩斗做一團，不知道如何是好。

    ——徐云風想著當年外道門派之間的殊死拼搏，不禁嘆氣，“不知道金旋子和黃蓮清前輩兩人當時能有什么作為。”

    老嚴說：“金旋子有師門的命令在身，只能出手，跟孫鼎交手。好在他手上的螟蛉勉強能跟孫鼎的和泉守鑒定過上幾招。可是黃蓮清一個小孩子，看著兩個哥哥打成一團，根本就不知道該幫那一個。”

    “是啊?！毙煸骑L說，“這就是古首長安排的步驟，不需要再引入外力，讓他們門派之間自行打斗就行了。而且古首長自己還是金旋子的師叔，金旋子一定討不到什么好處?！?/br>
    “就是這樣?！崩蠂勒f，“可是金旋子和古首長是詭道同門，反而讓孫鼎下手容情，否則以金旋子的能耐……他的聽弦在孫鼎面前沒有任何的用處?！?/br>
    “我算了一下當年在七眼泉互毆的這些門人的能力，”徐云風說，“他們應該是勢均力敵，只要他們挺過了張?zhí)烊怀鲫帲麄兙挖A了，所以他們要做的并非是要戰(zhàn)勝對方，而是拖住時間。”

    “不是還有我嗎?！崩蠂勒f，“我就是趕在張真人出陰之前，一舉扭轉(zhuǎn)的人。”

    “可是你說你說你當時還沒有背叛張?zhí)烊坏囊鈭D？”徐云風好奇的問。

    “七眼泉一戰(zhàn)，大家都勢均力敵，但是山下還有軍隊，而我就是替張真人抵抗軍隊的人?！?/br>
    徐云風說：“你開啟紅水陣，引出陰兵，對付軍隊，堅持到張?zhí)烊怀鲫?。?/br>
    “就是這么安排的。”老嚴說。

    “可是你一旦改變立場，”徐云風說，“你甚至不需要做什么，軍隊一上來，一切都結(jié)束了?！?/br>
    “我開啟了紅水陣，”老嚴說，“陰兵被我放出來了，但是軍隊沒有上來。”

    “對，”徐云風說，“既然要背叛張?zhí)烊?，你做事就要做絕，以你的做事方式，當然是要帶著紅水陣里的陰兵反戈一擊?！?/br>
    “一點不錯！”老嚴點頭。

    ——在外道家族之間相互比拼的時候，莊崇光走到了七眼泉的七條溪水中央，他把每條溪水的石門一一開啟。然后祭起了招魂幡，地下被鎮(zhèn)壓了千年的怨靈，在地下廝殺了千年的鏟教截教術(shù)士先輩，終于看到了頭頂?shù)孛嫔系氖T松動，他們都紛紛尖嘯著，要從封印中突破出來，他們的怨氣已經(jīng)積攢了太久，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活人。只要他們他們看得見的人，就會不顧一切的撲過去，撕碎他們，吞噬他們……

    莊崇光的面前，一個幾百人的軍隊已經(jīng)全部進入到了七眼泉的范圍。莊崇光的能力是，在他的七星御鬼術(shù)之下，用招魂幡，蒙住怨靈的眼睛，讓說有的怨靈看不見張?zhí)烊?。只要看不見張?zhí)烊?，怨靈對付其他所有人，張?zhí)烊怀鲫幘桶迳厢斸敗?/br>
    就在莊崇光即將把紅水陣里的怨靈放出來之前。他看見了古赤蕭，傳說中道教和術(shù)士界橫空出世的古赤蕭。

    莊崇光的招魂幡，即將展開，他的寶劍已經(jīng)舉起來。

    一個首長從軍隊的人群里，背著雙手，走了出來，走到了莊崇光面前。莊崇光的手停頓了一下，紅水陣最后一個封印沒有打開。

    ——“如果你在這一刻沒有猶豫，那么張?zhí)烊怀鲫幘统杀厝弧！毙煸骑L說，“也就后來這么多事情了。”

    “你是算沙的，”老嚴說，“你告訴我，這件事情，差了多少砂礫。”

    “六進四出。”徐云風說，“在普通人的感覺里，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差別。”

    “就這個六進四出，”老嚴說，“一切都變了。全部變了。”

    “你能描述一下古赤蕭的模樣嗎？”徐云風問，“我很好奇他到底長什么樣?！?/br>
    “你找一張十大元帥的圖看一下不就行了?！?/br>
    “不，”徐云風說，“古赤蕭必定不是照片和圖畫上的樣子?！?/br>
    張?zhí)烊豢粗煸骑L，看了很久，“他長得什么樣子，我不能說。他出生在那一年，我也不能說，他的任何私人信息，我都不能說?！?/br>
    “不是不能說，”徐云風擺手，“我想到了，而是你根本就不會知道。但是就算是你以為你知道的，也是假的?！?/br>
    老嚴問：“那你問我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印證一下而已?！毙煸骑L說，“我的目的達到了。你繼續(xù)?！?/br>
    ——莊崇光遲疑了一下，看著面前的這個首長。

    “莊崇光？”

    “古、古赤蕭？”

    “你急不急？”

    “很急?！?/br>
    “給我一分鐘。你缺不缺一分鐘。我不動手，他們那邊這么打下去，打到天亮都沒問題?！?/br>
    “那我的時間就還夠?！?/br>
    “你聽我說一件事情，一分鐘就足夠?！?/br>
    “好?！?/br>
    ——徐云風問老嚴：“你這么多年，應該想明白，在那種關(guān)鍵時刻，你為什么會無條件的相信古赤蕭的話了嗎？”

    老嚴說：“你說給我聽，我看你是不是真的知道?！?/br>
    徐云風說：“他一定語氣和神態(tài)，那種掌握了世間萬物，宇宙洪荒冷靜，表現(xiàn)出來的氣勢，會滲入都全身的每一個毛孔里。就算是天下所有的事情都是假的，你也不可能認為，他會說半句假話！”

    “對，”老嚴承認，“正是如此?！?/br>
    ——古赤蕭對著莊崇光問：“三峽古道一戰(zhàn)，最后張?zhí)烊皇遣皇歉毡镜年庩枎熗瑪嗾f過幾句話。”

    “當年的冥戰(zhàn)十分慘烈，每一個情形，每一句話我都記得清清楚楚。”莊崇光提醒古赤蕭，“你得快點說?！?/br>
    古赤蕭說：“當年同斷戰(zhàn)敗之后，跟張?zhí)烊徽f過什么？”

    莊崇光立即回憶起起來當時同斷說的話：什利方當年和詭道宗師陳平約定過一個契約，中土最厲害的術(shù)士，要做梵天。

    “你為了這件事情……看來梵天是一個凌駕于所有術(shù)士之上的存在?！鼻f崇光說。

    “時間不夠，你可以這么理解?！惫懦嗍捳f，“所有術(shù)士的最終目的，最強的那個殺掉與自己能力相若的同伴，當年的路中一、張元旭等人，哪一個不是最頂尖的術(shù)士？”

    莊崇光開始猶豫了，這件事情是同斷的的確確向他提起過的。但是他從來沒有仔細想過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莊崇光腦袋里轉(zhuǎn)的飛快，知道古赤蕭沒有欺騙他，“對，路中一是張真人的接引人，而張元旭是正統(tǒng)道教的首領，還有一些民間的術(shù)士，都在同一時間消失，或者病故。”

    “在一九二四年到一九二五之間，七八個頂尖的術(shù)士宗師全部消失或者病故，不然以我和張?zhí)烊坏哪芰?，怎么能夠有走到如今地位的機會?！?nbsp;古赤蕭說，“可是他們其中一個并沒有死，而現(xiàn)在，活下來的那個人，已經(jīng)在開始尋找下一任接替者了?！?/br>
    莊崇光看著古赤蕭，“同斷當年到中國來，他要見的是赤霄寶劍的主人，也就是你。為的就是這件事情，可是偏偏你沒有出現(xiàn)?！?/br>
    “對，同斷也知道，有資格的人是四個?！惫懦嗍捳f。

    “時間過了一半了?！鼻f崇光說，“你還沒有說服我?！?/br>
    古赤蕭的語速變快了一些，“最厲害的術(shù)士做梵天，而四個人中，只能有一個進去，如果我死了，最厲害的人是誰？”

    “當然是真人?！鼻f崇光說，“難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