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節(jié)
陳秋凌和秦曉敏躲避在亭子里??粗娂业奈鍌€兄弟,站在齊腰深的水中,一動不動,如同雕像一般。 尋蟬和方濁兩人相互對望,方濁輕輕的說:“好大的雨。” 尋蟬點頭,“來了一個治水的高手,超過我們知道的任何人。” “跟徐大哥當(dāng)年的女朋友有關(guān)嗎?” “還用問,”尋蟬哼了一聲,“站在那個女人身邊的年輕人,耳朵下有腮,我一眼就看到了。” 何重黎看到了雨水中走來了一個中年男人,男人渾身濕透,走到了何重黎的面前。突然跪下來,“我們何家出大事了!” “我已經(jīng)知道了。”何重黎指著石林,“你看,他們來的比你快?!?/br> 四個無頭的尸體,站在石林的前面。 “你的野心怎么會膨脹到這個地步?!毙煸骑L(fēng)在雨中搖頭,“這種事情也敢接下來?!?/br> “我沒有選擇了,”王鯤鵬回答,“我得把你撈出來,張?zhí)烊灰驳脤Ω?,知道這個事情的人太多……就算是沒有你搗亂,我也會這么做。” “你就是要把當(dāng)年古赤蕭沒有做完的事情完成唄,”徐云風(fēng)說,“別把這事說的這么高尚。” “這事落到了詭道的身上,是必然的?!蓖貊H鵬說,“古赤蕭生前以陳平自居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他要做的事情,跟陳平幾乎完全一樣?!?/br> “你是說的位極人臣呢,還是弄死那些有威脅的術(shù)士?”徐云風(fēng)問。 “我說的是什利方,”王鯤鵬說,“什利方跟陳平交代的就是這件交易,也就是古赤蕭和我要做的事情?!?/br> 四、水分部 潤六,小馀廿一,起一刻四分,盡三刻正分 陳平要開始完成他對什利方的承諾了。漢王要勝了。天下 齊王已經(jīng)和漢王的軍隊集結(jié),所有的將領(lǐng)都將參與對項王的最終一戰(zhàn),彭越、英布、張耳、臧荼、韓王信、盧綰這些人都在。陳平心里透徹,這是一個很長的名單,他需要很大精力去完成。 現(xiàn)在他要開始謀劃第一個人,也是最艱難的一個。 陳平還記得當(dāng)年自己在落魄的時候,什利方與他達成了協(xié)議,陳平追問:“是那些人?是誰?” 什利方說:“沒有名字。” 陳平還要追問。 “王,天下大定之后的異姓王?!?/br> 陳平一直以為這是一個根本無法完成的任務(wù),這個交易的實施將會比輔佐漢王奪取天下更加的艱難。直到在滎陽被圍困的那一天,陳平看見張良勸說漢王:“決不能分封諸侯?!?/br> 漢王聽從了張良,否定了分封的計策。 這是一個讓陳平驚愕的決定。天下群雄并起,反抗暴秦。而天下?lián)肀灾氐拿恳粋€豪杰,最終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否定秦朝的郡縣制統(tǒng)治,恢復(fù)到古制,也就是諸侯分封制度。 漢王真的聽取了張良的建議,那么所有義軍的努力的目標(biāo),都將成為泡影。 不過項王分封列國,如今也走到了絕境。陳平一直在忍隱,努力讓自己成為一個旁觀者,來審視這一切??粗钏挂簧非?,最后幾乎成功的郡縣制土崩瓦解。 李斯和自己的師父尉僚,還有魏轍,是秦朝立國的三大基石?,F(xiàn)在陳平很難不聯(lián)想到,這個從西方而來的什利方,神通廣大、神秘莫測的人,為什么他的目標(biāo)跟李斯尉僚、魏轍如此的保持一致。 張良一定是魏轍的傳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毋庸置疑了。張良的七明二暗的天下九星布置,已經(jīng)將項王的勢力死死地扼住。《太公兵書》是魏轍的兵法精粹。張良自己也已經(jīng)不再隱瞞這一點。 漢王即將得到天下,漢王麾下的幾路大軍已經(jīng)對項王完成了合圍,在陳平的眼中,項王已經(jīng)是個死人。漢王的天下已經(jīng)拿下。 而陳平的任務(wù)才剛剛開始。 陳平把整個事情都放在心里慢慢的思索。 首先,李斯、尉僚、魏轍,他們在秦國實現(xiàn)了他們的抱負(fù),消滅了六國諸侯。封疆列土的古制從秦朝而終。 但是什利方為了什么,什利方只是一個面目奇異,來自西方的一個術(shù)士,他沒有任何的政治目的,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秦始皇面前,展現(xiàn)他的法術(shù)。而什利方和自己的交易卻非常的清晰,要鏟除漢王分封的異姓王。 兩種不同的人,卻都有同一個目的。都要將從古至今的分封制度徹底的掩埋。 只是魏轍把這個目的一定清晰的傳遞給了張良,而什利方也告訴了自己這個目的。 現(xiàn)在看來張良和自己的有著同樣的任務(wù)。但是實施的方式并不相同。 張良要幫助漢王剪滅的是六國諸侯的延續(xù),就是漢王多天下之前的王。 但是漢王奪得天下后,也要開始分封列王,韓信已經(jīng)是齊王。彭越、英布、張耳、臧荼、韓王信、盧綰,也他們?nèi)缃窨刂频能婈牶蛣萘Ψ秶?,漢王做了皇帝,必然要分封他們?yōu)楫愋胀酢?/br> 張良用的兵法陽謀,對付的天下豪杰,以戰(zhàn)爭的方式,做到剪除列王。是為陽謀。 而漢王的天下之后的列王,并不是與漢王為敵的勢力,要剪除他們,如果繼續(xù)用兵法的方式來解決,那么漢王的天下立即分崩離析。所以必須要用人看不見的方式,各種陰謀詭計。是為陰謀。 事情早就已經(jīng)安排好了,每一步都精妙無比,只是由不同的人來實施。 陰謀詭變示形出奇鬼神之道。尉僚教授陳平的陰謀之道,終于要卷入到天下紛爭的亂局中。 陳平知道屬于張良的世界已經(jīng)過去,從現(xiàn)在開始,他將取代張良,走完這最后一步。 張良要做的事情,已經(jīng)做完了?,F(xiàn)在輪到了陳平繼續(xù)來收官。 陳平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韓信,他知道韓信是詭道,但是韓信不知道他。尉僚并沒有把真正的目的告訴韓信。 垓下之戰(zhàn),項王的尸體被撕扯成了碎片,漢軍的將領(lǐng)拿著項羽的尸體在漢王面前領(lǐng)侯。 天下大定,劉邦從漢王變成了漢朝皇帝。 陳平開始了對韓信的計劃。韓信去齊王,就楚王。如果韓信知道這個決定是陳平進言皇上,不知道是不是會意識到自己并非是尉僚的選擇,進而憤恨尉僚,甚至起兵反抗呢。 陳平知道不會,因為尉僚只教授了韓信兵法。韓信不善于陰謀,只要有張良存在,韓信率兵反抗,最后的結(jié)果也只是跟項羽一樣的下場。 張良的七明二暗,天下九鼎的布置已定,韓信知道自己無法做到。 陳平要做的就是不動兵戈,困死韓信。 既然不動兵戈,陳平從尉僚手中學(xué)習(xí)的調(diào)領(lǐng)陰兵,就是致勝的關(guān)鍵?,F(xiàn)在缺的就是一個機會了。 機會很快就來了。 鐘離眜,項羽當(dāng)年旗下的大將,陳平聽說他也是能調(diào)領(lǐng)陰兵的將領(lǐng)。如果韓信相信鐘離眜,那么韓信真的可能會在楚地反抗皇上。 現(xiàn)在鐘離眜真的逃到了韓信的帳下。 陳平立即把這個事情的分析給了皇上?;噬弦呀?jīng)變了,不再是當(dāng)年信任任何一個手下的沛公,而是懷疑所有人的皇上。他詢問陳平,是否要進攻楚地。陳平搖頭,讓皇上再等等。先逼迫韓信把鐘離眜交出來。 鐘離眜死了,韓信就沒有調(diào)動陰兵的將領(lǐng)。韓信就沒有機會了。 果然不久后,鐘離眜的頭顱放在一個匣子里,送到了宮廷。 聽信使說,鐘離眜在死前,向楚王韓信說自己能調(diào)領(lǐng)陰兵,能夠助楚王逐鹿天下。但是這個懇求,被楚王拒絕。 皇上詢問陳平,鐘離眜已死,可以了嗎? 陳平回答皇上,可以了。 一切都在井井有條的安排,在皇上巡游云夢澤之前,陳平在自己的府邸里,挖了一個巨大的暗室。里面擺滿了銅壺。 銅壺里的水慢慢的滴漏,地下的陰魂。每一滴輕微的滴水聲,就是一個陰魂的凝聚。 皇上的鸞車,終于到了云夢澤。 楚王猶豫了很多天,終于來了。雖然楚王仍然有軍隊跟隨,但是陳平已經(jīng)計算好了一切。 云夢澤冥戰(zhàn),就是陳平走到完成交易的關(guān)鍵一戰(zhàn)。 自古的說法,天傾西北,地陷東南。 云夢澤所在,就是天下的南方。上古之前,云夢澤并非是湖泊和沼澤。而是一個巨大的地坑,連綿方圓千里,是天下至陰之地。所以有了地陷東南的說法,這個地坑,曾經(jīng)生活著一只部落,可能是當(dāng)年蚩尤后代。在地坑之下,與世隔絕,刀耕火種,信仰與中原和楚國不同的神社。尊奉巫鬼。導(dǎo)致楚人都被地坑之下的人群影響,信奉巫術(shù)。 這個部落不為中原知曉,只和早期楚國人有極少的來往。而且并不通婚。楚人稱呼地坑中生活的部落為巫人,或者地人。 后來長江改道,江水注入云夢的地坑。商朝之前,這片地坑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湖泊。巫人耕種的土地全部被江水淹沒,整個部落全部消失,一說繼續(xù)向南遷徙,并入南蠻。一說生活繼續(xù)生活在湖泊中,靠捕魚為生,但是人數(shù)逐漸消亡。 之后楚人漸漸發(fā)展壯大,形成了巨大的部落。進而建立楚國。而地坑里的巫人也與楚國斷絕了最后的聯(lián)系。 楚人早期的在云夢地坑西方丹陽(筆者:今鄂西某地,具體無法考證)活動,春秋時期楚國擴張,定都在云夢西。后遷都郢都,在云夢北方,最后戰(zhàn)國時期楚考烈王遷都壽春,壽春在楚國的東方。 楚國的國都一直繞開了云夢澤,因為并不能把云夢澤納入國土范圍。 隨著長江的泥沙俱下,湖泊漸漸淤積,云夢大湖分割離析,地勢較高的地方成為沼澤,夾在在無數(shù)的湖泊之中。 整個云夢澤都不適合耕種,因此一直都人跡罕至。 陳平把剪滅楚王韓信的地點就定在了云夢澤。因為陳平在這里,有必勝的把握。 在陳平的建議下,皇帝開始南巡,終于到了云夢澤。云夢澤雖然人跡罕至,但是在楚國的分封之內(nèi)。楚王韓信必須要來迎接皇帝。 陳平在云夢澤的一個沼澤之上,建立的一個高臺,每天在高臺上站立,高臺上的招魂幡,每天都要更換一次。皇帝和身邊的隨從軍隊,都對陳平的作為十分不解,不知道陳平憑借什么擊敗天下的戰(zhàn)神楚王韓信。 韓信猶豫了很久,終于還是來了。論兵法,韓信已經(jīng)當(dāng)世無雙,皇帝在等待的過程中,不止一次退回中原。只是在陳平的不斷勸解之下,皇帝才勉強留下。 韓信的軍隊在附近集結(jié),他并不傻,他知道皇帝來的目的。只是他無法拒絕皇帝的征召。而漢軍的軍隊無論是數(shù)量上,還是軍隊的精良,都遠遜于楚軍。并且漢軍距離云夢澤更遠,而楚軍更近。 也就是這個原因,讓楚王韓信最終決定面見皇帝。 只要韓信沒有提前發(fā)難,揮軍進攻皇帝,陳平就有必勝的把握。而且陳平知道,韓信絕不會提前攻打皇帝。如果韓信要這么做,當(dāng)年就聽從了蒯通,還是齊王的時候,就反了。 其實韓信真的沒有反抗皇帝的意圖,陳平十分的了解??墒侨绻约翰辉诨实勖媲埃ビ擁n信的威脅,陳平怎么能完成什利方的交易呢。并且在陳平的授意下,連蒯通都說韓信身有反骨,背部貴不可言。皇帝已經(jīng)變了,他根本就不想有人跟他平分天下。他不再是一個喝酒胡鬧的沛公了,他已經(jīng)把天下當(dāng)做自己的家產(chǎn)。 所以陳平有信心,皇帝一定不會放過韓信。 韓信來覲見皇帝,卻只看見了陳平。當(dāng)韓信看見陳平的時候,知道自己已經(jīng)大勢已去。楚軍就在不遠處,而陳平根本就沒有讓漢軍進軍的意圖。 皇帝并不出面,韓信和陳平相互看了很久。陳平仍舊沒有變化,而韓信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那個瘦弱的年輕人。韓信的體態(tài)已經(jīng)發(fā)福,他已經(jīng)憑借軍功做了齊王,又做了楚王。幾乎和皇帝一樣的權(quán)勢。 韓信知道撕破顏面的時候已經(jīng)到了,他告訴陳平,如果自己在天黑之前不回去,楚軍就會開撥,趕往自己與皇帝會面的地點。他知道皇帝來了,他有確鑿的消息。 可是陳平卻只問韓信:“我記得你的開山寶劍在陳倉小道已經(jīng)化為了碎片,你還能開辟另一條逃生的道路嗎?” 韓信看著陳平,隔了很久,才說:“當(dāng)年你我二人在項王的旗下都不得志,我們曾經(jīng)交談過天下大勢,可是沒想到,如今你我功成名就,卻變成了敵人。” 陳平說:“其實尉僚也是我的師父。” 韓信知道自己的處境了,“你是師父留下來鏟除我的后手?!?/br> 其時,天色已晚,夜幕降臨,陳平邀請韓信,登上了高臺,然后指著遠處,“你看?!?/br> 韓信看了遠方,沉默不語。整個云夢澤里無數(shù)的黑影晃動,夜色里,從東邊趕來的楚軍,整整齊齊的火光,正在向著高臺的方向移動。但是黑影突然都從蔓延到了火光之上,火光一個又一個的熄滅。連一聲慘叫都沒有發(fā)出。 韓信知道,接應(yīng)自己的楚軍過不來了。 “師父教了你兵法,”陳平說,“教會了我調(diào)動陰兵。詭道一分為二,我年齡雖然比你為長,但是你首徒,我是末徒。你行天道兵法,我行坤道陰謀。當(dāng)初師父收我為徒的時候,就一定會有今天?!?/br> 韓信拿出手中的長劍,指著陳平。陳平的守衛(wèi)將高臺圍住。陳平看著韓信,也拿出了自己的寶劍。 “可惜你手里不是開山,我手里也不是赤霄。”陳平說,“不然詭道長幼兩房,可以驚天動地的打上一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