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因為要省下飯錢喂這些惡狗,周皓辰的身體輕得像片小羽毛。 在五只狗妖的環(huán)伺下,白阮咬牙穩(wěn)住心神,微微張著手臂護住身后的周皓辰,一步步倒退著往胡同外撤,食rou類的尖銳妖氣撩撥著白阮的神經(jīng),但并沒有起到多少震懾作用。在這個當口,白阮幾乎有點兒感激這三天來自郎靖風的折磨了,如果不是被狼妖嚇到麻木,這會兒被五只狗盯著自己肯定要腿軟。 白阮護著周皓辰撤出幾步,混混們開始覺出白阮的外強中干了,其中一個喝道:“站住!誰讓你們走了?” 話音甫落,另外幾個混混也有了動作,其中兩個還從后腰抽出甩棍。 白阮見糊弄不住,小臉蛋上強裝出來的兇相咻地變成慫相,一轉身猛推周皓辰:“跑!跑啊!喊人!” 周皓辰一愣,扭頭撒腿就跑,白阮攥住周皓辰手腕,發(fā)揮小白兔的跑步天賦連蹦帶跳地扯著他往胡同外躥,邊跑邊聲嘶力竭地狂喊,“救命啊——!來人啊——!” 聲浪漣漪般化散在空氣中,越遠則越微弱,在瀕臨消失時,一縷細小得人耳無法捕捉的余浪悠悠地飄進了一只敏銳的狼耳朵里。 正走在回家路上的郎靖風耳朵微微一動,目光一轉,直直投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一雙狼眼在夜幕下灼亮得幾乎有些瘆人。 半分遲疑也無,郎靖風猛地一轉身,邁開兩條長腿,流風般飛掠過一道街又翻過一面墻,取最短直線距離朝聲源逼近,速度雖快卻幾乎沒有發(fā)出響動,如同一頭奔襲在黑暗曠野追蹤著獵物的公狼。 另一邊,胡同里的混混們終于意識到他們被白阮的演技忽悠了,破口大罵著追上:“cao!慫貨!你剛才裝你媽呢!?” 周皓辰體力不行,被白阮拽著往前跑,喘得厲害:“白老師……呼呼……你不會打架?” “你看我像會打架的樣兒嗎!”爆粗口幾乎就是極限了!白阮腳下生風,一邊在前面拼死拽著周皓辰逃跑,一邊扯著脖子狂喊,“救命救命救命!” 兩人在前面跑,五個混混不依不饒地在后面追。周皓辰跑得太慢,這一路全靠白阮拉著才沒被追上,可白阮是敏捷型的兔妖,單論力量可能比普通人類還差點兒,這會兒被周皓辰拖累著體力消耗飛快,況且狗的速度也不弱于兔子,這樣下去兩人很快就會被五個混混追上。 “你去報警!”白阮猛地剎住腳步,在周皓辰背上一推,“我攔著他們!” 這不是“你跑!我不跑,你跑!”的時候,有一個人出去尋求支援總被兩個都被堵住強,周皓辰一咬牙,拔腿便往小巷外的大馬路跑去。見周皓辰順利脫逃,白阮急忙用雙臂護住頭面,暗地運起妖氣捏了個“防”字訣準備挨揍——有防字訣護體,在白阮的妖氣耗竭之前這幾只小妖怪都打不動他。 白阮也不是不想用法術反殺這幾個混混替學生出口惡氣,然而,就如同人類有多種血型一般,妖怪的妖氣也有許多類型,白阮的妖氣平正溫和,厚重綿長,施放治愈、防護類法術事半功倍,施放攻擊類法術卻困難重重,即便勉強使用,效力也極其有限,所以無論硬件還是軟件,白阮天生就不是個能打的。 先拖延時間,等周皓辰跑遠了我再跑……白阮想著,連挨揍姿勢都擺好了,預料中的那一甩棍卻遲遲沒砸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縷白阮已經(jīng)被迫聞了三天的熟悉的妖氣。 那妖氣凜冽、森涼,透著寒霜與皎月的味道,摻雜著血腥與殺氣,令人不寒而栗,但比起這五只野狗的妖氣卻不知好聞出多少倍。 幾只野狗嗅到狼味兒,動作俱是一滯,但卻沒跑,畢竟五打一,郎靖風又赤手空拳,況且他們剛吃了被白阮虛張聲勢嚇住的虧,這回狼真來了他們反倒不怎么怕了。 郎靖風身形修長,站在墻根下,雙手插著褲袋,斜背著一個貌似很有分量的書包,滿臉不耐煩地拖著長聲叫:“矮——子——” “你……”白阮又怕又氣,恨不得原地把增高墊墊回去。 然而已跑出一小段的周皓辰卻自覺認領了矮子稱號,怯怯道:“我去叫人!” 白阮:“呃……” 原來是喊周皓辰,怪不得,我又不矮。 “滾回來?!庇洸蛔⌒峦瑢W名字的郎靖風皺著眉沖周皓辰勾勾手指,狼腦袋一歪,腔調懶散,“叫人影響我發(fā)揮?!?/br> 周皓辰卻不滾回去,站在原地大叫:“那我站這!你打不贏我再去叫人!” 郎靖風:“……” “你他媽挺囂張???”忽然,一個一直在被無視的小混混掄起甩棍朝郎靖風腦袋砸去,郎靖風身體一側,那甩棍便貼著他前胸劃下。趁著這棍攻勢已頹,郎靖風在墻下飛起一腳,小混混整個炮彈般彈起,嘭地一聲重重砸在小巷的另一堵墻上,疼得顧不上裝人,發(fā)出汪的一聲狗叫,隨即爛泥般滑下來,一動也不動了。 另外四個小混混一驚,張牙舞爪地一齊朝郎靖風招呼上去,郎靖風不閃不避,似乎壓根兒不在乎吃這幾記花拳繡腿,一雙灼人的狼眼只死死盯著方才輪甩棍要打白阮的那個。 緊接著,郎靖風周身妖氣暴漲,一個箭步上前,伸出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抓面團似的一把叩住那混混的臉,把人往墻上狠狠一撞,乓的一聲,后腦勺與墻壁親密接觸,混混面條似的軟了下去。 距此一米開外處,白阮被暴漲的狼妖妖氣刺激得腿一軟,也慘白著臉,隨著那混混一起貼著墻滑坐在地上。 “別怕。”郎靖風瞥了白阮一眼,百忙之中竟還低聲安撫了一句,隨即回手一肘又掀翻一個。 作者有話要說: 郎靖風:小白老師嚇得站不起來,要我親親才能好。 白軟軟:……你親一個試試,我猝死給你看。:) 看有小伙伴說小狼有點抖s的感覺,這么一說我感覺他也……真的有點抖s啊哈哈哈哈哈! (不過面對白軟軟的話,我感覺我也會變成抖s……!真的太招欺負了啊啊啊啊好想魂穿小狼欺負一下!qaq) 第七章 大白兔奶糖呢? 一分鐘不到,巷子里躺了一地。 五個混混,兩個直接昏死過去,三個捂著傷處痛苦呻吟。 郎靖風父母都是修行近百年的大妖,郎靖風天生妖氣強盛,出手揍人時妖氣釋放得更濃烈,以壓倒性的優(yōu)勢蓋過了五只弱小犬妖的妖氣,巷子里的狼味兒重得讓白阮有種身處狼窟的錯覺。 白阮牙齒咯咯打戰(zhàn),臉蛋煞白,整個在墻根堆成一小團,軟得拎都拎不起來。 “死遠點兒?!崩删革L踢死狗似的踢開昏迷在白阮身邊的那只犬妖,隨即往白阮面前一蹲,躁動了一下午加一晚上的手指終于如愿以償?shù)卮恋搅税兹顝椳浀哪樀啊?/br> “我來之前他們打著你沒?”郎靖風確認道。 郎靖風離得太近,白阮嚇得鼻子一酸,眼中泛起水色,褲子里的圓尾巴抖得厲害,像屁股后面塞了個馬達似的,白阮心虛,忙往后挪了挪,用墻把尾巴頂回去。 “……cao?!崩删革L舔舔嘴唇,一陣口干,粗聲道,“你怎么這么愛哭呢?” 一點兒也沒有學生對老師說話時該有的樣子,倒有點兒像校霸調戲小姑娘。 白阮又窘又怕,恨不得把自己砌進身后的墻里。 郎靖風見白阮不吭聲,追問道:“他們有人打著你沒?” 白阮擠出一個字:“沒……” 郎靖風點點頭,充滿侵略性的目光盯著瑟瑟發(fā)抖的白阮,像要用視線把白阮盯個對穿似的,看了一會兒,郎靖風手一抬,仿佛還想干點兒什么,遠處觀戰(zhàn)的周皓辰卻吧嗒吧嗒跑了過來,看著橫七豎八的一地人,被郎靖風展現(xiàn)出的武力值震撼得“哇,哇——哇……”地叫,宛如青蛙成精。 “怎么回事兒?”郎靖風起身轉向周皓辰,拍拍褲腳上沾的土,“這幫人為什么追你們打?” 周皓辰畏畏縮縮地湊到兩個昏迷的混混面前,把手指探到鼻孔下試探,見都有氣,放下心來,蔫頭巴腦地搓著校服衣角,聲若蚊蚋,結巴道:“他們……他們就是在這片兒混社會的?!敝莛┏秸f著,臉憋漲得通紅,聲音沙啞,“他們以前就總管我要錢,有時候還打我……然后,我家前段時間拆遷,給的安置費,他們知道了,就一口氣管我要五千……說我要不給就弄死我?!?/br> “你們幾個狗東西挺囂張啊。”郎靖風聽著,臉上泛著點兒漫不經(jīng)心的神氣,在幾個躺尸的犬妖中踱著步子,看哪個不順眼就補上兩腳。 “剛才白老師看見就出來救我……”周皓辰低得幾乎快戳進胸口的腦袋一歪,朝坐在墻根下的白阮望去,這才覺出白阮神態(tài)不對,驚叫道,“白老師您沒事吧???” 白阮抹了抹額頭沁出的冷汗,強扯嘴角笑了下:“沒事?!?/br> “那您……您臉怎么煞白煞白的,還出這么多汗?”周皓辰半跪在白阮身側,神色惶急,“用不用去醫(yī)院?” “真沒事?!卑兹钌詈粑?,努力調整心跳,“就是有點兒嚇著了?!?/br> 雖然這么說有損雄兔尊嚴,但眼下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 周皓辰松了口氣,摸出面巾紙,白阮接過,在自己冷汗淋漓的額頭上按了按,輕聲道:“以后萬一再遇到這種事,第一時間告訴老師家長,或者報警,知道沒?” 周皓辰嘴唇抿成一條線,猶豫了片刻,委屈道:“我爸要知道我給過他們錢,也要打死我。” 白阮不忍,無奈道:“那你就告訴我?!?/br> 周皓辰乖乖應了一聲,伏在白阮耳邊哀求道:“白老師,這次的事兒能不能別讓我爸知道,我害怕……” 白阮想想周海那素質,也不禁替周皓辰發(fā)憷,只得應允下來:“好。” 兩人正貼在一起說話,周皓辰校服領子忽然一緊——郎靖風像拎小雞兒似的把他拎起來,放在離白阮一米遠的地方,確認道:“報不報警?” 地上三個還清醒的混混聽見報警二字立刻被火燎了尾巴似的哭爹喊娘,求周皓辰別把他們交給警察。 未成年人遇上這種事,報警的話警察肯定會通知監(jiān)護人,本著不能讓周海知道的宗旨,周皓辰搖搖頭道:“不了,他們應該不敢再那樣兒了?!鳖D了頓,又認真地向郎靖風道謝,“謝謝你,今天多虧你救我們……” 幾個混混也紛紛表示絕對不再找周皓辰的麻煩。 郎靖風略一點頭,蹲在一個體格相對最高大,貌似是頭領的混混邊上,在那張丑臉上不輕不重地拍了兩巴掌,慢悠悠地問:“知道錯了嗎?” “知道知道!”混混猛點頭。 郎靖風不懷好意地一笑,瞳仁透出一簇幽綠,壓低聲音道:“聽見報警嚇這慫樣兒,你們幾個沒證吧?” 確實沒有合法成精證的混混頭領猛地一僵,打著哈哈:“嘿嘿,哥!哥您說什么呢我聽不太明白……” 郎靖風神色陰冷,一字字緩緩道:“幾條沒證的野狗,宰了也沒人查?!?/br> 周皓辰不明所以,還當郎靖風只是罵人放狠話,不疑有他。 “別、別!”混混頭領面如土色,求爺爺告奶奶,好一通討?zhàn)垺?/br> “那矮子,”見威脅得差不多了,郎靖風朝周皓辰一揚下巴,“是我跟班,以后不許找他麻煩?!?/br> 混混恨不得變出條狗尾巴搖一搖表忠心:“不找不找!” “還有他,”郎靖風又朝白阮努努嘴,“我是他跟班,你們要是敢……” 白阮一怔。 混混賠笑,露出被揍得只剩半顆的門牙,笑得比哭還丑:“不敢不敢!真不敢!” 郎靖風起身,把幾個癱軟在地的混混挨個搜刮一通,錢包褲兜全掏空,把一大把花花綠綠的鈔票胡亂塞到周皓辰手里,懶懶地問:“他們一共搶過你多少,這些夠不夠?” “夠、夠!”周皓辰一看,手里這一大把里粉票子占多數(shù),老老實實道,“可能還多了?!?/br> “不是打過你嗎?當醫(yī)藥費?!崩删革L不耐煩地一擺手,“走了?!?/br> 剛被任命為跟班的周皓辰自覺上崗,撿起郎靖風方才丟在地上的書包,拍拍上面沾的浮土,背在自己另一側肩上,笑出兩顆小虎牙,道:“我?guī)湍惚场!?/br> 郎靖風哼地一聲笑,學著周皓辰的樣子,彎腰撿起白阮丟在地上的公文包,也拍拍灰,道:“走吧白老師。” ——兩個跟班接連上崗。 白阮還沒從郎靖風方才格外強大的妖氣震懾中緩過來,腿軟得厲害,一手扶著墻,腿剛支起一個角度,腳底就是一滑,跌坐回墻根下,把圓尾巴都壓扁了。 “站不起來了?”郎靖風把公文包拎手往手腕上一搭,大步走近,一手托著白阮后背,一手勾著白阮膝蓋彎,來了個公主抱。 “……??!”白阮頭發(fā)發(fā)炸,過電似的一抖,在郎靖風懷里不住踢蹬扭動,顫聲道,“放我下來!” “你不是站不住嗎?”郎靖風感覺懷里仿佛抱著一只驚恐的大兔子,只好把白阮放下。 白阮嚇得眼眶一圈桃花似的粉紅,低頭用袖口抹了把眼睛,為不讓郎靖風起疑,白阮靈機一動,把自己方才的掙扎歸咎于覺得師道尊嚴受到侵犯,嘴唇哆嗦著,佯作惱怒實為驚恐道:“我、我是老師,還是你班主任……” 郎靖風嗤地一笑,不以為然:“班主任怎么了?我就是抱你走,也沒干別的?!?/br> “我能走?!卑兹钚÷暤?,一手扶墻,邁開虛浮的步子朝巷外走去。 三人走了一小段,郎靖風忽然略帶不滿地開口道:“白老師,你下午那一趟廁所上到晚自習?” 郎靖風也說不上為什么,總之下午那會兒白阮走了他就是不爽,有種到了嘴邊的獵物撒腿跑了的感覺。 “不是,我……”白阮縮到墻根的陰影下,“臨時有個會?!?/br> 郎靖風:“我數(shù)學作業(yè)補完了?!?/br> 白阮:“我知道,不然劉老師也不能放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