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陽立刻站起來，“報告領導，身為烈士子女，國家把我養(yǎng)大，免費上警校，理應報效國家。畢業(yè)分配的時候，我本想追隨父母的腳步，當一名緝毒警。但當年父母的同事將我的檔案調到了派出所，說在基層工作，一樣為人民服務，要我服從國家分配?！?/br>
    關處頓時肅然起敬，王朝陽的父母都死在緝毒一線，夫妻都是烈士，那年王朝陽才八歲。

    同為老警察，關處很理解王朝陽父母同事的做法，夫妻都犧牲了，孩子可憐，不如安安穩(wěn)穩(wěn)的平凡一生，起碼能活到白頭。

    關處問：“你父母的同事是誰？”

    王朝陽報出了單位名字。

    關處啞然：原來是位老領導，廳級干部，綠島這地方真是藏龍臥虎，連個派出所小片警也是有人罩著的。

    “咳咳?！标P處轉換話題，“我看了你的檔案，才出警校，就破了好幾個案子，年輕有為啊?！?/br>
    王朝陽臉皮薄，“幾個社區(qū)小案子而已，不值一提?！?/br>
    關處：“案子不分大小，思路對了就行，就像一把菜刀，只要磨的鋒利，可以拿來切菜，也可以拿來砍排骨。”

    “比如你負責的第一個案子，跟蹤狂sao擾案?！标P處抽出劉頓報警的卷宗，“你辦案頭腦靈活，借用天網的監(jiān)控系統(tǒng)，提取dna樣本，鎖定了跟蹤狂，及時抓到他，要不然，跟蹤狂的犯罪行為不斷進化，總有一天會強/暴甚至殺害受害者?！?/br>
    王朝陽：“穿上這身警服，為人民服務，是我應該做的?！?/br>
    關處鼓掌：“很好，我們‘2·19’專案組來到綠島，人生地不熟，需要抽調當?shù)鼐砦覀兘M里幫忙，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2·19’專案組？”王朝陽懵了，“是做什么的？”

    王朝陽對文物案沒興趣，電視滾動播放的“發(fā)現(xiàn)賈皇后”專題片，他只是在中午食堂吃飯的“被迫”看過。

    如一盆冷水兜頭潑過來，關處強忍失望，像來校招生的招生辦主任似的循循善誘，把稻草說成黃金：

    “就是盜挖賈皇后墓的那個案子，我們是公安部掛牌督辦的專案組，經費充足，背景強大，組里都是各路精英人物，我是組長，有二十二年和盜墓賊斗爭經驗的老警察了，現(xiàn)在誠邀你加入我們，如果你輔助專案組破獲了這個案子，起碼能升到二級警司。你，愿意嗎？”

    一聽這話，關處的小助手眼皮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經費充足？不存在的！昨晚的天價盒飯都是您老自掏腰包的好嗎？

    警察分為五等十三級，目前王朝陽同志處于金字塔的最低端——一級警員。二級警司表示連升兩級，簡直是平步青云了。

    熱戀中的王朝陽渴望立功，渴望在強勢優(yōu)秀的女朋友面前表現(xiàn)自己，證明自己配得上她。

    “我愿意！”王朝陽大聲說道。

    “很好，小伙子有前途啊，來，在這里簽字，以后就是專案組的人了，可以配槍，享受特殊津貼，房補，車補，油補……”關處連哄帶騙，王朝陽簽了字。

    “收拾一下，明天去刑警大隊的219專案組報道。小吳啊，還不快歡迎新同事？”關隊朝著小助手使了個眼色。

    吳助理眼睜睜看著王朝陽這個大好青年跳了火坑，面無表情的鼓掌，“歡迎歡迎，熱烈歡迎?！?/br>
    很多很多年以后，已經高升為二級警監(jiān)，成為廳級干部的王朝陽在回憶錄中寫道：“其實一開始，我對自己的工作一無所知……”

    當然，這都是后話了。

    且說王朝陽簽字畫押，關處把人拐到碗里了，高興的不得了，正要趁熱打鐵和王朝陽聊人生理想，外頭有人敲門：“王朝陽，有一對帥哥美女找你?！?/br>
    王朝陽開門，唐伯爵和劉頓在門口，看到屋里的關處，十分驚訝。關處是219專案組組長，在疾控中心的隔離病房里，穿著防護服，和這兩個目擊證人聊過不下五次了，互相都認識。

    但他們已經簽了保密書，不能和任何人說起賈皇后墓的事，所以見了面，也裝作互不相識。

    這時剛剛停完車的林梓駿晃著鑰匙來了，“朝陽啊，劉頓的身份證丟在獸夾村了，需要補辦，她的戶口所在地就是你們派出所，你看看怎么個章程?！?/br>
    今天兩人出院，林梓駿開車接他們回家，途中經過中山路派出所，正好過來補辦身份證。

    劉頓的錢包手機都落入冰河里，手機復制卡就行了，但沒有身份證寸步難行，而且銀行卡的補辦都需要它。

    女友親自“督辦”，王朝陽不敢拖延，當場查了系統(tǒng)戶籍信息，“劉總，你的身份證快十年了，本來就需要重新辦一張的，你拿著戶口本去旁邊的戶籍管理科登記、交三十五塊錢工本費，拍身份證照，兩個星期過來取新的身份證就行了?！?/br>
    唐伯爵問：“能不能快一點？兩個星期太長了?！?/br>
    王朝陽同志基層業(yè)務熟練，“加急的話，交二百加急費，兩天就好了，不過要自己去制證中心去取?！?/br>
    劉頓著急補辦銀行卡，“我要加急?！?/br>
    兩人去了戶籍管理科。林梓駿和王朝陽眉目傳情，關處是什么人？一眼就看出他們關系不一般，故意裝蒜，“這位漂亮的姑娘是——”

    “我女朋友林梓駿?！蓖醭柡茯湴恋慕榻B，“她是彩妝工作室的副總裁，很厲害的。梓駿，這是我的新領導，219專案組的關處長?！?/br>
    關處長拿出名片，雙手遞給林梓駿，“幸會幸會，我叫關山峰，是219盜挖賈皇后墓專案組組長，我們專案組是公安部掛牌督辦的，王朝陽同志十分優(yōu)秀，被專案組選中，光榮的加入了我們這個大家庭?！?/br>
    林梓駿也不太懂，但公安部聽起來比中山路派出所這個基層單位高大上多了，所以她也以為是一件極大的好事，很為男朋友高興。

    王朝陽去辦理借調手續(xù)，林梓駿和關處已經在員工休息室打乒乓球，梓駿一個快手反殺，關處沒接住，輸了。

    關處揉著老腰，“不行了不行了，老了老了?！?/br>
    林梓駿笑道：“我三局兩贏，你也贏過一盤，我以前讀書的時候，是倫敦中學生乒乓球兩屆冠軍。您想想，您今天贏了冠軍呢?！?/br>
    關處呵呵直笑，“還是你們年輕人厲害啊?！?/br>
    兩人互相吹捧。林梓駿存心和關處交好，覺得對男朋友的事業(yè)有利，“我家朝陽太年輕，太耿直，以后還要關處您多多指導?！?/br>
    關處：“我和王朝陽一見如故，他呢，以后就是我的入門弟子……”

    劉頓沒有去戶籍管理課——她在車上換妝。

    唐伯爵不理解：“你不是已經化妝了嗎？”

    劉頓打開化妝包，“證件照和日常妝容不一樣的，證件照拍不好，要丑十年！”

    她怎么可能拍丑照？還十年？不存在的。

    劉頓卸掉日落色眼影，畫上清淡的大地色，加深了鼻影、顴骨、下巴還有下唇唇珠下的灰色修容。

    唐伯爵冒死勸諫：“這個……修容有點深，看起來有些臟。”

    劉頓：“證件照的相機鏡頭會‘吃色’，人眼看起來不正常，但在相機鏡頭里就很正常了。按照如常修容的話，這張臉就會變沒有輪廓的大餅臉?！?/br>
    按照這個規(guī)律，劉頓還加深了眉毛的顏色。

    用尖尾梳把頭頂?shù)念^發(fā)反梳，墊高了額發(fā)，然后綁成馬尾辮，最后，用淺褐色修容粉把發(fā)際線掃了一圈，解決了發(fā)際線后退的“禿頭危機”。

    劉頓在戶籍管理科排隊照相，排第四個。負責照相的女民警揮了揮手，對坐在凳子上準備拍照的姑娘說道：“你，把妝卸了再來?！?/br>
    “哼……”烈焰紅唇、戴著幾乎能扎破眼球假長睫毛的姑娘噘嘴走了。

    第三個姑娘妝容很淡，坐在椅子上以自拍的姿勢低頭瞪眼，顯得眼大下巴小，楚楚動人，是自拍的標準姿勢。

    女民警：“把頭抬起來……再抬……再抬……抬大點……對，別動，好了，下一個?！?/br>
    三姑娘臨走時看著電腦里大鼻頭、鼻孔朝天的自己，欲哭無淚。

    第二個姑娘披散著頭發(fā)，女民警甩給她一根皮筋，上面還有幾根頭發(fā)，明顯是之前的人用過的，“頭發(fā)扎起來，扎緊點，劉海都扎進去，把額頭露出來。”

    第二個姑娘拍出來的效果，額頭和大明星葛優(yōu)差不多。

    輪到拍在劉頓前面的小伙子了，小伙子面帶微笑。

    女民警：“不要翹嘴，嚴肅點，這是證件照，好了?！?/br>
    小伙子秒變“勞改犯”。

    終于輪到劉頓，女民警看著電腦的頭像，先是一愣，而后站起來看了看老老實實端坐在椅子上的女人：臥槽，毫無破綻！這不是普通女人，這是個妖精！

    女民警按了拍攝鍵，“好了。”

    劉頓看著電腦里的證件照片，給自己打了個分：滿分！

    ☆、第46章 彭霸天我又回來了

    劉頓拍完證件照，沒有回家，直奔公司，把全體員工召集到會議室開會，做新一年的工作計劃，定下比去年高出百分之五十的營銷任務，一副“彭霸天我又回來了”的架勢，努力壓榨員工們的剩余價值。

    員工們面面相覷：連超級病毒都沒有打垮這個女魔頭！

    但，也有好事，會后，劉頓大筆一揮，在年終獎發(fā)放通知上簽字。因她住院隔離一個月而被耽誤的年終獎終于有了著落。

    只要工齡滿一年的，每個人都有或多或少的年終獎，辦公室員工的手機短信提示音相繼響起，正是年終獎到賬的提醒。

    彩妝工作室一片歡騰。

    唐伯爵向博物館請了積攢五年的年假，按照博物館的規(guī)定，每人一年有五天年假，可以逐年累積，唐伯爵五年工作日堅持出勤，風雨兼程，把打卡看得比天重要，這次二十五天年假一次性休完，王老館長很爽快的簽字同意。

    唐伯爵窩在家里，也不知忙些什么，不停的打電話，發(fā)信息，房間的資料板上都是滿當當?shù)男〖埰?，連買菜都是叫快遞小哥送過來，足不出戶。

    晚上劉頓回家，他就收起所有工作，若無其事的做飯聊天，好像真的只是在家里休年假。

    綠島市刑警大隊。

    219專案組借了一個會議室當做辦公地點，這兩天新加入的小片警王朝陽一直在浩如瀚海的文物案件卷宗里翱翔，只睡了四個小時，黑眼圈都熬出來了。

    關處對他進行了魔鬼式訓練，要他在最短時間了解文物案的大致規(guī)律。

    關處手機響了，是上面大領導打來的，他接通電話，“領導，您找我?！?/br>
    一邊說話，一邊去了走廊，把門關好。

    大領導劈頭蓋臉罵道：“你還有臉接電話？王朝陽是我同事的兒子，他們老王家滿門忠烈，爺爺抗美援朝，夫妻兩個死于毒販報復，只剩下王朝陽一根獨苗，你還要禍害他！”

    關處裝傻：“他自己追求進步嘛，年輕人，多鍛煉鍛煉，將來升遷有好處的。一直在辦公室搞文職工作，升上去了也不能服眾。再說了，干我們這個工作，危險性比緝毒要小很多，升職加薪也快?！?/br>
    大領導：“放屁！你騙得了王朝陽這個老實孩子，你騙得了我？你們這行水更他媽的深！我快要退休了，人走茶涼，真的罩不了幾年，你放過他吧?！?/br>
    關處嬉皮笑臉的表情沒有了，嚴肅的可怕，“我發(fā)誓，一定要在您在位的時候把案子給破了?！?/br>
    大領導：“破了又怎么樣？你忘了……那個案子的結果嗎？抓一些蝦兵蟹將有個屁用，當年專案組的那些警察，有的調職，有的明升暗降，你的老領導最后只保住了你一個?！?/br>
    關處：“好的，領導教訓的對，我一定改，我這就寫檢討，再見?！?/br>
    掛斷電話，關處去了洗手間，一邊蹲坑一邊發(fā)信息：“我有新發(fā)現(xiàn)，這里有監(jiān)控，我不相信這里的人，我會用其他方式和您匯報工作。”

    回到會議室，關處對王朝陽的背影說道：“好了，你來講一講，文物案大致是個怎么回事?！?/br>
    王朝陽不動，關處的助手小吳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領導叫你呢?！?/br>
    王朝陽拔掉耳朵里的記憶棉隔音耳塞，神情迷茫，看到小警察小鹿版天真無邪的眼神，關處瞬間動搖了，想要他回到派出所繼續(xù)當一個普通小片警、和女朋友親親我我到半夜兩點罵領導“我是你爹”。

    但是想到強大的對手，關處心又變硬了：王朝陽有背景，偵查特大文物案的，沒有背景、沒有一腔熱血，是挺不過去的。

    關處：“講一講你這幾天的收獲?！?/br>
    王朝陽清了清嗓子，拿起白板筆在玻璃黑板上畫了一個五層金字塔?！耙患墓拍估锉I挖出來的文物，從出土到‘洗干凈’交易，從獲利多少來看，一共分為五個等級……”

    盜墓利益鏈條和其他犯罪明顯不同的是風險越大，利益越小。風險越小，利益越大。風險和利益成反比。

    金字塔最底層的第一層，是下地挖古墓的盜墓賊。起初以古墓當?shù)氐霓r民和社會閑散人員為主。目前隨著通訊技術的發(fā)展，溝通越來越方便，網上招募甄選已經占有不小的比例了，盜墓賊來自全國各地，甚至有一些身陷網貸的大學生也加入進來，想賺一筆快錢還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