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阿晚作為蜃樓的繼承者,對蜃樓諸多信息十分了解,她見一劍江寒如此,便也不猶豫,將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訴了他:“昆侖凋零,主人曾查過。這非天災,乃是人禍。只是主人那時已很虛弱,加上不哭閻王行蹤詭譎,他才不得不放棄為昆侖復仇?!?/br> 一劍江寒聽得全然愣?。骸暗鹊龋阏f什么,不哭閻王?” 阿晚點頭,她的聲音還有著哭后的沙啞,但十分堅定:“枯葉宮宮主,不哭閻王知非否。昆侖傳人接連的死亡并非意外,而是他一手促成——包括您的師尊林谷真人,其實都是死在他的手下。” 第27章 蜃樓08 不哭閻王知非否。這個名字秦湛和一劍江寒才剛剛聽過沒多久。 秦湛眉毛動了動,便聽見了一劍江寒握緊指節(jié)發(fā)出的聲響。一劍江寒是不信命的,但林谷道人的死的確給了他極大的影響,這使得他不敢收徒,不敢與人深交,甚至游歷四方也有意識的與他人保持距離,不敢太近。 雖然他未曾說過,但秦湛能感覺到,他有時候甚至會覺得溫晦和朱韶的叛變,都和他有點兒關系。 阿晚說:“但不哭閻王的確不是好相與的,他在察覺到蜃樓的行動后,極快地做了反擊。以至于我們只能知曉昆侖傳人的死亡與他有些關系,但他到底是誰,為何要對昆侖傳人趕盡殺絕——這些我們都未能查到?!?/br> 一劍江寒聽完了阿晚的話,他淡聲道:“沒關系,這些不重要。” 阿晚有些微怔,一劍江寒松開了自己的手,他說:“把他從枯葉堆里揪出來,一切就能真相大白?!?/br> 秦湛想了想,對一劍江寒道:“四十年前大戰(zhàn)的時候,我與他雖未有過照面,但多少也知道這人的行事作風?!?/br> “狠辣、詭譎?!鼻卣亢唵慰偨Y,“司幽府的府君原本沒那么難對付,就因為魔道橫空殺出了個他,以至于西境一戰(zhàn),蒼山損失慘重,甚至不得不屈從于司幽府以保自身。” “他這個人,你也算是與他交過了手。修為倒不是最可懼,他最讓人生寒的是他的腦子。我雖看不慣宴天澤,但當年他有一句話沒說錯,這天下最惡毒的法子怕都藏在不哭閻王的心里,對上他,你要小心的不是他的枯葉扇,而是他的層出不窮的詭計?!?/br> 一劍江寒握住了自己身后的不知春,他說:“那也要先試試?!?/br> 秦湛知道這件事在一劍江寒心中的地位,所以她也并不勸阻,只是說:“總之你小心些,需要幫忙了,還是老樣子?!?/br> 一劍江寒干脆點頭:“我知道?!?/br> 秦湛對一劍江寒很放心,以一劍江寒如今的修為,除非對上的是溫晦,否則便是司幽枯葉兩宮齊出也未必能困住他。 阿晚看了看一劍江寒,她抱著封疆的劍像是下定了決心對他說:“你若是要對付枯葉宮,不妨帶上我。蜃樓的耳目遍布天下,你要尋不哭閻王,我會是個非常好的幫手?!?/br> “我也不怕死,只要,只要你教我昆侖劍——” 一劍江寒本來就不是極為冷硬的性子,他看著阿晚,猶豫片刻說:“我并不會照顧人?!?/br> 阿晚說:“我,我不需要——” 秦湛看了看海岸邊的蜃樓,突然問:“蜃樓能離開東海嗎?” 阿晚點了點頭:“可以,蜃樓本就可以在任何一個地方,只是主人心系東海,方才從未離過東海?!?/br> 秦湛對一劍江寒說:“你帶上她或許真的能幫上忙,蜃樓耳聰目明,哪怕風澤死了,單憑樓內剩下的那些信息,也是你與枯葉宮對上的一份保險?!?/br> 一劍江寒思考了片刻,這些年他也有在調查枯葉宮和司幽府,卻從來未發(fā)現枯葉宮竟然和昆侖有關系。從這點來看,蜃樓的存在的確能很好的彌補他的短板。 一劍江寒點了頭:“好?!?/br> 阿晚高興極了,她擦了擦眼角,畢恭畢敬地向一劍江寒行了大禮,而后又向秦湛行了禮:“兩位前輩,大恩不言謝,這份恩阿晚記著,日后若是有分毫需要我出力的地方,我絕不會退縮?!?/br> 秦湛倒是不需要這孩子的允諾,她看著阿晚,不知想到了什么,猶豫著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對她說:“沒有什么人會永遠在你的生命里,他們離開了,你也要記得向前走?!?/br> 阿晚怔住,秦湛卻已經收回手對一劍江寒說話了。 秦湛說:“你接下來便打算去尋不哭閻王?” 一劍江寒點了點頭,又有些猶豫,他道:“我原本答應了你……” 秦湛道:“你已經幫忙找到了這座島,算是履約了,剩下我自己來就是?!?/br> 一劍江寒:“你覺得逍遙仙并不是溫晦來的主要原因嗎?” 秦湛點頭,她說:“若只是為了查逍遙仙是生是死,他為什么還要給風澤帶話?他為什么會知道風澤,我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這一點?!?/br> “還有應龍,這條應龍如果不是感應逍遙仙飛升而下界,只是逍遙仙飛升時恰巧碰見了它因緣巧合導致如今的結果,那這條應龍守在這座海島千年的緣由是什么?” “我覺得……應龍才是溫晦來此的原因,逍遙仙不過只是順便?!?/br> 一劍江寒聽完秦湛的猜測,問她:“你打算怎么辦?” 秦湛道:“世上沒有東西當真能做到毫無痕跡,這座島上肯定還有什么是我們未能發(fā)現的。我打算再查一查。” 一劍江寒頷首:“也好,需要我?guī)兔???/br> 秦湛笑道:“這就不必了,你做你想做的事情去吧,都替我找了三十多年了,也該讓我自己接著找了。” 一劍江寒看著秦湛,半晌低低道:“秦湛……” 秦湛:“你怎么婆婆mama的,我們是第一次打完散伙嗎?” 一劍江寒:“……” 一劍江寒哭笑不得:“不是,我只是——” 秦湛淡聲說:“死不了?!?/br> 一劍江寒頓住。 秦湛不甚在意地說:“我不是逍遙仙,遇見應龍也是應龍死,說等你回來喝酒,就能等你回來喝酒?!?/br> 一劍江寒嘆了口氣,嘆完氣后他覺得秦湛說的真對。所以他也笑了,答應著:“好,回來喝酒。” 秦湛送了一劍江寒登上蜃樓離島,阿晚向她行了一禮,接著方緩緩駛離了。秦湛太了解一劍江寒了,這個人喜歡將自己大部分的心思都藏在心里,就好比按照他的個性,應該是聽見阿晚說了那句話,就要往枯葉宮殺過去,可他偏偏又想著秦湛的事情,而下意識就要把自己的事情壓下去。 但這件事不同別的事,這是一劍江寒一生的心結,秦湛希望他能夠盡早盡快地解了這個心結。 越鳴硯回頭問秦湛:“師尊,接下來我們要做什么?” 天華萬寶囊最后由阿晚帶走了,風澤尋了逍遙仙一生,阿晚覺得最后風澤的劍應該也是要想要和逍遙仙的法器在一起的。這島上已經徹底沒了逍遙仙的痕跡,也沒有了風澤的痕跡,秦湛說: “將這座島翻個底朝天?!?/br> 她向島的更深處看去:“我總覺得這里還藏著什么?!?/br> 越鳴硯聽了,也向島里看去,這座島常年被應龍統(tǒng)治著,如今看來倒像是一片人間仙境。越鳴硯瞧了片刻,忽而感覺有哪里不太對,或者說——有哪里讓他一眼瞧見,便再也挪不開。 他對秦湛說:“師尊,你看右邊……我覺得那里似乎有些什么?!?/br> 秦湛順著越鳴硯的視線看去,右邊一片濕地,瞧不出有什么特別的。但越鳴硯這么說了,她還是率先向右邊走去。繞過了濕地和樹林后,一大片淡水湖便映在了兩人的眼里。 這湖背山而涌,湖水晶瑩剔透,如同一面鏡子。 秦湛剛見到這片湖,先感覺到的不是這般人間仙境,而是殘留的熟悉靈力。 燕白叫道:“秦湛,你看山壁上,那有劍痕——溫晦在這里拔過劍!” 何止是劍痕——秦湛蹲下身,將手探進了湖水里——他怕是在這里直接和應龍開過戰(zhàn)。 湖水澄澈一眼便可見底,也正因此,湖底的那些交錯劍氣留下的痕跡才一星半點兒也遮掩不住。若說山壁上的劍痕大約是溫晦和應龍激戰(zhàn),但湖底下呢? 這湖顯然容不下應龍的體積,當年的湖底下難道有什么嗎? 秦湛皺起了眉頭,眼角卻忽然瞥見了一步步向湖心走去的越鳴硯。她神色一變,大喝道:“小越!” 越鳴硯被叫回了神,他先是眨了眨眼,而后方才回頭看見了岸邊的秦湛,此時湖中的水已經漫延到了他的胸口,而他正欲繼續(xù)往前。越鳴硯激出了一頭冷汗,他連忙往岸上走了回去,卻見秦湛幾步下湖,抓著他的手便將他一把帶了回來。 秦湛問:“你怎么了?” 越鳴硯張了張口:“我,我也不知道,只是忽然間覺得那兒有什么,等我回過神,就已經在湖中了?!?/br> 他說的有些狼狽,秦湛也未在意,只是向湖水中心看去。湖水依然澄澈,能映出湖底的石子——看起來沒什么特別的。 秦湛想了想,叮囑越鳴硯道:“你在岸邊等我,離這湖遠一些?!?/br> 越鳴硯剛想說什么,秦湛已經吩咐了燕白:“看著小越?!?/br> 燕白道:“哎,秦湛你要下去嗎?我覺得這湖有點邪門?!?/br> 秦湛沒有回話,卻半點兒也沒停頓就再次趟進了湖水里,燕白叫了她幾聲,她也不理,氣得燕白道:“平時也沒見你這么不長腦子啊,溫晦吃了你腦子啦!” 越鳴硯抿了抿嘴角,對燕白道:“畢竟是師祖……” 燕白生氣:“那也入了魔,唉,秦湛,你小心一點兒!這湖真的邪門!” 越鳴硯問:“燕白先生為什么這么肯定湖有問題?” 燕白支支吾吾了兩句,最后說:“就是氣息嘛,這湖里有天上的氣息,唉,反正很奇怪?!?/br> 不等燕白在這里支吾不清,潛入了水底的秦湛已經察覺到了。 她在湖底砂石下找到了一小塊金色的殘片,卻又實在辨不清這殘片到底是什么來歷,只能察覺到其上有著同燕白劍一樣的“仙氣”。她又仔細翻找了一遍,確定湖底再無其他的東西,方才捏著那枚殘片冒出了水面,回了岸上。 燕白見她衣服全都濕透了,問了一句:“你怎么不用避水訣?” 秦湛愣了一瞬,臉上露出難堪的表情。她輕咳一聲,回答:“太急,忘了?!?/br> 燕白:“……”喉頭萬千辱罵竟然不知道該從哪一句起。 “比起這個,有更重要的?!鼻卣繑傞_手心,露出了那塊殘片,“湖底的這東西,大概就是先前誘使了小越的氣息。和你身上的氣息挺像?!?/br> 燕白唔了一聲。 秦湛說:“所以,這是什么東西?” 燕白看了半天:“你就拿這么一小塊,我也看不出來啊,不過瞧著有點像蛋殼?!?/br> “蛋殼?”秦湛聞言又看了看那枚殘片,懷疑道,“金屬質感的蛋殼?” 燕白:“……是你問我的啊!” 秦湛冷漠道:“如果按你說的,這是個蛋殼,溫晦來這里做什么,偷蛋?誰的蛋,應龍的蛋?” 越鳴硯看著那塊蛋殼,腦海里轟鳴感越盛,他搖了搖頭,穩(wěn)住了心神,方說:“我覺得……有沒有可能是容器。保護什么用的容器,應龍或許就是為了保護它而下界的?!?/br> 秦湛聞言看向越鳴硯,越鳴硯忍著不適說:“就好似燕白先生從天而降,一千年前會不會也有什么墜下了,但因為緊接而下的應龍,無人注意到?!?/br> 秦湛看著手中的殘片,的確無法從這個世界里找出任何與它近似的材質。若說這是同燕白一般從天而降的東西,應龍是護衛(wèi)著這東西而來的,倒是說得通。 燕白說:“那溫晦都將東西拿走了,應龍沒有反應嗎?” 秦湛說:“我覺得倒是不像拿走了,反倒像是毀了。若是只想拿走,湖底不會有這么多劍痕。” “應龍應該有阻止過,但溫晦擊退了。最后湖底又剩著一塊殘片,氣息仍在,所以應龍以為它守著的東西還在,盤踞這島千年?!?/br> 燕白對秦湛的猜測不置可否:“就算是你猜的這樣,如今東西都毀了,還不是沒有線索?!?/br> 秦湛道:“至少還有塊碎片?!?/br> 燕白正還欲說什么,余光瞥見了面色發(fā)白的越鳴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