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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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湛道:“我聽進去了?!?/br> “你們都說了,溫晦背叛,正魔開戰(zhàn)。而我原本是要對抗他的?!?/br> 安遠明微怔,看向秦湛。 秦湛說:“我覺得沒什么問題。如果有天溫晦發(fā)了瘋,就算天下人都不管他隨他瘋?cè)?,我也是要阻止他的?!?/br> “我得知道為什么?!?/br> 安遠明低頭看向秦湛,秦湛比他記憶里的燕白劍主矮了一些,卻又好像哪里都沒有變。 她本來就沒有變。 無論在哪個年紀,有一點貫穿了始終。 安遠明笑道:“秦劍主,那我就在祁連山等著你回來了?!?/br> 第56章 朔夜03 一切安排妥當后,秦湛同眾人道別,在安遠明的掩護下,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云水宮。 考慮到那位被闕氏逐出藥師的脾性,闕如言猶豫一會兒,還是讓秦湛和越鳴硯帶上小花一起去。 闕如言道:“花語是返祖的巫祝,他也算是半個返祖,小花與你們同去,或許會有意料之外的幫助?!?/br> 越鳴硯既然知道闕家被逐出家門的這位藥師,自然也知道他脾性古怪。他有關時間的能力來自于巫祝血統(tǒng),傳聞闕氏驅(qū)逐于他,就是因為他全然不會將與巫祝一脈毫無關系的人當作人——就好像人類不會覺得家禽是自己的同類一樣,他也從不覺得人類是他的同類。 他活得孤僻桀驁,就像是某種已然滅絕的生物孤獨存活于全新的陌生時代,既不屑于入螻蟻般的眾生,卻又尋不到同路人,便也越發(fā)乖戾孤僻,生人難近。 想要對這種人動之以情幾乎是不可能的事,闕如言了解這一點,所以她才提出帶小花去。 小花大約是這世上,唯一能被他當作“人”的同族,若是小花去求,事情或許能順利些。 闕如言道:“我也有私心,眼見著正魔兩道即將開戰(zhàn),小花作為藥閣弟子自然是要隨我上前線的。但她還那么小,我實在是不忍心。她跟著你們走,避開爭端也好。若是祖爺爺愿意留她在身邊,那更好?!?/br> 越鳴硯聞言沉默片刻,方才對闕如言說:“闕師伯這話,問過花師妹了嗎?” 闕如言當然還沒來得及問,但小花是她的徒弟,只要是她的命令,小花一定會遵循。 越鳴硯看了出來,他對闕如言道:“若是闕師伯要求,師妹自然不會違抗??蓭煵欠褚苍搯枂枎熋玫南敕??比起遠在千里之外不知師伯安危的一時平靜,她會否更想要陪在師伯身邊,幫著師伯去掙一絲屬于藥閣未來的平靜?!?/br> 闕如言被問住了。 越鳴硯道:“安寧雖好,卻也要看與誰。我想花師妹不會想要離開藥閣,去享這獨自一人的安寧的?!?/br> 闕如言垂下眸,她嘆了口氣。 半晌后,她說:“好,我問問她。” 秦湛見闕如言先行離開去尋小花,忍不住抬眼瞅著越鳴硯一眼。 越鳴硯低下頭輕聲問:“師尊可是有事要問我嗎?” 秦湛收回了視線,她眼神平視向前,評價道:“沒什么,只是有點意外?!?/br> 她說:“多帶一個人,對你而言會是負累??赡惚绕鹱约簳鄠€負累,反倒是更在乎這個負累的想法?!?/br> 秦湛頓了頓,又側(cè)首看向他說:“我好像明白未來的我為什么會收你為徒了?!?/br> 越鳴硯曾經(jīng)從秦湛那兒得到過收徒的原因,秦湛那時說是修行需要方才收他為徒??扇缃裥∏卣恳娭?,卻說可能還有別的原因,這讓越鳴硯心中不由一悸,他連呼吸都輕了一瞬,放輕了聲音問:“……是什么?” 秦湛道:“同理心?!?/br> 秦湛想要拍拍越鳴硯的肩膀,卻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的自己有些矮。她朝越鳴硯招了招手,越鳴硯傾下身,她便順利地拍到了越鳴硯的肩膀。 她拍了拍,輕咳了一聲,明亮的眼里滿是認真。 她說:“小越,劍閣的未來如果是交給你,燕白劍主秦湛在對敵時,一定會非常放心?!?/br> 越鳴硯低頭看著她,他輕聲道:“師尊。” 秦湛:“?” 越鳴硯說:“你在,我才顧得了旁人?!?/br> “所以……” 秦湛在這個年紀,毫無被人倚賴看重的經(jīng)歷。在她如今的記憶里,除了南境王宮的商陸,便只有溫晦,甚至溫晦要更多一些。她不太能明白越鳴硯說這句話的意思,卻能感知到他的情緒。 所以她遲疑片刻,伸出手,學著溫晦安慰自己一般,也安慰越鳴硯說:“放心,死不了?!?/br> 她這句話說完,闕如言正好帶著小花回來了。 小花聽見,極為認真地說:“不會的,我跟著師父學了很多,有我在,越師兄和劍主都不會有事!” 秦湛看見了花語,從年紀來說,花語此時怕才是與她年紀最相近的。她忍不住笑了,對花語道:“好啊,那就拜托你?!?/br> 花語見到這樣年輕的秦湛也很驚奇,被這樣的秦湛拜托了,她也做了允諾。 她對秦湛笑道:“不管用什么辦法,我一定會求動那位曾祖爺爺幫忙。” 闕如言在一旁看著,心里還是多少放心不下,她叮囑了花語許多,最后方才又說:“出門在外,多聽越師兄的?!?/br> 小花茫然:“不聽劍主的嗎?” 秦湛:“……” 闕如言肯定道:“聽你越師兄的?!?/br> 秦湛:“……” 秦湛有些不甘心,但她也必須承認,現(xiàn)在的她還沒有自己的徒弟見多識廣。這趟出門,最好還是聽越鳴硯的。 三人簡單收拾了一下,便要離開云水宮,按照闕如言給的地址,往北境去尋那位有著巫祝能力的藥師去了。 秦湛如今的年歲看起來就像是普通祁連劍派才參賽的弟子,越鳴硯反倒比她還要顯眼一些。在闕如言建議下,越鳴硯摘掉了眼鏡,由秦湛帶著他先離開清河鎮(zhèn),以免惹人注意。 越鳴硯已經(jīng)很久沒有過看不清眼前事物的經(jīng)歷,他剛摘下眼鏡的時候,甚至連第一步都走得不太穩(wěn)當。秦湛瞧見了,朝他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心,倒也沒說什么,甚至沒多回頭,只是牽著他往前。 間或說了句:“石頭,小心腳下。” 越鳴硯下意識看向秦湛,秦湛在他的眼睛里又再度變得模糊不清。他下意識抓緊了秦湛握住他的手,直使得秦湛有些困惑地看回來,他方才略松了些手,卻沒放手。 秦湛也不以為意,闕如言為三人準備了法器,也設定好了路程,按照闕如言的說法,離開清河鎮(zhèn),用這“一葉舟”,不消三日便能到達北境。 眾人混在祁連劍派的弟子中離了云水宮,出了清河鎮(zhèn),而后尋了僻靜所啟動了法器,皆登了上去。 小花自拜入闕如言門下后,第一次離開閬風,心中十分緊張。加上闕如言叮囑她這一路上要多看顧秦湛的身體,她更是帶了許多醫(yī)論典籍,沒事便要翻出來看看,生怕遇上了自己沒法解決的情況。 秦湛倒是挺放松的。 她坐在船頭,有時會問越鳴硯一些有關她自己后來的問題。問到后面,她也覺得沒什么意思,便干脆問起了越鳴硯。 秦湛收越鳴硯為徒后的個性十分沉穩(wěn),雖說是個極為稱職的師父,但也少有同越鳴硯如此放下心防聊天的時候。 越鳴硯一連被秦湛問了許多,到了最后幾乎要完全不知道怎么答。 秦湛道:“你真是乖,居然都沒有和未來的我翻過臉。我讓你兩個月學會辟谷,你真的就聽啦,學辟谷那么苦,你都不要點交換條件的嗎?” 越鳴硯:“……師尊,師尊也是為我好。” 秦湛揮揮手:“得了吧,我了解我自己,肯定是我懶得給你做飯。” 越鳴硯:“……” 秦湛提到了食物,又突然說:“我餓了。”她看向越鳴硯的眼里帶上了期待:“你會做飯嗎?” 十五歲的秦湛,辟谷總是學得半途而廢。 她餓了就是要吃的,不餓也要吃。溫晦拿她沒辦法,也覺得辟谷是小道,學不會也沒什么關系,這樣縱著她,以至于她一個辟谷,足足到了快二十歲才學會。 如今秦湛是真覺得餓,越鳴硯怔了一瞬,即刻道:“我會,師尊你等一等?!?/br> 一葉舟作為法器,上面自然是不會有食物。倒是越鳴硯自己的乾坤袋里,還有著先前和清河鎮(zhèn)面攤老板學面時剩下的一些材料,越鳴硯配合基本的五行術簡單下了一鍋面,叫了小花一起來吃。 小花和秦湛便坐在四方桌前乖巧地等。 這樣的秦湛著實太少見了,以至于越鳴硯在盛面的時候,都要忍不住偏向秦湛更多一點。 一碗面吃完,小花將越鳴硯的手藝夸了無數(shù)遍。秦湛倒是沒什么反應,不像后來的她會贊揚越鳴硯進步,如今的她反倒沒覺得有哪里特別。 不過感謝還是要的。 秦湛道了謝,忽而又想到了什么對越鳴硯說:“我知道你叫越鳴硯,卻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怎么寫?!?/br> 越鳴硯蘸了茶水,在桌上寫了自己的名字:“是我舅舅替我取的?!?/br> 秦湛看了那三個字,先是哦了一聲,而后卻盯著不放。 她說:“這名字看起來真眼熟?!?/br> 越鳴硯笑道:“因為師尊在十年前就問過我了?!?/br> 秦湛說:“不是這個——”她頓了一瞬,反應了過來,再看向越鳴硯的時候情緒就要復雜多了。 越鳴硯:“師尊?” 秦湛沒說話,只是重新坐了回去,她看著自己腰側(cè)的劍,感慨了一句:“沒什么,我只是覺得未來的自己確實挺厲害?!痹进Q硯聽見她嘀咕了一句“主角都是我徒弟”,但他聽的也不太清,秦湛之后也再未提過了。 她只是突然對自己眼疾感了興趣。 秦湛說:“你的眼睛,按道理說不應該會看不清……藥閣的那位闕師姐有幫你看過嗎?” 越鳴硯倒覺得沒什么“按道理該”怎樣,回答了秦湛的問題后,反倒寬慰她兩句不必在意自己的眼睛。 這樣三天很快過去。 一葉舟掠下時,他們周遭的風景也從云水宮的水天一色,變成了白雪茫茫。 秦湛下了一葉舟,踏上了積雪發(fā)出吱呀聲。小花從未見過這樣多又厚的雪,剛下一葉舟時甚至有些興奮,來回吱呀踩了許久。她踏雪踏的高興,秦湛原本還想著讓她先玩一會兒,卻在雪原上一陣北風過后,忽變了神色。 她握住了燕白,越鳴硯也察覺到了不對,手中眠冬出鞘一瞬。 秦湛道:“小花,到你越師兄身后去?!?/br> 小花后知后覺,卻也立刻聽話走了回來,她問:“劍主,有危險嗎?” 秦湛道:“還算不上。” 秦湛話音剛落,夾著碎雪的北風里漸有人影漫步而來。 秦湛注意到了他的腳印,輕得幾乎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