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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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韶聞言微微抬眼,他答:“鳳凰一日三千里。” 朱韶輕聲,眼中灼灼:“弟子雖不才,但像在半日內(nèi)從雪谷趕至南境昆侖山脈去的這樣的小事——幸而尚能。” 鳳凰一日三千里。 朱韶是半妖,只是世人幾乎都未曾見過他的鳳凰真身,以至于連阿晚都忘了,朱韶是鳳凰來著。 一旦解決時間問題,剩下的就都不是問題。 北境雪谷內(nèi)連綿不絕的風(fēng)雪忽得停了下來,連慣常不見的太陽都從厚重的云彩后重新露出了光。 朱韶化出妖身,是只尚顯青澀的朱羽鳳凰,說是尚未長成,他的妖身也足有十米多長,尾羽更是燦若晚霞。阿晚立在他的身邊,只覺得天地日月在這樣的妖族面前都是渺小的,唯有他向秦湛低下了頭,甚至允秦湛去觸摸他的翎羽時,阿晚才能將這只耀目的鳳凰與玉凰山瞧著有些女氣的、曾經(jīng)的東境皇子聯(lián)系在一起。 秦湛伸手順了順朱韶脖頸處的朱羽,對他道了謝,握著自己的劍便翻上他的背去。 鳳凰清嘯,天地相迎。 眼見秦湛這便打算去了,阿晚忍不住叫了一聲:“劍主!” 秦湛回首,便見阿晚糾結(jié)猶豫,卻仍是仰頭問她:“劍主是一定要護下閬風(fēng)嗎?” 秦湛看了眼阿晚,對她說:“不是閬風(fēng),我也要去?!?/br> 阿晚忍不住道:“可是,劍主說要斬天梯,若是此時道子也在,與三人為敵——” 秦湛答:“阿晚,你覺得溫晦為什么最后選了我,甚至為此甘于用命為我鋪路?” 阿晚面露茫然:“我、我不知道——” 秦湛耐心答:“因為他知道我是個貪心的人,我從來都只想要最好的結(jié)果。他走的路我不會走,他知道我會、也能辟出一條新路來。” 秦湛看了眼前方,她淡聲道: “時至今日,犧牲已足夠多了,我不想再看見有人死了?!?/br> 阿晚怔在原地,其實細(xì)數(shù)而來,首先因天梯犧牲的此世修者,就是逍遙仙和風(fēng)澤。想到風(fēng)澤,阿晚眼眶微濕,她低聲對秦湛道:“可我也不想失去你,劍主,我不想你會和他一樣。” 秦湛對待阿晚就像對待一個尚未長成的孩子,她伸手摸了摸阿晚的頭,對她溫柔道:“我一早說過了,我不是風(fēng)澤,也不是逍遙仙。我會活著。” 阿晚心中天人交戰(zhàn),最終,她還是伸手拉住了秦湛。 在秦湛略微驚訝的眼神下,阿晚一字一頓道:“劍主有件事,我需要你記著。對越鳴硯而言,你是世上最重要之人,甚至重愈他命?!?/br> “若是到了難以力勝之際,劍主不妨試試對道子叫一聲‘小越’?!?/br> 秦湛皺眉:“……什么意思?” 阿晚猶豫一刻,咬牙道:“越鳴硯他喜歡你,敬愛你,超過一切,而這份感情,道子丟不去、抹不掉?!?/br> “如果我沒猜錯,他之所以認(rèn)定自己是越鳴硯,便是因為不愿意放棄這份情緒?!?/br> “小越曾經(jīng)存在的二十多年,使得道子也無法對您漠視,甚至——使得道子對您也有戀慕?!?/br> 秦湛起先還有些不明白,但阿晚說的如此直白后,她只要不是傻子,也就都明白了。 她低聲道:“你是要我利用小越的感情?” 阿晚眉目微利:“是。” 秦湛沉默了,半晌后她道:“你說的這些,我都不知道。我偶爾也覺得小越似乎心憂愁苦,但我問他,他也總說無事。他說無事,我便也當(dāng)做無事了……這么看來,作為師父,在這十年多里,我原是失職?!?/br> “既已失職,至少——也不該再輕賤他的感情?!?/br> 阿晚低聲道:“劍主……” “我還記得他說過,若是日后得了什么,都定要分我一半?!鼻卣课⑽⑿α?,“小越做我徒弟十年,慣來尊師重道,從不愿使我有片刻煩心?!?/br> “你也說了,為越鳴硯二十五載,他存在過,甚至連道子也抹不去。”秦湛淡聲道,“既然如此,你便更不用擔(dān)心了?!?/br> “他不會讓我死。” 阿晚立在原地,鳳凰的振翅幾乎要吹進這北境的雪來。 阿晚被這風(fēng)吹得幾要睜不開眼來,她立在原地,等風(fēng)略弱了一些,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北境雪谷里已再沒了秦湛與朱韶的身影了。 風(fēng)雪與厚重的云層又漸漸聚攏在這處,阿晚立在風(fēng)雪里,頭一次忍不住握住了手不知向誰禱告。 朔夜爵平靜瞧著這風(fēng)云變幻的天氣,握著手爐的表情倒是沒什么變化。 他立了一會兒,便又回去了。 丹爐里正練著一顆丹,一顆或許將決定最后命運的丹藥。 與此同時,昆侖山脈閬風(fēng)派。 所有的閬風(fēng)弟子于山門前嚴(yán)陣以待,雁摩率領(lǐng)著一整支的玉凰山精英,配合閬風(fēng)山門大陣而立,只等敵人來襲! 應(yīng)龍便是在一呼吸間出現(xiàn)的。 它甫一出現(xiàn),便張開血盆大口,引得山風(fēng)橫肆、樹木皆傾! 然而出乎鳳鳴意料之外的是——總是應(yīng)龍一呼如颶風(fēng)過境,閬風(fēng)內(nèi)竟無一人退,也無一人受此影響。 閬風(fēng)派難道已經(jīng)強到派中弟子皆有一面應(yīng)龍之力了嗎? 鳳鳴略想了一刻,眼睛先看見了閬風(fēng)后山中巍巍立起的一座無名黑塔。 他似乎找到原因了。 鳳鳴立在應(yīng)龍額上,宋濂見到了他,他浮塵一揮面色凝重,喝道:“對敵!” 閬風(fēng)弟子在一瞬間皆祭出了武器。閬風(fēng)原來便是昆侖八派中繼承昔年昆侖諸道最完成的門派,如今除卻劍閣,其余四個皆以昔年昆侖陣法而立。筑閣升黑塔,起大陣。五行術(shù)者各執(zhí)武器,借由衍閣之器,眨眼間竟凝出了一道連應(yīng)龍都突不破的屏障來!藥閣弟子雖是丹修,但他們卻因大多從醫(yī)道,而對諸道都略知一二。他們分出了一部分,補上了劍閣的位置。 五閣承昆侖。 五閣立昆侖。 隨著宋濂浮塵再一揚—— 鳳鳴眼中只見一道立芒自五閣震中凝出,向他直刺而來!這光像極了劍閣破勢,卻又像雷電迅猛,明明是連應(yīng)龍利爪也扯不破的屏障,這光卻能從內(nèi)突出—— 鳳鳴微微瞇起了眼。他張開了手。 宋濂大喝一聲:“破!” 這劍光準(zhǔn)確無礙的擊中在了應(yīng)龍的下顎上! 應(yīng)龍吃痛嚎叫,它甚至顧不得其上的鳳鳴,直接將他從頭上甩了下來! 鳳鳴躍于空中,見他帶來的那條龍下顎鱗片直接被撕裂,露出血淋淋的皮rou來。應(yīng)龍見到了他,嗚鳴了一聲。 鳳鳴見到了受傷的應(yīng)龍,染紅閬風(fēng)山門前的血。 他冷下了面容,卻笑道:“閬風(fēng)?!?/br> 宋濂毫不停頓,他再道:“破!” 光芒又起,鳳鳴這次卻不等了。他伸出一指,徑自與著劍光對上!他不閃不避,劍芒也毫不留情! 轟的一聲! 宋濂的心直提在了嗓子口。 刺目的劍芒散去。鳳鳴由天緩步而下。 他竟是無事! 烏發(fā)仙人眸光冰冷,唇角卻帶著笑意。他一步步走上了閬風(fēng)山門,手掌覆在了閬風(fēng)大陣凝出的屏障上,就像捏著一塊水晶一般,一寸寸施力。 噼啪一聲。 透明的屏障上裂出一道細(xì)紋。 宋濂一口血直接吐出,他絲毫不等,轉(zhuǎn)身便對面色蒼白的徐啟明喝到:“筑閣!” 徐啟明即刻結(jié)印開黑塔,他指揮所有的弟子,高聲道:“聽我命令,所有人,即刻避入黑塔!” “筑閣引路,正法閣斷尾!藥閣先入!” 鳳鳴隔著一道屏障,似笑非笑地瞧著其中的閬風(fēng)弟子急退,他也不急,甚至有興趣問了一聲守在最前方的雁摩:“你們不去嗎?” 雁摩道:“有約在先,便要履約。我們和正道簽的協(xié)約上說了會幫他們,就一定會幫他們?!?/br> “玉凰山,一諾千金!” 隨著雁摩的那隊衛(wèi)士眼露死志,他們隨著將軍寸步不退,同稱道:“一諾千金!” 鳳鳴覺得有趣極了。 他從未如此仔細(xì)地看過這些下界的造物們,此刻卻倒是一一瞧了。 他捏緊了手,閬風(fēng)的屏障乍破! 應(yīng)龍咆哮,眼見便要沖進這山門里,鳳鳴雙手交疊,眼里這次倒是帶了點不一樣的東西,他語氣鄭重,少有的對攔在他面前的宋濂、雁摩及閬風(fēng)一眾長老做了次自我介紹。 他笑道:“我叫鳳鳴,今日特來取你們的性命。雖有些對不住,還請各位不要再愚昧抵抗了?!?/br> 第80章 一夢華胥10 強敵當(dāng)前,閬風(fēng)眾人緊繃心弦,不敢有分毫大意! 鳳鳴見著那些弟子緊急避入了那座黑塔內(nèi),而玉凰山的精兵則與閬風(fēng)其余尚有一戰(zhàn)之力的人去共抗應(yīng)龍,好給前往黑塔避難的弟子們多爭取一夕的時間。 鳳鳴在自己的世界里拿回自己的東西,便毫無留念的回了天上城?;厝ズ螅ㄒ粸槟翘幜粝碌?,是長達(dá)七百個日夜的天火。天火將世界燒成一片焦土,鳳鳴不曾在意過,更不曾看過。 可如今見到閬風(fēng)諸人,他竟然也回想了一刻,想到他醒后為他銜過一枝的雀鳥,想到他曾撇過一眼的野花,也想到曾不知將他當(dāng)作了誰,為他奉上過甜蜜的小孩子。他們在天火降臨前,是否也曾像如今閬風(fēng)諸人一般抵死相抗呢?還是更簡單一些,因著無力,而只是痛痛快快的死了? 他微微嘆了口氣,揮袖朗聲道:“如果我是你們,就會選擇痛痛快快的死?!?/br> 鳳鳴含笑道:“與其非逼著自己認(rèn)清螻蟻的身份,再不甘不愿的同樣死去——何不從一開始,干脆將這當(dāng)作天罰,命有此一劫,乖乖認(rèn)了,無痛的去呢?” 宋濂修為算不上頂尖,故而他的臉上已經(jīng)顯出了老態(tài)。 可即便是老了,他也依然于天地間站著,對鳳鳴道:“因你不是這天,而我等也非你口中之命。” 鳳鳴瞧著宋濂片刻,笑意盈盈道:“狂妄?!?/br> 雁摩身為妖族五感尤為敏銳,他第一刻察覺了風(fēng)中異變,刀隨風(fēng)出,即刻轉(zhuǎn)身便是一式起! “宋宗主,小心!” 于此同時,鳳鳴同樣一指擊出,面對雁摩全力而出的招式,他竟不過只是懶懶抬眼瞧了一瞬,竟便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