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一入朝霞閣,那明輝亮麗的布置便讓她回到十五歲前,仿佛里頭還坐著個備受爹爹寵愛的風(fēng)韻女子。 趙頑頑印象當(dāng)中的明節(jié)皇后,似乎是個看上去純真善良的女人,她一顰一笑都讓人醉目,過去她是喜歡來這里玩耍的。想到明節(jié)皇后的憂思直到病死,也是因為替官家給她弟弟粥里放了豆乳,身心受了譴責(zé),趙頑頑以現(xiàn)在旁觀者的心態(tài)思慮這事,自然也沒有那么恨意纏綿,只不過覺出諷刺。 眼下一進去,座中兩個女子,一個略微成熟,有她母親的樣貌,另一年紀(jì)較輕,此時穿著個風(fēng)披,帶著兜帽坐在那里,手里抱著暖水在啜。 “十二姐……瑞福?” 韻德起了身,“我剛從三哥那里把她接回來,遲了一兩日回宮。這孩子被幽禁著吃不下睡不好的日日哭,生怕要去臨川。馬車都上了,還好我半道給截了,昨夜在我宅中睡了一晚,這才緩和了些。剛?cè)胛艺臅r候,她就惦記著你,所以一將她救回來,就你瞅瞅她罷?!?/br> 趙頑頑想起瑞福剛從火場里出來后,已經(jīng)嚇得瘋瘋癲癲的,第二日定要同自己纏在一起。然后緊接著就遇到了這種禍?zhǔn)?。她能不受打擊才怪。一想著,看她將自己縮在那風(fēng)披里,把頭低著蒙在兜帽中,死死抱著個熱水杯子,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趙頑頑坐下來,把手覆上去,想握一握瑞福。但瑞福把手扒在杯子上不下來。 “回來吃東西了么?” 瑞福不說話。趙頑頑心道,她得緩緩疏導(dǎo)了。 “我讓人給你做點吧,想吃什么?” 瑞福忽地抬眼瞪她,隨后又低下頭去。趙頑頑卻被那眼神一震,怎么她看自己這么“怨毒”似的。 趙頑頑覺得不對勁,去強拉她手,“待會我送你回去……” 瑞福奮力甩開她,抬起眼來,臉色蒼白,嘴角冷笑:“不勞十四姑了,這幾日都是十二姑照顧我,而且我也不喜別人再碰我?!?/br> 韻德走過來,皺眉道:“怎么回事,她現(xiàn)在心緒不穩(wěn),怎么你還要刺激她?!闭f著趕忙過去環(huán)抱住她。瑞福將頭放在韻德肩膀上,神色才恢復(fù)了。 趙頑頑覺得自己好像倏忽錯漏了點什么。 韻德拍著瑞福的背安撫了她一會兒,轉(zhuǎn)頭對趙頑頑說,“你看也看過了,待會兒我就將她送回東宮去。該你做的事,該咱們商量的東西,你也不能食言。” 她指的是藍禮要交給她。 韻德這時溫溫柔柔地對瑞福說,“你說句話,送送你十四姑?!?/br> 瑞福低低、恨恨地說,“走好?!?/br> 韻德好言勸:“笑著說啊,你現(xiàn)在可是長公主,可不能言行低了自己身份?!?/br> 瑞福聽完,直起了身子,挺拔端秀,露出滿面微笑,“十四姑萬福,十四姑走好。十四姑夫妻兩個對瑞福的大恩大德,瑞福絕不敢忘,一定感恩戴德,回報你們?!?/br> 趙頑頑聽得不寒而栗。韻德高興地笑笑,站起身,“我送送你十四姑。”說罷走上前來挽住趙頑頑一同出去,笑道:“她能吃能喝,樣樣都好,只不過對你很是寒心。我跟她說呀,都是你與馮熙勸阻大哥與大嫂不要救她,以大局為重。比起皇位來,比起你和馮熙的家仇來,她一個你的侄女又算得什么呢?她先開頭還不信,但漸漸地,聽說你回宮了,又加封國公主,她那一點就著的性子可不就信了。” 趙頑頑回頭盯了她一會兒,想到自己倏忽了個什么。就是倏忽了這十二姐的口才,將個單純小姑娘數(shù)次哄騙得神神道道。韻德還在得意,“怎么啦,她同你不好,同我好,你不會不開心了吧?不會因為這個,不肯放藍禮,或者也耍手段要我難堪吧?我可是按你說的把瑞福放回來了,你是準(zhǔn)備小心眼兒地跟我計較,要置我于死地嗎?” 趙頑頑倒是無奈,這十二姐啊…… ☆、聚宴 趙頑頑還沒回了蕊珠閣, 她宮里的小內(nèi)侍跑過來氣喘吁吁地道:“方才掖庭獄的過來跟我說, 那劉仙鶴命大,打了五十板子還沒死,然后吐著血叫嚷您, 想叫您再給他次機會。我就想您眼不見心不靜, 叫人打死算了,結(jié)果又打了五十板子,這還撐著呢,還叫呢, 他們沒見過他這樣的,怕是老天爺不收,宮里頭有點這迷信, 打過一百板子就來再討個饒……不要得罪老天爺?!?/br> 趙頑頑想了想,道:“命這么硬?” “果真啊,我們也……嚇怕了,連掖庭獄的都嚇怕了。” 趙頑頑自覺自己是個命硬的人, 對命硬的確實有種天生的憐憫?!澳亲屓税阉н^來蕊珠閣養(yǎng)著吧, 你去幫他安排個單獨屋子,再去從太醫(yī)局領(lǐng)藥給他, 就說我答應(yīng)給他個機會報效了。藥就給他都用我用的,從蕊珠閣的俸銀里支取?!?/br> 那小內(nèi)侍不敢遲疑,迅速地跑掖庭獄告訴去了。 回了蕊珠閣,過不半晌就看見有人抬著個擔(dān)架接著蓋著白布的人進來,那白布上到處都是血。趙頑頑起身過去, 將那白布揭開,劉仙鶴正在上面趴著,此時還能微微喘氣抬眼,跟她氣若游絲地說,“帝姬……我真是……真心的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覬覦您……再也不當(dāng)幫兇……再也不……” “再說就斷氣了?!壁w頑頑嘆一聲,跟掖庭獄抬擔(dān)架的內(nèi)侍說,“也不是死人,遮著干什么?這白布你們遮過多少人,明知道他活著還給他蓋,是不怕上面有疫病傳在他身上么,現(xiàn)在這么抬進來,也不怕傳在我身上?” “公主饒命!”那幾個人一聽訓(xùn)斥,照例就想放下?lián)芡滦卸Y,趙頑頑趕緊制止,讓他們抬進去了。 趙頑頑回了自己臥房,鳳霞好奇問說,“那劉仙鶴活了真的可靠么,我聽說當(dāng)年,他便是毒……” 她想說的是毒死崔妃那事。趙頑頑當(dāng)然恨了,她自是知道每一個參與了她母親事的人,都應(yīng)該受到懲罰??伤睦锩麋R一樣,劉仙鶴這樣的人,在如今的掖庭獄反而不屬于趙煦那一方,又是多年老人,他自己所做的惡事沒有,全都是給人當(dāng)了打手,比起卷入管通、謝素案子翻不了身的那些人來說,他是個身家清白的。 從明節(jié)皇后與韻德他們有內(nèi)侍省的人幫襯上面,也讓趙頑頑學(xué)到了什么。如果她能有一個像藍懷吉、李銘府這樣的內(nèi)侍,在宮里與宮外,都會方便許多,這也是她決心留下劉仙鶴的原因。 至于她母親的毒酒,乃是她爹爹所賜,若要說真正的報仇,對于一個送酒和送白綾之人,那一百杖也算半個償還,接下來的一半,他應(yīng)該用他的后半生贖罪才對。 人死一次,總會計取教訓(xùn)吧。她但愿自己賭對了。 兩日后就聽說趙煦準(zhǔn)了讓絳綃與霜小入宮,絳綃和霜小都毫不猶豫地就在宮里入了籍,按著她的意思給她們都封了個宮女里頭的紅霞披,在侍兒的等級之下,但她們一入蕊珠閣便做的都是侍兒內(nèi)伺候的活,如果過得半年,就能報提升等。 趙頑頑見到兩人別提多高興,她立即遣散了其他人,把她們叫到臥房,兩個人都局局促促,宮里的規(guī)矩都還沒學(xué),跟她說上幾句話,就要被帶去內(nèi)侍省去。 趙頑頑知道絳綃定然會立即入宮,只是沒想到霜小也這么干脆。但她的臉上卻不似絳綃那樣喜上眉梢,反而蒼蒼白白,目光呆滯,早沒有以前那么機靈可愛了。 想著她才剛經(jīng)歷了孔小環(huán)的死,趙頑頑也不多問,噓寒問暖幾句,就放她們?nèi)?nèi)侍省去了。 晚上陪夜,趙頑頑將絳綃叫過來問,才知道在小環(huán)喪事時,她就已經(jīng)神情恍惚,差點跌進葬坑里,好在被孔慈給拉住了。自那后她便躲著孔慈,一聽說要入宮才有了精神,毫不猶豫就進來了。 但一進宮婚事便成了問題,剛進來就出去總是不合規(guī)矩,趙頑頑自然想著等她很快開府后,就再能讓兩人得自由,眼下只是陪她在宮里暫待時日,為的是自己的心腹。 過得不到一月,那劉仙鶴就能下地走動,立即跑過來求著要干活,殷勤得不像話。絳綃與霜小也都上了手。眼下讓趙頑頑焦心的是她開府之事。 將近一月沒來的程之海又來了,這回是來傳話叫她面見趙煦。趙頑頑果然高興,等她過去之后,趙煦特特讓她在垂拱殿外等了半個時辰,此時已經(jīng)孟冬,雖然晌午有太陽,卻也依舊寒冷,趙頑頑依稀想起過去自己好像也曾在這里給他爹爹跪了很久很久。 “既陛下有朝事要理,我便先退去罷等陛下朝事完畢再來叫我,我即刻就來了?!?/br> “公主且慢,陛下有交代要您稍等等,您便等等,別讓小的為難。今日陛下也交代了,是要跟您說這出宮建府的事,您不是早就差人問了好多回了嘛?!背讨5?,一臉抱歉,打著哈哈,“再說這也是圣諭不是?” 趙頑頑聽他用圣諭來壓,自然沒什么話說。等半個時辰之后,趙煦才出來,坐上了御輦,低頭道:“十四妹,來。” 他叫趙頑頑在他身邊走著,故意在宮里墾岳也兜了一大圈,又能說能笑,到了御花園指著那菊花道:“這個時節(jié)剛好賞菊,朕也未同自己meimei一起來賞過,后宮那些妃子們畢竟同咱們不一樣,咱們都是爹爹教出來的,脾性大抵還是相通。 趙頑頑在他輦下,被他溜了一通,知道他是借題發(fā)揮在拿她難堪,卻也不知到底什么事讓他看不慣自己了。她笑說,“爹爹實沒有教我太多,我不是爹爹受寵的女兒,想起彼日我也甚少被允許入墾岳?!?/br> 這話是想激起他點同理心,畢竟自己不受寵,他也是一般,這么說他也能高興點,至少他是太子,爹爹就算不喜歡他,他也是得意之人。何必同她這過去悲慘的庶人較勁 這趙煦可是來了興致,著墾岳的內(nèi)監(jiān)一一介紹這一花一樹、一草一木,生怕有落下地,足足又說了一個時辰。他高高在上,底下抬輦的內(nèi)監(jiān)們累得半死也不敢吱聲,趙頑頑心想,只要他樂得自在便好,自己雖然被溜得有些腳疼,可過去再馮宅時,她偷跑出去到潘樓街再回來也五事,宮里墾岳就是大,又能大得過汴梁城么。他愛怎么擺布就怎么擺布吧。 趙頑頑裝作感興趣,那內(nèi)侍講完,她還要再問趙煦一遍,“這是從哪里運來,這是有什么典故,這是哪國進貢的,這是爹爹贊賞過的?”終于將趙煦說煩了。 趙煦終于說要帶她一起用膳,讓她又陪同著去了皇后寢宮。 一進去,皇后與瑞福已經(jīng)等著了,皇后、瑞福一齊站在殿門前迎接,見了皇帝隨即行禮。瑞福道:“韻德姑姑馬上也到了,她今日從外面入宮,總要耽擱一會兒。” “耽擱就耽擱吧,畢竟是朕的meimei,她救了你,朕還沒感激她呢,等一會兒也無妨。咱們先吃點糖水?!闭f罷讓人從廚房做東西過來。 趙頑頑發(fā)覺這大哥變臉倒是比翻書快,這會兒對韻德便好的像同父同母了。她問:“官家,我聽程勾當(dāng)說,今日不是商量我出宮之事么,不知與十二姐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瑞福道:“十四姑怎么這么見外,咱們都是一家人,說你的事給十二姑也無妨礙吧。你們兩個都對我有救命之恩,我正好想借著這回,當(dāng)著爹爹娘娘的面,給你們一道拜大禮呢。” 過了會兒內(nèi)侍報說,“韻德公主來了?!蹦琼嵉鹿鼟吨隙娘L(fēng),呼呼喝喝地飄進來,萬福道:“大哥大嫂,瑞福,十四妹,我來晚了!今天外面確實冷,凍得手腳冰涼,”她坐下來,一把握住趙頑頑,將那刺骨之感遞過去,“十四妹,你的手怎么也這樣涼?” 此話一出,趙煦臉上有些陰冷,顯見他也看不上韻德。趙頑頑暗笑,趙煦擺布她賞菊,手當(dāng)然會冷了。只不過韻德無意沖撞了趙煦,就好似把趙煦內(nèi)心的暗處給揭發(fā)出來一樣,趙煦恨不能在心里抽她兩巴掌。 趙頑頑嘆息,這群同父異母的兄妹,當(dāng)真不是一個窩里的狼,那真的是會互相咬的。 瑞福這會兒接話,按著方才說的要報恩的大禮,給她們行下去,臉上的笑容始終掛著,虛假而無力。她望向趙頑頑時,始終有些悲戚的痛惜和怨恨,趙頑頑忍不住也嘆息,這孩子為什么總是傻傻的相信韻德呢。 隨后趙煦說了正題:“今日里找你來,是說你夫君馮熙的事。我準(zhǔn)備讓他做殿前都點檢,但若是如此,我的意思是……按著規(guī)矩他可不好再做著駙馬都尉了吧。且我聽說,你當(dāng)初也是被強迫的,這回……大哥是讓你重選一遭?!?/br> ☆、心眼 趙頑頑本來對她這大哥的盼望也不深, 他說出這種話來, 雖說失望心冷,但卻也不覺意外。 “又抑或是,十四妹堅持要他為駙馬都尉, 那便只能依著法令, 讓他卸下職權(quán)。但我心想,此回也是給十四妹一個選擇,十四妹好好考慮考慮?!?/br> 皇后此事道:“這樣怎么好,十四妹與馮提舉已有夫妻之實了, 是不是?”說著朝她一笑。旁邊瑞福亦說,“我在十四姑府上看著,十四姑與馮提舉兩個伉儷情深, 可不能說拆散就拆散?!?/br> 韻德一邊夾菜一邊接口,“眼下馮提舉在大哥身邊,應(yīng)是堪用之人吧,朝中若缺了他, 恐怕不妥啊。” 韻德一說完這一句話, 趙煦的臉便立即僵住。趙頑頑發(fā)覺韻德有種一說話就讓趙煦印堂發(fā)青的本事。 趙頑頑看得玩味,她似乎從趙煦的表情里看出他的深意。 他好像對馮熙有所不滿。 若是再細致想想, 或許他是對“朝中離不開馮熙”這話給戳中了什么。 趙煦頓了一會兒,朝趙頑頑說,“大哥倒是有個提議,不過就得委屈十四妹。眼下天下方定,遼國借著上皇禪讓之事大做文章。我雖知道馮熙在禁中堪得重任, 可西北眼下也正缺他這老西軍的將才,我調(diào)他做河?xùn)|經(jīng)略使,鎮(zhèn)守個陜北三年,等三年后再調(diào)回京來,再給你做駙馬都尉,你覺得如何?。俊?/br> 趙頑頑挑眉:“大哥這是聲東擊西?” 先開頭說讓馮熙做殿前都點檢,轉(zhuǎn)眼又說這樣你倆便得分開,大大不妥,不如將馮熙外調(diào)幾年,將來回來卸下職權(quán)。 所以趙煦實際上可沒有真的要提拔馮熙的意思,而是覬覦了他現(xiàn)在在朝中的聲勢,真正想讓他調(diào)去西北,等將來再回來,便用駙馬都尉的名號直接拿走他身上職權(quán),做到卸磨殺驢。 趙煦這個人,說話不直截了當(dāng),偏要迂回,還來個欲抑先揚,讓人以為要提拔馮熙呢,卻結(jié)果實是忌憚著他。 韻德又在不適的時候說話了,“其實不就是御史彈劾,朝中宰執(zhí)們吵嚷么,如若十四妹當(dāng)真離不開你那夫婿,那就不要這勞什子什么吳國公主的名號,原先做馮家娘子,不也一樣自得其樂?” 趙頑頑還沒回答,趙煦先是不悅道,“十二妹是當(dāng)朕和上皇的旨意為兒戲嗎?給十四妹恢復(fù)吳國公主名號,已是朕與上皇在朝中努力的結(jié)果,怎么,現(xiàn)在要脫冠棄位,要讓滿朝看天家笑話?你當(dāng)著你十四妹與朕,就能這樣口無遮攔?”說得生氣了,將手里的碗都往桌上猛一放,將韻德震了震。 趙頑頑知道,趙煦才不肯讓自己丟掉這公主包袱呢,這樣便牽制不了馮熙了。韻德不知道這個中緣由,還以為自己是在巴結(jié)趙煦,替他出主意。 趙煦與上皇不同,上皇沉溺聲色,熱愛玩樂,欣賞有才華之人,從而耽于政事。而趙煦從小生活在與上皇相似的三弟陰影當(dāng)中,既沒什么奇才,也不存在治世的智慧,唯一要感謝的就是母親為先嫡皇后,因此才穩(wěn)穩(wěn)地抓住老臣忠臣之心。多年抑郁,致使其性子孤僻優(yōu)柔、朝令夕改沒個常性,還喜疑,這閨中小妹的話,若是韞王或上皇,都只不過一笑了之,嘲她們幾句,這些人誰還會因女兒家的話置氣? 韻德當(dāng)然也沒想到,本來他與她們說話還好好用著“我”,剛才教訓(xùn)她反而又用了“朕”,立即將這姊妹親情又變作規(guī)矩君臣了。她次次說話都摸到了這孤僻老虎的屁股,老虎終于對她發(fā)了一回威。 趙頑頑知道,她與她這大哥過往也沒甚關(guān)聯(lián),除了大宴、大會,也沒有說上過幾句話,他們之前除了名分毫無情分。 見他對自己也耍著心機,又把自己溜了一早上,于是就想逗他一逗,說道,“那如果,我愿意與他仳離,是不是他就可以做殿前都點檢了?我也依然是我的吳國公主,兩不耽誤,亦不相干。大哥是皇帝,一言九鼎,這會兒皇后娘娘、十二姐還有瑞福都在這兒,還有這么多宮人呢,大哥可不能說話不算話呀?!?/br> 趙煦果然冷臉,趙頑頑正等待他怎么拒絕,瑞福卻突然說,“原來十四姑當(dāng)真肯為馮提舉做如此犧牲,真是令侄女吃驚,這會兒陛下皇后娘娘、十二姐都在,十四姑斷也是個一言九鼎之人罷!” 皇后拉扯她,“瑞福,說什么呢,”說完陪笑臉給趙頑頑看,瑞福卻不理,這個時候看向韻德:“我知道韻德姑姑的駙馬,一向德行有虧,那荀駙馬在后宅收了多少低賤女子,卻一再被上皇維護,我也很為韻德姑姑不值。而崇德姑姑更是被強搶為妻,這兩樁對姑姑們不公的事,上皇的時候,卻總被那些臣子們嚼來嚼去,而如今爹爹登基,怎么還令他們對天家口不擇言?該我說啊,爹爹就應(yīng)當(dāng)治一治那些愛嚼舌根的家伙們,讓他們知道這天下到底在誰手上!” 啪地一聲,趙煦一巴掌打在瑞福臉上,“大膽!你給我下去!”瑞福立即哽咽著跑了下去。 趙頑頑見趙煦雖然發(fā)怒,手勁卻松,這額頭連個青筋都沒暴起來,好像是故意做樣子把她打下去,心里卻此起彼伏。 現(xiàn)在的士大夫們,的確開始像過去對他爹爹一樣,開始對他指手畫腳了。他坐在朝堂之上,卻是宰執(zhí)的天下,宰執(zhí)將奏折先覽過,處理了大半,各個批示辦法,然后給他遞上來甚少的幾道,還多是要他批復(fù)個行與不行了事。但他要做什么,這些大臣卻都紛紛出來勸阻。譬如他最近想做的,便是將上皇的后妃遷入玉清神霄宮,再在小云寺旁修建一個新的國觀,名為上玄通真宮,以取代過去玉清神霄宮的地位,就遭到眾大臣的反對,指責(zé)他勞民傷財,一力地勸阻。 說起來,當(dāng)初管通、安相、謝素等人,是瞅準(zhǔn)了上皇喜歡韞王,這才順著上皇的意要廢掉他這個太子捧韞王,若上皇喜歡的就是他這個太子,這些諂媚的人在他身邊反而比眼下幫他搶奪皇位的忠臣們中用多了,還不是他喜歡干什么,管通、謝素等人就幫著他辦了么。可惜他現(xiàn)在身邊反而沒能用的人了。 韻德此時聽完,突然長跪下來。 趙煦慍道:“你又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