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你才多大啊,不至于吧?!绷盅笳媸强床煌感⊙?。 江流攫住林洋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比你大得多,別老拽著我說話,我懶得跟小孩扯?!?/br> 林洋咽了咽口水,心跳逐漸紊亂,“那你多大?” “說了你也不懂?!?/br> 冥冥之中,也許是林洋大腦短路了,或是男人的直覺搗鬼,他毫無想法、平鋪直敘地念出了一段話—— “小顧二十八歲接管了他爸的公司,三十歲的時候出了車禍,右腿逢了八針?!?/br> 江流也愣住了,他的驚愕不亞于林洋。 “三十六的時候,法定丈夫出了意外,三十八歲的時候,”江流頓了下,直勾勾的地盯著林洋,“他又結(jié)婚了?!?/br> 林洋擠出了一個特別難看的笑,失了神似的念叨一句,“他還挺渣啊?!?/br> 從洗手間回來,顧燁然就發(fā)現(xiàn)林洋有點不對勁,悶悶不樂,問他怎么呢,這人也不說。 直到整只羊被吃得就剩骨架,林洋還是一句話都沒說,他把顧燁然給他夾的羊腿還了回去,悶頭不吭一聲,只吃了點涮鍋里煮爛的大白菜。 回去的路上,林洋躥上了顧燁然的后背,“今天不坐地鐵,你背我回去?!?/br> “嗯。”顧燁然邁腿往前走,兩人誰都沒開口說話。 顧燁然不放心林洋,時不時挑頭往后看,這人卻始終安安靜靜地趴在他背上。 “洋洋,是不是誰欺負(fù)你了?”走到半道上,顧燁然終于問出了口。 “小顧,哪天我要是死了,你是不是就把我忘了?” “不會?!鳖櫉钊怀谅曊f。 林洋一巴掌拍向顧燁然的后腦勺,“騙人!” “我沒騙人?!鳖櫉钊坏穆曇粝裨诎卜€(wěn)歲月里沉淀了下來,鄭重而又莊嚴(yán)。 回到家,林洋脫了鞋就爬上了床,顧燁然見小棕熊眼圈紅了,坐在床沿心疼地看著他。 “洋洋?!?/br> 林洋不理他。 “洋洋。” 林洋還是不理他。 顧燁然安靜了,靠在床頭仔細(xì)回憶今晚的一切舉動,在想是不是自己不經(jīng)意說了什么話傷到了小棕熊,到最后他也沒想明白…… 林洋單方面開啟的冷戰(zhàn)無形中拉下帷幕—— 每天跟顧燁然說話絕不超過五句,深入交流絕不超過一小時,爽過就去洗澡,絕不往渣攻懷里蹭,甭管有沒有課,只要自己的鬧鐘響了,自己就開始放音樂,音量還得調(diào)到最高…… 冷戰(zhàn)大概持續(xù)了半個月,半個月后,a市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雪。雪花紛紛揚揚飄落而下,短短半天的功夫,地上積出了十厘米的雪層。 林洋帶著帽子圍脖,蹲在車庫門旁邊,用力搓著大雪球,那是雪人的頭,又搓出了圓滾滾的身子,然后插上樹枝條,就當(dāng)作雪人的胳膊,最后他又溜進(jìn)屋,拿了點小工具出來,給雪人畫上眼睛、鼻子和嘴巴,在前胸寫上了“渣攻”兩字。 旁邊站了一男孩,滿眼新奇地問,“哥哥,我能摸一摸小雪人嗎?” 林洋挑頭看著男孩,點點頭,“摸吧?!?/br> “哥哥,小雪人前面寫的是什么字???” 林洋笑笑沒說話。 顧燁然正好從外面買菜回來,手里拎了個塑料袋,他在林洋旁邊站住腳,看著面前新鮮出爐的大作。 林洋問他:“好看嗎?我堆的?!?/br> 顧燁然“嗯”了聲,剛想問那前面有點暈開的是兩什么字。 林洋突然凌空一腳,踹倒了小雪人,拉著顧燁然就進(jìn)了車庫。 角落里的小雪人頹然倒地,雪沫子散了一地,隨后,門外就傳來了小男孩的哇哇哭聲。 自此,林洋又恢復(fù)成了正常人,還是每日一則雞湯故事,睡前一啪,趕上心情的時候,他還給他老公捶捶背捏捏肩,美其名曰大保健,要收費的。 小日子和和美美,兩人就窩在這間十五平的地下車庫里,成天嘻嘻笑笑,不知不覺間,春節(jié)將至。 顧燁然寒假沒回c城,除夕那天早上,兩人把家里煤氣開關(guān)檢查了遍,鎖上了車庫門,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往家趕。 在路上,林洋給他媽打了通電話,語氣甚是可憐,“媽,你兒子兒媳正往你那兒趕,已經(jīng)兩天沒吃飯了……” 第48章 過年 到了家, 已經(jīng)是十點多,家里人都在, 他媽在廚房忙菜, 他爸滿屋子的打掃除。林海聽到哥嫂回來的動靜,除下耳麥興沖沖地跑出房間。 “哥,小顧哥。” 顧燁然沖林海笑笑,林洋上下打量了他老弟一圈,果然這男孩上了高中就不一樣,個頭竄高了不說,模樣看著也沒以前那么幼稚了。 “哥,你看什么呢?”林海被他哥盯得渾身發(fā)毛。 “你是不是長個兒啦?” 林海一臉的得意, “那必須的, 我現(xiàn)在有一米七了, 上回我們學(xué)校長跑比賽,我還跑了個第一名呢。” “一米七就給你得瑟成這樣, 切?!绷盅蟠钌项櫉钊坏募绨?,“小顧, 給他報下你的身高?!?/br> 林海瞪了他哥一眼, 拽著顧燁然往他房間走, “小顧哥, 你來?!?/br> 林洋沒跟著進(jìn)去,而是到廚房跟他媽切磋廚藝去了。大理石臺面上已經(jīng)擺了好幾盤菜, 他媽的大鏟子在鍋里一頓翻攪, 油煙騰騰, 一股濃重的花椒味兒。 “你這弄的什么???好嗆。”林洋捂了捂鼻子。 “小公雞,早上剛宰的,花椒八角放多了。行了,沒你啥事兒,出去吧。” “還剩幾個菜???我來吧?!?/br> “假殷勤。”他媽哼了聲,隨后小聲地問林洋,“小顧怎么過年都不回家???” 林洋往外瞅了瞅,確定小顧不在,壓低聲音說:“他家挺復(fù)雜的,小顧爸媽在他挺小的時候就離婚了。媽,一會兒吃飯的時候,你別問他家里的事兒?!?/br> 他媽聽得挺不是滋味,嘆了口氣,“我說這孩子怎么不愛說話呢,上回來家里我就覺得不對勁。你也別杵這兒呢,陪小顧說說話去?!?/br> “哎?!?/br> 林洋在客廳里陪他爸嘮了會兒嗑,見那倆還沒出來,林洋也進(jìn)了他老弟的房間。 門一推開,林洋就嗅到了里頭廝殺的氣息——顧燁然十指cao縱鍵盤,噼里啪啦一頓敲,林海站右邊,兩眼看得直冒光。 “你倆干嘛呢?”林洋抱胸站到了顧燁然左邊。 “小海這關(guān)過不去,馬上就好。” 林洋幽幽地朝他弟投去一眼,“媽知道你偷摸玩游戲嗎?” 林海嘟著嘴,耍起小無賴,“過年嘛?!?/br> 幾分鐘后,屏幕里傳出了渾厚的擊殺音效,對方人物轟然倒地,林海眼睛睜得老大,愣了幾秒,然后嘴巴咧開了一條縫,用他那還未變完聲的公鴨嗓使勁叫喚,“媽呀,可算過了,謝謝小顧哥?!?/br> “走,咱不跟小孩兒玩。”林洋把顧燁然拉離了椅子。 直到房門關(guān)上,還能聽見他弟在那兒瞎嚷嚷,“誰是小孩兒啊!誰是小孩兒??!” 回了自己臥室,林洋鎖好門,密閉的空間內(nèi)似乎只有透明的窗戶連接著外面的世界,家里開了地暖,兩人都只穿了件單薄的毛衣。 林洋張開了胳膊,顧燁然笑了笑,意會一切,上前摟住了小棕熊。 任憑世界再怎么動蕩,菜價是漲是降,還是這月的開銷又用超了,他倆什么都不怕,憑著彼此給予的溫暖,就敢走南闖北無所顧忌地活著。 顧燁然嗅著小棕熊頭發(fā)上熟悉的洗發(fā)水味道,心里一陣踏實,他閉上眼,不停地用下巴來回摩挲林洋的頭發(fā),“洋洋,等畢業(yè)了,咱們結(jié)婚吧?!?/br> 林洋怔了怔,仰起臉看他,“不嫁,你太窮了?!?/br> “那我就努力掙錢,掙的錢全給你花?!?/br> “我考慮考慮吧……”林洋抿著嘴笑。 反射弧頗長,半分鐘后,林洋又想到了點什么,二話不說對著顧燁然的后腦勺拍了一掌,“萬一你到時候劈腿喜歡上別人了,咋整?” 顧燁然撫上了林洋的臉,喑啞著聲說:“我只喜歡你?!?/br> “我不信,我得摸摸你的良心?!?/br> 指尖的清涼掠過帶著體溫的肌膚,它偏不安分,和風(fēng)細(xì)雨是它,疾風(fēng)驟雨也是它,顧燁然耐不住這樣的折磨,呼吸間連氣息都紊亂了。 “洋洋,別鬧?!鳖櫉钊蛔阶×肆盅蟮膿v亂的手,頓了一秒說,“我是個男人?!?/br> 林洋撇撇嘴,“沒勁,說得好像我不是男人似的?!?/br> “你爸媽還在外邊,別這樣?!鳖櫉钊坏难凵饾u加深。 林洋突然哈哈笑了起來,狠狠捏了捏他老公的臉,“傻不傻,逗你玩的?!?/br> 顧燁然卻沒想跟他鬧著玩,抱住他雙雙倒在床上。兩人膩歪了一陣,快到吃中飯的時候才出去。 林海恰好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玩手機,見他倆出來,幽幽撇去一眼,隨即收回,高深莫測地來了句,“哥,你脖子上紅了一塊,很明顯?!?/br> 林洋尷尬地看看顧燁然,摸上了那塊紅,“我說這兒怎么這么癢,剛才在房間里看見一蟑螂?!?/br> “這蟑螂真夠大的?!绷趾@洳欢∮謥砹司?,視線不離手機屏。 林洋心里嘀咕,這孩子是真不懂,還是在跟他玩忽悠啊,不管了,必須得使出必殺技來,“林海,你寒假作業(yè)寫完沒?一天天的,怎么就你最閑!” 林海急得跳腳:“我的天,哥,你脖子被蟑螂咬了,都能扯到我身上……” 江美鳳女士正端著菜從廚房出來,隨口便問,“咱家有蟑螂嗎?” 林海幸災(zāi)樂禍,“你問哥?!?/br> 林洋垂下頭,不說話了。顧燁然看著自己印下的“杰作”,嘴角噙出了不著痕跡的笑。 “我看看是什么東西咬的?!苯励P女士湊過去認(rèn)真觀摩了一陣,后知后覺,不免有些尷尬,她咳嗽了一聲,“林海,寫你的寒假作業(yè)去,你哥沒說錯,家里就你最閑。” 天大的委屈涌上了林海的心頭,他只是一個似懂非懂、正處于青春發(fā)育期、對世界充滿未知興趣的高一男生,大人們?yōu)楹慰偸沁瓦拖啾疲?/br> 午飯吃得不講究,就他媽隨便炒的幾個菜,年夜飯才是大頭。這天從下午兩點開始,林洋就鉆在廚房里給他媽打下手,擇菜刷鍋,或者幫忙翻炒兩下,男人的手勁兒比女人大,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嘮嘮嗑。 “兒子,像你們這樣的年輕人,也要注意保養(yǎng)身體,不要仗著年紀(jì)小就瞎胡鬧,平時要早點睡,玩什么都不能玩太累,啊,聽到?jīng)]有?” “媽,我又不是小孩,知道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