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言之，就是指揮間內(nèi)可以輕松保住，但既然對方?jīng)]在指揮間內(nèi)下大力氣，就意味著他們的重點很大可能不在這邊。

    西德摸了摸下巴，而后目光一晃，落在了遠處的飛梭處，那個方向似乎有一道黑影一閃而過。

    “你看見了？”林敬知問道。

    “嗯，有人跳下來了?！?/br>
    “兩個人?！绷志粗a充，“一名哨兵，一名向?qū)А！?/br>
    西德是看見，林敬知是感知。

    “我大概知道他們會去哪了?！蔽鞯虏[了瞇眼睛，“磁場已經(jīng)到房間里面了？他們可以聽見我說話？”

    “還沒有，暫時不行，你想怎么做？”

    “我得跟過去一趟，如果只有哨兵的話，吉娜或許可以頂住，但向?qū)忝靼孜业囊馑紗幔俊?/br>
    林敬知點頭，他在不擅長的領(lǐng)域建議向來很少，但這時候還是忍不住提醒道，“指揮間內(nèi)呢？”

    就算是西德過去，也頂多能制服那個哨兵而已，那名向?qū)Р蝗?，如果對方配合好的話，到時候說不定反倒是西德吃虧，所以如果想速戰(zhàn)速決，他也一定要跟著西德一起過去。

    西德琢磨了半晌，轉(zhuǎn)身看向了老來福和約瑟夫。

    ·

    飛梭那邊發(fā)散而來的精神磁場抵達指揮間，將指揮間徹底包圍時，一道淡淡的藍光從約瑟夫口袋里的一枚晶體里散發(fā)出是的，就是f1大樓之前被蓋倫辛辛苦苦撿回去，并且能夠散發(fā)出誘人香味的晶體，那是該亞的里層晶體，可以吸收向?qū)睾拖驅(qū)У木窳?，林敬知將里面原本存著的向?qū)爻槌觯⑷肓俗约旱哪芰?，足夠在老來福和約瑟夫周圍形成一道淡淡的光圈。

    那光圈不能阻擋磁場看見老來福和約瑟夫，但卻能阻止磁場將老來福和約瑟夫看的太深，并且會做出一些掩飾性的假波頻來混淆磁場，讓磁場誤以為接受到了老來福和約瑟夫心中所想。

    那藍色的光屏實在太淡了，再加上林敬知將自己的痕跡收拾的干干凈凈，對方并沒有察覺到這個房間里曾經(jīng)存在過向?qū)?，故而沒有察覺到異常，將指揮間包裹之后，就再也不動了。

    約瑟夫是察覺不到周圍的變化的，他不過是將晶體按照林敬知和西德的說法在身上藏好而已。

    至于移交晶體的事情，這得回到五分鐘前，當(dāng)時的西德告訴他們自己有急事要去做，詢問指揮間內(nèi)能不能暫時交給他和老來福，由約瑟夫來開著光屏的收音器，將聲音傳達給西德，讓西德聽見對方接下來會說什么，而倘若對方是要對話的話，就由約瑟夫和老來福先應(yīng)付一陣。

    老來福問都沒問是什么急事，就直接叫他滾蛋，約瑟夫則認真地將晶體放好，打開收音器，于是指揮間內(nèi)就只剩下了兩人。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老來福和約瑟夫靜靜地等在光屏前。

    眼下的一幕讓約瑟夫忍不住產(chǎn)生了一種錯覺，仿佛時間線拉回到了二十年前，他和老來福共同為了聯(lián)盟并肩作戰(zhàn)的時刻，如今聯(lián)盟沒再分裂，但腳下的土地，他們的家園，卻依舊沒有徹底和平下來。

    “你們將走廊的光屏關(guān)閉了。”這個念頭才出現(xiàn)在腦海中不久，磁場閉合，一道低沉的聲音便從光屏的那頭傳來。

    不帶一丁點疑問語氣。

    老來福眼睛一瞇。

    光屏內(nèi)的長袍男人搖了搖頭，似乎在嘲笑他們無意義的掙扎，“我確實是想對著整個軍部直播的，不過，算啦，也不影響什么?！?/br>
    “你到底想干什么？”老來福沉下臉色。

    約瑟夫感覺不到磁場，他當(dāng)然也感覺不到，只是面對著男人看上去太自如的說話聲，一時間竟忘了豎在他們面前的只是一塊放著直播視頻的光屏而已。

    換言之，就是這視頻從剛剛開始就只是在接收信號，并沒有發(fā)射信號，故而他們可以看見長袍男人，但長袍男人卻看不見也聽不見他們理論上來說，是這樣的。

    然而事實卻顯然不是。

    只見那頭的長袍男人在老來福的話音落地后歪了歪頭，淡聲道，“這位是來福先生吧？我很久以前就聽人提起過你，算是久仰大名，傳聞來福先生聰明得很，所以不如你來猜猜，我想干什么？”

    男人話音落地，約瑟夫便微微皺了皺眉。

    簡短的話聽不出來，但一旦說這種長句子，就能隱隱感覺出，這人說話有點怪怪的，并不像本土聯(lián)盟人的口音，更像是比較偏的邊疆居民。

    但又有點奇怪。

    約瑟夫年輕的時候也算是在邊疆待了半輩子，各個邊疆星球基本都駐扎過，他過去還真沒聽過這樣的口音，而聯(lián)盟近十年來也沒發(fā)現(xiàn)過什么新星，所以，這口音是哪來的？

    那頭的老來福不耐男人說話的方式，大概是年輕的時候在軍部虛與委蛇那套玩得太多，年紀越大，老來福就越煩彎彎繞繞的東西，一看長袍男人這故作腔調(diào)的樣子就有氣，但這人他不知根知底，也明白不能亂發(fā)脾氣，于是只能把一張老臉憋臭，“誰跟你說我聰明的？他情報有問題！我不知道你想干嘛?！?/br>
    指揮間的信號依舊沒有傳出去，但長袍男人卻將老來福的聲音和模樣都盡收眼底，低低一笑，“他對你的情報可不會有問題?！?/br>
    聞言，老來福眸光微微一動，面色依舊很臭，小聲嘀咕道，“愛信不信，我說他情報有問題就是有問題，都多少年沒人說過老頭子我聰明了，說我老頭子聰明的，那估計都得是十幾年前的情報了，你那朋友是不是很老？”

    感覺到老來福的試探，長袍男人將雙手重疊在一起，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看上去并不打算和老來福繼續(xù)就這個問題糾結(jié)下去，“約瑟夫伯爵也在，不如你們二位一起猜猜，我想干什么？如果人數(shù)不夠的話，還可以把西德元帥喊上，雖然他不在這個房間，但我想你們應(yīng)該有很多辦法通知他過來吧？我有的是時間陪你們?！?/br>
    老來福盯著光屏，沒好氣道，“你就不怕花的時間太長，軍部反偵察到你的位置？”

    “我既然敢這么說，自然是不怕的，你們軍部還沒有這個能耐?！遍L袍男人說著，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嘲弄地笑了笑，“連近在咫尺的危險都察覺不到，妄論十萬八千里外的我？”

    這聲音一出，約瑟夫和老來福瞬間就想到了之前那個監(jiān)控畫面，雙雙忍不住朝那個畫面的方向看去，然而，和之前幾次一樣，他們什么都沒有看見。

    看出了他們這個動作的用意，長袍男人笑的更肆意了，“所以，不要白費功夫，跟著我一起猜一猜，我到底想干什么？”

    老來福面色陰晴不定，聽著男人慢聲細語的，就有點想罵人，所以沒有開口，怕自己忍不住。

    倒是那頭的長袍男人見老來福半天不說話，索性換了個目標，“或許約瑟夫伯爵會更清楚一些？”

    ·

    f1事件抓獲的那五人，對外說法是在f1事件結(jié)束之后就準備押往首都星內(nèi)一個比較全面的監(jiān)獄，但事實上，那五人最終被關(guān)押在了軍部總部里的監(jiān)獄，定地點的時候，只有朱利安和西德，以及幾名軍議兩邊的要員在，統(tǒng)共加起來不超過五位。

    關(guān)押之后至今，那五個人一直沒有清醒過來。

    有關(guān)這一點，奉命接觸他們的軍醫(yī)和科研院的人都想不出一個好的解釋來，不過這倒是讓看守他們的士兵壓力減輕了不少。

    畢竟軍議會議結(jié)束后，眾人得出的結(jié)論是那個組織很有可能會派人來對他們五人進行營救，而這五人本身實力就不凡，到現(xiàn)在軍部的人都不知道能怎么對付他們，也不知道他們當(dāng)初要自投羅網(wǎng)。

    所以，這么強悍的犯人在短期內(nèi)醒不過來是好事，至少有朝一日有人真的要來營救，他們能免于腹背受敵的困境，并且軍部也暫時想不出什么好方法來審問這樣的敵人。

    負責(zé)看守大隊的是吉娜，親眼在天臺上看過這些人有多強悍的吉娜沒有絲毫怠慢，全程親自坐鎮(zhèn)監(jiān)獄，幾乎用上了自己從軍這么多年來看押俘虜戰(zhàn)犯的全部經(jīng)驗，親自看守，不定期檢查，看守隊伍不定期更換，里三層外三層團團包圍。

    此時，她看了看時間，感覺是時候再換一撥看護隊伍了，腳步往前一邁，正欲越過走廊去隨機抽取小隊時，突然隱隱感覺到走廊上傳來了一陣風(fēng)。

    她驀地回過頭，空蕩蕩的走廊像是在告訴她她剛剛的感覺是錯的，然而回到首都星以來發(fā)生的所有事堆積起的經(jīng)驗，卻將警惕灌入了她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里。

    ·

    “為什么這么說？”見自己被點名，約瑟夫看上去還算鎮(zhèn)定。

    那頭的長袍男人停頓了半晌，最終突然大笑了起來，“歲月真是個有意思的東西?！?/br>
    “我有位朋友告訴我，聯(lián)盟當(dāng)年有兩尊守護神，曾任元帥約瑟夫驍勇善戰(zhàn)性格開朗，統(tǒng)一后第一任首相來福深謀遠慮見微知著，如今不過二十年過去，未曾想兩位的性格竟已完全大變，你們說是不是很有意思？可見世間能永駐的東西確實太少”

    約瑟夫還在思考他這句話里面的深意，那頭的老來福就一臉莫名其妙，“不是我老來福吹牛，我和約瑟夫的豐功偉績，在聯(lián)盟內(nèi)任抓一個三歲小孩都能娓娓道來，你還要朋友來告知？年輕人，你聽我一句勸，情報不通是真的很難辦成大事啊?！?/br>
    長袍男人微微一哽。

    同時，約瑟夫像是聽明白了什么，聯(lián)想起這人嘴巴里他沒聽過的口音，低低一笑，“歲月確實很有意思，那請問我和來福，讓你想到了什么？”

    老來福的打岔看上去是在跑火車，但實際上卻掐中了什么要害，讓長袍男人停頓了許久，末了，后者左右想想，又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似乎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以威脅到他了，老來福即便是識破了他的身份，也奈何不了他。

    于是他徹底放開來，“想到了我的一個寶貝?！?/br>
    “是我最漂亮的一個杰作，任何人都不能和他比擬，我現(xiàn)在還能記著他光滑的皮膚，和稚嫩的臉蛋，只可惜我走的太快，連名字都未曾給他起，二十年一晃而過，每每記起，心里都很是想念?！?/br>
    “所以你想去見他？”約瑟夫問道。

    “那是自然，”長袍男人將什么玻璃罐頭拎到面前，然后深吸了一口氣，像一個有長期毒癮的人終于得到了滿足一般，“約瑟夫伯爵，如若您有這樣一個放在心尖上牽掛了二十年的人，會不想去看他嗎？我恨不得將他每時每刻都帶在身邊，來訴說我的想念”

    “那他想你嗎？”老來福突然問道。

    長袍男人的聲音驀地哽住，許久后，干巴巴的聲音傳來，“我創(chuàng)造了他，是他的父親，是他的主人，他的一切都是我的，來福先生認為，他怎么可能不想我？”

    “很有可能不想啊，因為我要是這么和我兒子說話，或者我爸這么和我說話，那父子關(guān)系可能早就終止了吧，”老來福暢想了一下，評價道，“太惡心了，真的?！?/br>
    長袍男人對老來福的評價絲毫不在意，甚至深覺后者太狂妄自大，他冷聲道，“那是因為你沒有像我一樣花費那么多的精力，你不過是貢獻了一顆jingzi而已，而我”

    “貢獻了一顆卵子？”老來福滿臉驚訝，“那你確實比我厲害一點。”

    長袍男人：“……”

    約瑟夫：“……”

    老來福擺擺手，“我覺得吧，那些天花亂墜的話就不要說了，我這輩子聽太多了，咱們說點實質(zhì)的。既然說你做這么多事，都是為了見那個人的話，那想必那人不太好見吧？”

    長袍男人似乎還哽在剛剛的對話中沒回過神。

    老來福于是繼續(xù)，“如果把你現(xiàn)在做的一切都當(dāng)成是見那個人的代價的話，那不如你來說說，你還打算把這個代價付諸到什么程度？”

    良久，長袍男人幽幽道，“怎么？我告訴你我要付諸到什么程度，你就會傾力相助？”

    “那不可能，”老來福想都不想道，“現(xiàn)在看來你為了見那人的代價是用聯(lián)盟來支付的，我忍住不罵你不打爆你的腦袋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了，哪里來的傾力相助？”

    長袍男人突然沉默了下來。那頭的約瑟夫盯著長袍男人，手指在臂彎上輕輕地點了點。

    口音沒聽過，對他和老來福不了解，做的實驗和西德很多年前和他描繪過的“該亞母星、哨兵向?qū)А毕喾拢约拔鞯滦r候曾經(jīng)和他說過，一個和他一起掉落在聯(lián)盟邊疆的男人。

    一切在約瑟夫的腦海中串成了一條線，他瞇起了眼睛，發(fā)現(xiàn)敵人似乎比想象中還要麻煩一些。

    如果一個聯(lián)盟人想要加害聯(lián)盟，那加害程度再深，也不會以讓聯(lián)盟死無全尸為目的，因為那樣的話，他自己的棲息之所也會沒有，而重塑一個聯(lián)盟精力消耗之大，一個人用盡一生恐怕都等不到。

    但不是聯(lián)盟人，那就不一樣了，他完全可以將整個聯(lián)盟都賭上，來拼湊出回家的道路。

    對，回家。

    想見的那個人在該亞的話，那這個男人付出的一切代價，應(yīng)該就是為了回到該亞，可是

    “留給你們的時間不多了?！遍L袍男人突然說道，“五分鐘后，我的孩子就會完成我的第一步計劃，等到那時，便開弓沒有回頭箭，你們再怎么掙扎都沒有用了，聯(lián)盟早就是我的囊中之物，所以這五分鐘，我再最后陪你們聊聊吧，先說好，來福先生，屏蔽軍部光屏是沒有用的，有關(guān)這一點，你五分鐘后就知道了?！?/br>
    老來福皺了皺眉，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旁邊的約瑟夫突然問道。

    “為什么要做進化人實驗？”約瑟夫問道，“這也是你想要見那個人的代價嗎？”

    約瑟夫雖然這么問，但他覺得不是。

    西德曾經(jīng)說過，如果想要引起該亞的注意，只要不斷在聯(lián)盟邊緣宇宙處發(fā)出獨屬于該亞子民的信號即可，如果有該亞的遠航隊經(jīng)過，就可能可以取得聯(lián)系，這期間可能會耗時很長，但并不需要用進化人來輔佐，所以，這就成了約瑟夫心中最大的疑惑。

    如果只是為了回家，那么長袍男人為什么要制造進化人？

    聽見約瑟夫這個問題，長袍男人停頓了兩秒，而后，發(fā)出了桀桀怪笑聲，這笑聲持續(xù)了很久很久，久到男人停下時，連氣息都有些不穩(wěn)。

    “這是你們的欲望?！绷季茫f道。

    “我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場生死浩劫，”他說著，指了指自己臉上的疤痕，“有人救了我，知道我的能力和來歷之后，你問的那場實驗，是他要求的。”

    某個名字呼之欲出，約瑟夫和老來福臉色雙雙一變。

    “諾克都告訴你們了吧？還存在更高文明宇宙的事情，你們剛剛已經(jīng)在會議上討論過了，所以諾克一定是告訴你們了，”長袍男人低笑道，“而這些，他早就知道了?！?/br>
    “我是不是沒有告訴你們？我是個科學(xué)家，我的實驗，能夠創(chuàng)造出比高文明宇宙人更強悍的人種，所以，我的恩人希望能犧牲一半，或者犧牲一大半，甚至是犧牲百分之八十的聯(lián)盟人來讓你們的宇宙變得強大完美，向其他宇宙發(fā)起進攻，掠奪資源，博取更長遠的未來，這是一個非常偉大的夢想啊。”

    長袍男人一邊說，一邊將臉湊到了光屏前，這是他距離鏡頭最近的一次，他的眼睛清晰地暴露在鏡頭下，連帶著野心和蠱惑一起。

    遠方，從聽見長袍男人說“我有一個寶貝”開始，趕到吉娜那邊和光頭男干上的西德就開始大發(fā)雷霆，在聽見這句話時，怒著臉將光頭男的臉深深砸到墻壁里面，和老來福同時怒吼道。

    “偉大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