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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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她連日來跌宕起伏的經歷不比網友的腦洞小,里面有套路貸、有疑似綁架和非法監(jiān)禁,甚至強jian未遂! 與此同時,王嘉可被“萬木春”劫走的消息也送到了王九勝手上,王九勝聽完了前因后果,站在他們家樓頂的豪華露臺上連抽了半盒煙,慢悠悠地舉著電話嘆了口氣:“我不怕你們辦事不利,年輕人嘛,多鍛煉幾次,做事情自然就周全了,就怕這種胡作非為的,看見個稍微有點模樣的女人就忘乎所以,丟人??!” 手下連忙認錯:“是我沒挑好人,北舵主……” “這都不用說了。參與辦事人員名單,你那里都統(tǒng)計好了,是吧?”王九勝打斷他,又意味深長地說,“他們的家屬都照顧好了嗎?” 電話里的手下說:“您放心?!?/br> “那就好?!蓖蹙艅僖稽c頭,“這事本來也是我抹不開面子,替丐幫的朋友出頭,不管是好結果還是壞結果,這‘果’也不該讓咱們行腳幫吃,對不對?” “是?!?/br> “忙去吧。”王九勝輕飄飄地說,“你辦事,我向來是放心的?!?/br> 然而一掛斷電話,王九勝臉上游刃有余的微笑卻倏地消失了。 他搓著手,像排查地雷一樣,小心翼翼地把自家露臺巡視了一遍——王九勝住在城區(qū)一個罕見的低密度小區(qū)里,整個小區(qū)只有四棟樓,安保極嚴,每座樓都配備保安室,小區(qū)二十四小時有人巡邏。 他買下了樓王的頂層,三十二層,號稱“空中四合院”,有一個巨大的露臺,能把大半個燕寧城都盡收眼底,天價。 可是此時,三十二層也不能讓他有安全感了,王九勝打開了露臺上的紅外線入侵探測器,還是不能放心,回屋鎖了露臺。他的露臺上除了一個裝飾用的玻璃門,還有個非??鋸埖姆辣I門,一放下來,就像把自己鎖進了鐵皮的保險箱。 “保險箱”里的王九勝又打開電腦,強迫癥似的,他仔細地把附近所有的監(jiān)控鏡頭查了三遍,這才抓了把安眠藥吃,躺下睡了。 可是“保險箱”和安眠藥都不能讓他安眠,王九勝閉眼沒多久,就被血rou模糊的噩夢驚醒,他大叫一聲,冷汗淋漓地坐起來,屁滾尿流地打開了全屋的燈,就在這時,他眼角余光掃見墻角有一道陰影! 王九勝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回手從枕頭下抽出一把軍刀,嘶聲喝道:“誰!” 沒有回答,原來那只是他自己的衣架。 王九勝吐出一口濁氣,肩膀垮了下來,在冰吧前灌了半瓶礦泉水。 王九勝生在亂世,十三歲時動手殺的第一個人是同門,一個年紀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比他漂亮、比他人緣好,其實小小年紀就是個偽君子,“王八”的外號就是從這人嘴里傳出來的。這個人被他偷偷宰了以后填了井,消失得神不知鬼不覺,人們找了一陣,以為是那男孩自己跑了,沒有人懷疑過當年老實巴交的王九勝。 除此以外,咬過他的老狗、用燒火棍打過他的廚子、當面羞辱他“癩蛤蟆想吃天鵝rou”的女孩……都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了。 天知地知,他知死人知。 后來時代變了,他的手段也跟著不斷進化,從簡單的殺人拋尸,進化成制造意外——三十多年前那場倉庫大火的“意外”,把他燒上了北舵主的寶座,也給了他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 再后來,“制造意外”又進化,成了更高端的“借刀殺人”,連衛(wèi)驍那樣的大魔頭也逃不過他的手掌心。 這樁樁件件,都曾是讓他回味無窮的得意之作,可不知什么時候,它們開始潤物無聲地潛入了他夢里,每到午夜時分,就幻化成鬼魅糾纏不休。 這一定不是因為他老了、怕了。 王九勝想,都是因為當年做事疏漏,斬草沒除根,給“萬木春”留下了一條尾巴。 他握緊了手里的軍刀,打開床頭柜——那里藏著個小保險箱,輸入二十六位密碼,保險箱輕輕地彈開了,里面有一件血衣和幾張老照片。 如果甘卿或是孟天意看見,就能認出來,拍照的地方正是泥塘后巷沒改建的時候,衛(wèi)驍隱居的地方。 每一張照片的主角都不一樣,其中有一張楊平的照片最顯眼——楊平已經是中年模樣,站在小院的后院墻根下,似乎是剛從院里翻出來,正在擦手。他那扭曲的手掌心泛著一種奇怪的青紫色,沾著血跡,臉上掛著笑。 這一宿,寒風呼嘯,王九勝被鬼魅纏身,楊逸凡提心吊膽地等著搶救的消息,張美珍對著毫無動靜的手機發(fā)了一宿的呆。 心里有鬼、有憂、有愧、有過往的人們,都在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唯有甘卿,被喻蘭川灌了一大碗從韓東升家借來的感冒沖劑,暈過去似的,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不常生病的人,一有病就格外嚴重,對藥的反應也格外大。甘卿被門鈴聲吵醒的時候,只覺得自己腦子里塞滿了漿糊,張美珍又不知道跑哪去了,她只好四腳并用地爬起來,拖著兩條面條似的腿去開門。 喻蘭川拎著一袋午餐和一袋藥進來:“你怎么不問一聲是誰就開門,不知道最近這院亂嗎?喂?” 甘卿扶著門框,腦門貼在木門上汲取涼意,兩眼的焦距還沒對準。 喻蘭川覺得她表情不對,伸手一摸,被她的額頭燙了一下:“燒糊了!我昨天囑咐你早晨吃藥,你吃了嗎?” 甘卿:“……” “你到底怎么活到這么大的?”喻蘭川氣急敗壞地把東西放下,摘下門口衣架上的羽絨服,一手拎起甘卿,“去醫(yī)院!” 甘卿不太清醒,下意識地縮肩橫肘,精準地打在了喻蘭川的脈門上——她手腳軟綿綿的,力度不大,喻蘭川“嘶”了一聲,一把攥住她的胳膊肘,甘卿卻好像站不穩(wěn)似的,順勢往前一倒,整個人帶著不正常的高溫貼在了他身上。 喻蘭川胸口“咯”一下,心跳暫停了半拍。 然而下一刻,他頸側一涼,冰冷的金屬制品貼在了他脖子上。 喻蘭川:“……” 甘卿直到這會,才好像慢半拍地反應過來,迷迷糊糊地問:“……小喻爺?你怎么還沒上班?” “我抽午休時間從公司趕回來給你送飯,”喻蘭川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能勞駕你把爪子從我脖子上拿開嗎?” 第七十八章 甘卿詭異地沉默了幾秒,后知后覺地發(fā)現自己干了什么,僵硬地往后退了一步。 甘卿:“我……那個不太清醒……” 喻蘭川:“你拿的還是我鑰匙!”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又同時閉嘴,聲音疊在了一起。 甘卿的目光往下一溜達——喻蘭川剛才不知道掏什么,錢包是打開的,露著鑰匙,鑰匙串上有一把裝飾用的小瑞士軍刀……被她順手牽羊,拿去卡了人家脖子。 甘卿一聲不吭地從旁邊抽了一張紙巾,把小喻爺的鑰匙串擦了一遍,用上供的姿勢雙手捧著,恭恭敬敬地請回到了喻蘭川包里,假裝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她平時懶得睜眼,眼皮總是蓋著半個瞳孔,讓人看不準焦距在哪,顯得若離若即的,這會卻因為感冒,把原本就雙的眼皮燒得“一波三折”,沉甸甸地往下一壓,帶點眼淚,無端乖巧無辜了起來。 跟平時不一樣。 喻蘭川心神一動,像是從結了冰的山石上窺見了一簇生在縫隙里的花,意外中還有一點震撼,于是他的語氣不由自主地軟了幾分:“去吃點東西,量個體溫,我?guī)闳メt(yī)院?!?/br> 甘卿無意識地跟著他走了幾步,耳畔的聲音都跟她隔著什么,隨著間歇性的耳鳴時遠時近,反應起來也慢半拍。 喻蘭川已經把帶來的藥和食物都攤開了一桌,她才聲音有點含糊地說:“我不用去醫(yī)院,我每次感冒就這樣,燒一天,睡兩覺就退,吃不吃藥都行……唔……” 她腦子有點反應不過來,總覺得自己忘了說什么,好一會才想起來,連忙尷尬地補上:“你怎么還特意從公司跑回來?我怪不好意思的?!?/br> 禮多人不怪,甘卿本意是說句“客氣話”,但這句客氣話因為出來得慢了一會,像后來硬補的,聽著不像禮貌周到,更近似于刻意拉開距離,有點不友好。 人的語言就是這么微妙,有時候語氣、時機有輕微的差別,就會透露出完全不一樣的意思。 甘卿感覺到了,為免誤會,她連忙轉起結滿漿糊的腦漿,十分狗腿地找補了一句:“不過我正好沒力氣起來做,這頓飯真是及時雨,小喻爺救我狗命,大恩大德,以后……” 喻蘭川涼涼地看了她一眼。 甘卿只好傻笑。 喻蘭川卻也沒什么生氣的意思,沒理她,低頭發(fā)微信給同事,說自己下午有事,請假半天。 發(fā)完,他才收起手機,好整以暇地問:“以后什么?你有什么能報答我的?” 甘卿:“……” 她掐指一算,自己沒錢沒權、沒家沒業(yè),身無長物,就做飯還行——味覺審美似乎還異于常人,總是不為世俗接受。小喻爺遵紀守法,身為模范公民,大概也沒有買兇殺人的需求。 難怪民間傳說里報恩的小妖都以身相許——他們也確實沒別的本事了。 可是甘卿一直覺得,“妖精報恩以身相許”之類的故事,都是舊社會底層男青年的幻想,男主角也大多一窮二白,只有一腔正直。 假如許相公是個公子王孫之流,那白蛇傳就不是“報恩”的故事,而是“碰瓷”了。因為白娘子是個連戶口都造假的盲流,特長是施展妖法坑蒙拐騙,美貌都是變出來的,一喝高就露一屁股尾巴。 公子要她干什么使?嚇都嚇尿了。 后續(xù)發(fā)展大概會是許相公重金請大師做法,然后大師和妖怪大戰(zhàn)三百回合,最后邪不壓正、妖魔伏法。 喻蘭川見她詞窮,就翻了個白眼,從藥袋里抽出一根電子體溫計扔給她:“不會用自己看說明書?!?/br> 說著,他把有點涼了的湯湯水水端到廚房,挨個加熱。 甘卿頭發(fā)沉,于是把頭歪過來,擱在椅背上,減輕脖子的負擔,透過歪歪斜斜的視角,她看向廚房里的喻蘭川。喻蘭川背對著她,正在熟悉她們家的微波爐,永遠筆挺的襯衣外罩著一件簡單的羊毛背心,箍出了寬肩窄腰。 小喻爺不是“王孫”,但要是放在過去,肯定有資格當個“公子”。他才華橫溢、處事圓融,金榜題名指日可待,長得還帥,搞不好被公主看上拉回去當駙馬,就不用還房貸了。 甘卿想了想,說:“我知道幾個人,有祖?zhèn)鞯蔫T劍手藝……雖然現在都做工藝品去了,不過家里肯定還有私藏品?!咴E’老被強行變成棍法和掃帚法太可惜了,要不……我給你找把劍吧?” 喻蘭川冷漠地說:“鎮(zhèn)宅?去你的吧,我家又不是中式裝修,神經病啊掛把劍?!?/br> 甘卿:“……喻掌門,貴派就算只剩下掌門一個,好歹也是個劍派吧?!?/br> 微波爐“?!钡仨懥艘宦?,食物的香氣絲絲縷縷地漏出來,流到客廳,溫暖而濃郁。 “我們是使劍的門派,不是崇拜劍的門派。”喻蘭川淡淡地說,“刀槍棍棒,什么不一樣?當然,最好還是動口不動手?!?/br> 又來了——甘卿夾著溫度計,把臉埋在胳膊上笑。 喻蘭川卻沒笑,他把熱好的飯菜端上桌:“拳腳容易流傳,刀劍必定會往舞臺表演方面發(fā)展,指不定哪天就徹底失傳了,這有什么?再說我也不喜歡用真劍。” 甘卿奇怪地問:“為什么?你已經到了‘飛花摘葉’都能當劍使的化境了嗎?” “刀劍之類的兇器,屬于風險很高的cao作,我應該算是個‘風險厭惡者’,不喜歡碰這種東西?!庇魈m川頓了頓,“哦,‘風險厭惡者’是指……” 甘卿接道:“在順風順水的時候,也會如履薄冰的人?!?/br> “差不多?!庇魈m川一聳肩,見她夾著溫度計不方便,就給她盛了碗湯,又在她左手塞了把勺,“聽起來不如賭徒酷,是吧?有股枸杞紅棗水味。” 可是,既然是個“如履薄冰”的人,為什么肯露面出頭,獨自擋住來勢洶洶的丐幫叛逆呢? 甘卿心想,如果她這么問,喻蘭川一定會一臉不耐煩地回她一句“那是逼不得已,沒得選,不然還能怎么辦”。 有的人視金錢如糞土,肯把寶馬貂裘換美酒,只為一場盡興。萬物如浮云,唯有情深義重。 喻蘭川卻沒有這種瀟灑,他好像那種平時摳摳索索、一分錢掰成八瓣花的老財主,吝嗇得讓人哭笑不得,但你知道,生死關頭,他是肯拋卻一切他看重的東西,為你傾家蕩產的。 “看什么看,”喻蘭川被她的目光盯得不自在,板起了臉,“我怎么覺得你今天有點傻——電子體溫計一分鐘夠了,還不快看看幾成熟了?!?/br> 體溫計上顯示三十八度五,算高燒了。 喻蘭川皺起眉,放下筷子:“我下樓買點退燒藥?!?/br> 甘卿的目光落在體溫計的表盤上,可能真是燒短路了,她脫口說:“刀也不要,劍也不要??墒俏艺埲顺燥堊罡邫n次是麥當勞,你再對我這么好,我就要資不抵債了。” 她的尾音拖得很長,帶著沙啞的鼻音,有粘性似的,像傳說里躺在蛛絲上的蜘蛛精,兇險而靡麗,把飛蛾喻蘭川黏在了原地。 兩個人隔著一張巴掌大的小桌,互相數得清對方睫毛的根數。 喻蘭川的喉嚨微微一滾,接著,他緩緩地站起來,雙手撐在小桌上,朝甘卿的方向傾下身,身高帶來了某種壓迫感。 他眉目不動時,眼角和嘴角都是橫平豎直,既不上翹、也不下垂,原生表情透著理智和冷淡的味道,讓人想起浮著冰山的平靜海面,底下涌動著看不見的暗流和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