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是，丐幫和行腳幫的人現(xiàn)在不一定顧得上你?！庇魈m川說，“你找回了王嘉可，把行腳幫和丐幫都卷進(jìn)了局子里，我現(xiàn)在不知道是哪一邊的人說漏了嘴，警察好像正在追查丐幫和行腳幫，這兩撥人都是人多事多，這回屁股不擦干凈，很可能被打成非法團(tuán)體取締，我想他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都收到消息了?！?/br>
    丐幫四大長老的電話已經(jīng)被打爆了，田展鵬把發(fā)燙的手機(jī)靜了音，匆匆走進(jìn)了約好的包間，被暖氣撲出了一腦門熱汗。

    立刻有人問：“老田，你怎么才來？”

    “這兩天搬家，事有點(diǎn)多……老趙呢？”田展鵬心不在焉地說，目光在屋里轉(zhuǎn)了一圈，沒找到趙長老，“怎么，他也沒來？”

    “老趙被帶走了，我們舵下面好多污衣幫的兄弟也被帶走了，一開始還以為是城管嚴(yán)打乞討賣藝，后來才知道不是城管，是警察！”

    “老趙又怎么了，什么情況？”

    “我就說那天你們?nèi)ヒ话僖霍[事不該驚動警察！”

    “就去派出所坐了一會，當(dāng)時不都沒事了嗎？”

    “小翟他們也是，好幾天沒消息了?！?/br>
    田展鵬被這一屋子七嘴八舌吵得頭暈?zāi)X脹，他自己身后還一堆焦頭爛額的麻煩，一時間血壓都飆上去了。

    就在這時，有人忽然小聲說了一句：“我?guī)煾附裉旖o那個誰打過電話……”

    田展鵬：“哪個誰？”

    “就……老幫主的孫女。”

    “楊逸凡就楊逸凡，還‘那個誰’——你是結(jié)伴上廁所時候偷說人壞話的小學(xué)生嗎？”田展鵬暴躁道，“還有老趙什么意思？攛掇大家一起行動，然后他自己私下聯(lián)系楊逸凡，想捷足先登嗎？”

    “稍安勿躁，田長老，”另一個人說，“我手下盯著醫(yī)院那邊的人回報，說今天楊逸凡去了公安局——趙長老幾點(diǎn)打的電話？”

    兩邊人把時間一對，屋里空氣都安靜了。

    過了不知多久，才有人小聲說：“她？她再怎么說也是老幫主的親孫女……她就不怕把老幫主陷進(jìn)去嗎？不至于吧？”

    田展鵬陰惻惻地抬起眼：“這是看老幫主能活著出院的幾率不大，她釜底抽薪了。這個……”

    他低低地罵了句很不好聽的，花白的鬢角旁跳起了青筋。

    “把人叫來問問，”另一個長老開了口，“她是要?dú)Я俗孀诨鶚I(yè)嗎！”

    “家屬注意一下時間?！眎cu病房的護(hù)士小聲提示，楊逸凡應(yīng)了一聲，表示自己聽見了。

    老幫主身在一堆儀器中間，顯得又瘦又小，大概誰也想象不到，當(dāng)年五絕的“穿林風(fēng)”會變成這么一副干癟的皮囊吧。

    楊逸凡記得，他總是羨慕樓上的喻懷德爺爺，喻懷德老人去世以后，楊老幫主說過好幾次“要是將來能像大哥一樣就好了，說要死，找地方一坐，閉眼就死，來去無牽掛”。

    可他的牽掛太多了，連生老病死都顯得比別人拖泥帶水。

    “等你一覺醒來，就會發(fā)現(xiàn)我把你一輩子的心血都?xì)С稍?。從此以后，丐幫沒準(zhǔn)真的只能在武俠小說里出現(xiàn)了?！彼耄澳銜治覇?？”

    家屬不能在重癥病房久待，楊逸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被護(hù)士領(lǐng)出去了。

    icu不用陪護(hù)，楊逸凡在醫(yī)院耗著也沒什么事，換下隔離衣，她就打算回公司住幾天——一百一那邊老有丐幫的人探頭探腦。

    “晚上沒事，再斟酌一下，就用公司的公號把聲明發(fā)了吧。”楊逸凡一邊走一邊想，醫(yī)院附近交通擁堵，還不好停車，她把車停得有點(diǎn)遠(yuǎn)，為了趕時間，就抄了近路走。

    突然，她后脊一緊，來不及細(xì)想，已經(jīng)側(cè)身一步躲開了，這一步邁得有點(diǎn)大，細(xì)細(xì)的鞋跟一下卡在了下水道口，把她別得趔趄了一下。

    楊逸凡驀地回頭，只見她身后站著一個身上有補(bǔ)丁的陌生男子。

    “楊小姐，”對方不怎么客氣地開口說，“我是田長老門下四袋弟子，今天長老們聚會，希望您務(wù)必賞光，我是特意來接您的?！?/br>
    楊逸凡把鞋往外薅了一下，那鞋跟好像是專門照著下水道口配套生產(chǎn)的，卡得嚴(yán)絲合縫，她沒薅出來：“不好意思，我沒空，我也不是丐幫的人。”

    穿補(bǔ)丁衣服的男人露出為難的表情：“上面吩咐的，請不到您，長老們要怪我辦事不利了?！?/br>
    “你們這是請，還是綁？”

    “當(dāng)然是請，”穿補(bǔ)丁衣服的男人說，“只是‘務(wù)必請到’。”

    楊逸凡冷笑了一聲，悄悄把手摸進(jìn)兜里掏手機(jī)：“我要是就不想去呢？”

    那男人說：“不好意思?！?/br>
    說著，他伸手就去抓楊逸凡的胳膊，楊逸凡一矮身躲開他的手，同時一把扯下高跟靴的拉鏈，光腳從鞋里跳了出來，抬膝往人下三路一撞，趁著對方退后一步時，轉(zhuǎn)身就跑，眼角余光掃過手機(jī)屏幕，狂按緊急撥號。

    當(dāng)代智能機(jī)就這點(diǎn)不好，一整塊屏幕，不能靠摸，遇到緊急情況的時候報警特別不方便。

    很小的時候，被楊平逼著練過功夫，沒少因?yàn)檫@個挨打，以至于她一想起這些事，就全是痛苦的回憶，后來無論如何也不肯再沾，長到三十多歲，童子功早成花架子了，打架斗毆萬萬不能奉陪。

    男人立刻追了上來，楊逸凡本來就不如人家腿長，還一只腳光著，一只腳踩著八公分的細(xì)高跟靴，跑起來像個雜技演員，她冷汗都下來了。這時，前方路口傳來腳步聲，楊逸凡眼睛一亮，剛要開口叫，就看見那路口被幾個流浪漢的堵住了！

    電話剛通，楊逸凡還沒來得及聽清里面的聲音，就被人從身后一把擰過了胳膊，手機(jī)立刻掉了出去，她一腳掄過去，穿補(bǔ)丁衣服的男人趁機(jī)在她膝蓋上狠狠踩了一腳，楊逸凡有小二十年沒吃過皮rou的苦，當(dāng)場直接跪下了。

    那男人冷笑：“現(xiàn)在你能跟我們走了吧？”

    這天閆皓下班早，回來幫江老板看店。他正貓著腰在洗衣店門前掃地時，忽然耳朵一動，像個大耳朵蝙蝠似的，靈敏的捕捉到了身后的聲音，閆皓轉(zhuǎn)過頭去，看見十字路口對面站著悄悄。

    悄悄已經(jīng)好幾天沒來上班了，據(jù)說是請假，隔壁窮酸寵物店雇不起第二個店員，只好由老板親自出面接客——老板是個三十來歲的光頭男子，身高近一米九，一膀子橫rou，胳膊上還紋了條搖頭擺尾的大青龍，把寵物店里的小動物和寵物店的鄰居小閆皓嚇壞了。

    閆皓一看見他，兩米以外腿肚子就開始轉(zhuǎn)筋，至今沒敢把罐頭給隔壁送過去。

    好不容易盼回了悄悄，閆皓又驚又喜，朝她拼命揮手，比劃著還不太熟練的啞語對她說——你有東西在我這！

    這時，一輛公交車開過路口，攔在他倆中間，閆皓只好縮回手，尷尬地抓了抓頭發(fā)。

    半分鐘以后，公交車“嗡嗡”地開過，可是閆皓再一看，馬路對面的悄悄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他吃了一驚，連忙跑過去找，空氣中仿佛還留著女孩身上的水果香味。閆皓左顧右盼，在拐角處看見一道影子閃過。

    閆皓師承堂前燕，輕功能讓甘卿甘拜下風(fēng)，悄悄的腳步輕盈得不像普通人，他當(dāng)然早就看出來了，只是從來沒打聽過。他倆就像恰好住隔壁的網(wǎng)友，每天用文字和“人rou表情包”交流，“三次元”的事，別人不主動說，就不方便隨便打聽。

    她到底遇上什么事了？

    閆皓猶豫了一下，追了上去。

    悄悄似乎在追蹤什么人，這女孩真是貓妖轉(zhuǎn)世，天生的身輕如燕，閆皓把看家本事都拿出來了，幾次三番差點(diǎn)跟丟，終于，悄悄停了下來。

    閆皓已經(jīng)有點(diǎn)弄不清自己在哪了，留著一只眼盯著悄悄，他掏出手機(jī)來給自己定了個位，就在這時，瞥見了幾個鬼鬼祟祟的丐幫弟子。

    手機(jī)定位成功，閆皓定睛一看——這不是楊老幫主住的醫(yī)院附近么？

    他心里疑竇叢生，看見不遠(yuǎn)處的悄悄游魚似的鉆進(jìn)了一條小巷，閆皓不假思索地跟了進(jìn)去，同時，他留了個心眼，把定位發(fā)給了喻蘭川。

    第八十五章

    喻蘭川莫名其妙，把眉吊出了發(fā)際線，回了閆皓一個問號。

    甘卿：“怎么，有事要忙？”

    喻蘭川忽然抬頭問她：“你們覺得我長得像人rou導(dǎo)航嗎？”

    甘卿眨眨眼，沒明白——這小喻爺平時自我感覺良好得爆棚，對自己最大的優(yōu)勢反而不自信了？

    喻蘭川狠狠地磨了磨牙：“那你們一個一個的，沒事就給我發(fā)地圖定位，到底是幾個意思？”

    閆皓那邊發(fā)完地圖定位就沒回音了，甚至沒來得及看喻蘭川的回復(fù)。

    悄悄的人影在墻角一溜，轉(zhuǎn)瞬就不見了，把閆皓嚇出一身冷汗，差點(diǎn)以為自己又跟丟了，好在這條路年久失修，兩邊的石磚翹了起來，露出了柔軟的淤泥，留了女孩半個小巧的腳印，閆皓順著腳印找過去，才發(fā)現(xiàn)墻角有個小門——倆院之間不知道什么原因，磚墻中間隔了個小空檔，非常窄，恐怕還不夠一人通過，大概是怕不好清掃，所以在這加了道小門。

    她準(zhǔn)是從這穿到了別的路上。

    閆皓這么想著，縱身一躍，從小門上翻了過去，輕飄飄地落地……沒落成。

    這小空檔缺了大德了，有一邊院子的墻是斜的，于是把空檔夾得上寬下窄！

    閆皓的骨架本來就比人家細(xì)伶伶的小女孩大好幾圈，再加上常年堆在電腦前縮脖端肩，端出了一副格外厚實(shí)的肩背，縱身一躍，直接卡在了里面！

    閆皓雙腳懸空，腳丫子撲騰了幾下，還是夠不著地面，就著這么個上不著村、下不著地的姿勢，他拼命地扭過頭去，發(fā)現(xiàn)悄悄在小巷另一端驚訝地看著他。

    閆皓把腳丫子撲騰出了自由泳的形狀，臉憋得通紅。

    悄悄回過神來，在局促地空間里艱難地沖他打手勢：“你跟著我？”

    閆皓想回手勢，可實(shí)在沒地方放他的手，不得已，他只好忍辱負(fù)重地張嘴，準(zhǔn)備說人話。

    還不等他出聲，悄悄立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木門不怎么隔音，閆皓跟著她的手勢一側(cè)頭，聽見另一端傳來了嘈雜的人聲。

    “守住胡同口，別讓人進(jìn)來?！?/br>
    “楊逸凡，如果不是你做事太絕，我們也不想動武！”

    “趙長老不出來，這事完不了！”

    楊逸凡？

    閆皓睜大了眼睛。

    悄悄矮身趴在小空檔另一側(cè)的木門邊，透過縫隙往外看去。

    楊逸凡為了圖省事抄了醫(yī)院后面的小路，本來就背陰，兩端的路口都被流浪漢和乞丐堵住了，西北風(fēng)里，幾個衣衫襤褸的流浪漢湊在一起，一副打算尋釁滋事的模樣，即使有人經(jīng)過，看見這么一伙也都繞路了。

    悄悄看見有個兩個穿補(bǔ)丁衣服的人扣住了楊逸凡，連拉再扯，不知道要把她帶到哪去。

    楊逸凡平時嘴不饒人，這會人在矮檐，倒是很識時務(wù)，她知道放開喉嚨也喊不來人，所以干脆不費(fèi)力氣，只是刻意壓低了重心，給對方拖拽制造難度拖延時間，同時打開了漆皮包，任憑里面各種鑰匙、證件之類的小東西滾得到處都是——這樣，只要這些丐幫的渣滓稍有不小心，很容易在現(xiàn)場遺漏東西，如果有人來找她，能提供線索。

    悄悄像只警惕的貓一樣弓起了后背，這時，她聽見身后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分神回頭看了一眼，只見閆皓差點(diǎn)把鎖骨折了，才堪堪側(cè)過身，他深吸一口大氣縮回肚子，總算是落了地，正艱難地邁著螃蟹步往她這邊挪，絕望地朝她伸出了一只手——救命，拉我一把！

    悄悄：“……”

    她往小木門外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快憋死的閆皓，猶豫再三，還是選了生命比較“垂?！钡囊环健獢D過來抓住了閆皓的手，把他往外拔。

    可是閆皓這枚蘿卜體型太大，周圍土質(zhì)又實(shí)在是不松軟，悄悄使出了移山的力氣，只把閆皓拖出了五公分，她汗都下來了，不得已停了下來，朝閆皓搖搖頭，又憂心忡忡地回了下頭。

    閆皓看懂了她的肢體語言：那邊比較緊急，要么你先在這夾一會？

    閆皓二話沒說，目光一沉，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他剛才感覺到了，悄悄雖然輕盈靈活，但手上真的沒多大力氣，就她拖自己的動作看，閆皓覺得她哪怕有點(diǎn)功夫，可能練得也不太扎實(shí)，絕對不能讓她一個人出去。

    悄悄跺了跺腳，掙扎著掰他的手，閆皓五指收攏，把她捏得更緊，連連沖她搖頭。閆皓來去無蹤，不光輕功好，燕子有翅膀，“堂前燕”可沒這個種族優(yōu)勢，只能靠四肢的力量，他是能僅憑單手五指就把自己懸掛在高樓外的，手勁非同小可。

    悄悄覺得他的手指像鐵鉗一樣，怎么掰也掰不開，氣得作勢要咬他。

    閆皓扭頭不看她，豁出去了隨便咬，反正皮糙rou厚，他另一只手艱難地摸出手機(jī)，給喻蘭川發(fā)信息：綁架，快來！

    字沒打完，悄悄就對他發(fā)了大招——咯吱了他。

    閆皓手一哆嗦，“來”字打成了“啦”，就猝不及防地發(fā)送了出去，他被兩面墻固定著，躲都沒地方躲，又不敢出聲，給悄悄蹂躪得眼淚都快下來了。

    喻蘭川又回了一串問號：誰綁架誰？多少人？什么情況？你好好說話，發(fā)什么嗲！

    閆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