鈞哥接了錢，自去開了柜門拿壇子，然后一溜煙在竄出后門，不見了。

    福平嬸便道：“看起來，倒要請(qǐng)八公公到這里來吃一回酒了！怎么著也得把他的手藝學(xué)到才行！不然一回二回的，不成了給他添生意了？”

    珍娘嫣然一笑，露出一雙梨渦：“怎么嬸子跟我想到一處去了？那就勞煩嬸子今晚回去走一趟，明兒我就預(yù)備菜！”

    一時(shí)鈞哥回來，果然壇子里裝得滿滿的，臉也變得紅撲撲，走近過來，珍娘就聞見一股酒氣。

    “你少興頭！”珍娘嗔他：“外頭還有客呢！你倒好，自己先喝上了！”

    鈞哥一吐舌頭，抱著壇子到前頭去了。

    福平嬸倒勸珍娘：“這哥兒不怕的，二三口酒哪里打他得倒？你爹娘在世時(shí)，都是量宏之人，先不說你爹，光你娘一個(gè)，咱莊上大部分漢子就喝她不過！酒量隨娘，想必你也是個(gè)能喝的。”

    珍娘笑而不語。

    關(guān)于酒量她還真不是什么能手，前世不過只有一杯的量，現(xiàn)在能成酒林高手？

    她對(duì)此表示懷疑。

    漸漸的茶樓前后開始熱鬧起來，走親戚的堂客們里間坐了，過路的生意人或是香客貪圖涼快，大多坐進(jìn)卷棚里，都是容易說話圓通的人，一來二去的，話稠起來，你說我應(yīng)的，談笑晏晏。

    后門也有不少農(nóng)人坐著，都是附近莊上的，走動(dòng)之間，圖新鮮也好，看熱鬧也好，反正不過花一二個(gè)小錢就能吃一餐熱呼呼的飯湯，很快也都坐滿了。

    廚房里熱火朝天地忙著，福平嬸手腳不停地忙，珍娘臉上掛滿汗珠，注意力全集中在鍋灶上，直到買辦送貨進(jìn)來，都沒察覺。

    “外頭那個(gè)是不是。。。”買辦不虧是程府老人，一眼就看出端倪，沉了臉，走近珍娘身邊，問道。

    珍娘不回頭：“你看出來了？是他。”

    “那你還不出去？”買辦有些沉不住氣了：“程大人的話，我可交代得清楚得很！你這茶樓開出來可不只為賺銀子的！”最后一句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壓低了聲音，只因福平嬸在旁。

    珍娘聲音淡然如常：“你看這里忙得，哪一樣少得了我？若丟了只管應(yīng)付姓錢的那位，人家不起疑么？”

    買辦不出聲了。

    半晌，吐出一句話來：“你還該多請(qǐng)些人來?！?/br>
    珍娘將鍋里的菜盛出來，重重頓下鍋鏟，密密的長睫陡地掀起，露出了那對(duì)點(diǎn)漆似的靈動(dòng)雙眸，盯緊買辦：

    “你辦你的差，我做我的事，我不想知道你花了多少從街市上買來這些的，”指著地上橫七豎八亂擺著的菜rou：“你最好也別管我是怎么管理這茶樓的?！?/br>
    哪家買辦不從自己差事里揩油？

    珍娘的話，讓買辦情不自禁，向后退了一步。

    珍娘滿意地點(diǎn)了下頭。

    “你去吧，下午再來一趟，給我?guī)┥虾玫木魄医o你想要的信息。”珍娘指著地上一包鹵豆干道：“還有，這個(gè)沒在我寫的單子上，我不要，你帶回去！”

    買辦從后門出來時(shí)，所有正在吃喝的農(nóng)人都將他一張漲成紫茄的臉，看進(jìn)了心底。

    福平嬸裝作什么也沒看見，什么也沒聽見，不過等買辦走后，卻不出聲地朝珍娘豎起了大拇指。

    好容易將一陣用餐高峰對(duì)付過去，人漸漸稀了，后門的農(nóng)人們丟下碗和錢各奔東西，堂客們趕著去近山的寺廟里燒頭柱香，也都包緊頭臉走了，唯有外頭卷棚里，依舊有些不趕不急的人，喝酒說笑。

    反正城門就在不遠(yuǎn)處了，大半個(gè)時(shí)辰也就到了，何必著急呢？天色還早，商鋪有的還沒開門呢，也沒有必要趕的。

    珍娘手里的單子也越來越少了，直到最后，只要等蒸籠上的點(diǎn)心好，就再?zèng)]別的事了。

    于是她從溫水罐子里打些水出來，將手臉凈了，然后解下圍裙，輕輕從廚房里走了出來。

    “錢掌柜的，覺得這鄉(xiāng)野小店的吃食怎么樣？”

    錢段一抬頭，笑了。

    珍娘神彩飛揚(yáng)，容光照耀地站在他眼前。

    “別的不說，”錢段指著幾個(gè)燒餅面：“這東西你怎么知道做的？我們那兒都叫它驢蹄子，原以為出了京就再吃不著了呢！“

    珍娘笑而不語。

    開什么玩笑，前世我可是旅游達(dá)人，中華大地能去的都去了個(gè)遍，人都去了，以吃貨的癖性，還能放過當(dāng)?shù)孛朗常?/br>
    再說，驢蹄有什么難做的？不就是燒餅面上沾的芝麻略多，刷上一層糖漿，瓤?jī)撼鋵?shí)些，好夾腌腌蘿卜吃？

    錢段好奇地打量著她，忽然發(fā)問：“你不會(huì)真是食神娘娘下凡的吧？“

    珍娘還當(dāng)他會(huì)問出什么高難度的問題來，一聽是這話，幾乎沒噴飯。

    “您覺得呢？”笑過之后，珍娘勾唇淺笑，眼底滿滿得都是不懷好意的亮光：“這事我是不會(huì)明說的，反正做生意的，客上至上，您覺得怎樣，就怎樣唄！”

    正文 第一百六章打探

    錢段愈發(fā)對(duì)這女子好奇，不過以他一雙生意場(chǎng)上浸潤出來的厲眼，也看得出來自己再問也是白搭，也不可能從她身上再問出什么來了。

    不如換個(gè)話題。

    于是又說回點(diǎn)心。

    “這小磨香油芝麻醬是此地莊上出產(chǎn)的吧？”錢段伸根手指進(jìn)醬碟子里，沾了些放進(jìn)嘴里，閉上眼睛，叫好不迭：“嗯！香聞十里！”

    珍娘便介紹給他：“離了茶樓向西邊去，離城門四里地時(shí)，拐進(jìn)個(gè)岔道，走不上一里就有個(gè)油坊，這香油就是來自那里，此里十里八鄉(xiāng)都知道，他家的小磨芝麻油正宗，油清味厚，路過不買是要后悔的。”

    錢段便吩咐手下：“記下地址，空車回去時(shí)，買個(gè)百八十瓶的，帶回京里?！?/br>
    珍娘聽提到京里，眼皮子微抖了一下：“果然是京里老字號(hào)，出手就是不凡，百八十瓶？只怕他家一天的油量都叫你買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