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節(jié)
也不知怎的,梁師傅聽見他這么簡單一句話,還真就放下心來,自然臉上不肯流露出輕松的意思,可確實一連整月懸空的心,不知不覺間,竟放平穩(wěn)了下去。 也就是這么一句話而已。 事后梁師傅也捫心自問,這姓秋的又不是皇帝,難不成還能一言九鼎?當(dāng)時怎么就信了他? 不過世間的事還真難說,有時候不妨隨心而為,因本能比理智精準(zhǔn)。 “不過這幾天你到底干什么去了?不會只是找個地方躲起來這么簡單吧?”梁師傅再問時,秋子固卻不答了,只豎起個食指在唇間,輕輕噓了一聲。 梁師傅愣神恍惚一瞬間,再定睛看時,屋里早沒了秋子固這個人了。 正文 第275章終于到了正日子 終于到了正日子。 珍娘梳洗后,虎兒替她挽好頭發(fā),她堅持不用大頭面,還是隨身那根簪子,攏住一頭青絲,然后便用玉色頭巾,包了個嚴(yán)嚴(yán)實實,一絲碎發(fā)也不讓溜出來。 “這樣不好吧,”鸝兒有些猶豫:“說什么掌柜的一會也得出去見客,這樣素凈怎么好見徐公公?” 珍娘不以為然:“怕什么?我常是前頭客堂,后頭廚房里跑的,不這樣包著頭發(fā)見了油煙氣,更顯得失禮?!?/br> 兩個丫鬟知道說不過她,只得罷了,鸝兒又要開衣箱子讓珍娘挑衣服,珍娘看也不看一眼,伸出一根手指挑起蓋子,通地一聲,合了回去。 “還是我自己的衣服穿得舒服,”珍娘指著床尾那套雨過天青色長衫褲,笑盈盈地道。 鸝兒愈發(fā)不肯:“這衣服都洗過幾回了,已是半舊,怎好。。。“ 珍娘故作拈須狀:“爾等無知小輩,怎知半舊衣服穿起來才最舒服?!料子也洗軟了,形狀也合體了,哪里是新衣服可比的?” 虎兒拉了鸝兒一把:“算了你也別說了,我看出來了,掌柜的怎樣都有理,咱還是省省力氣,堵口舌這里沒人是她的對手。” 珍娘撲嗤一聲笑了,指著虎兒道:“孺子可教也!” 下樓后珍娘先去客堂檢查,今日湛景樓閉門一日,不接待外來散客,專候徐公公及隨從大駕,因此客堂的桌椅都收了下去,空蕩蕩的十分敞闊,地上早用鋸末細(xì)細(xì)掃過一回,又是熏又是吹風(fēng)的,眼下便是一股子好聞的木香氣,淡淡散在秋天清澄得好像透明的空氣里。 窗明幾凈,這也不必說了,整個飯莊的清掃工作是由梁師傅領(lǐng)頭,福平鈞哥做副,大家齊心協(xié)力連干了一天一夜的成果,珍娘細(xì)細(xì)查驗過一遍,凡溝渠處均用手拈過,果然無一處染塵。 清潔是第一步,接下來便是風(fēng)雅的裝飾,這就要到樓上雅間去看了。 推門進(jìn)去,屋里大桌除去,一張雕漆百齡小圓桌配的獨(dú)一張的黃花梨卷草紋玫瑰椅,罩著銀地紅花的錦墊。 這是程廉特意安排的,徐公公自然是一人獨(dú)坐一間,自己雖作陪客,也只在旁邊放了一張略小些的花幾,配小一些的鼓腿彭牙方凳。 一應(yīng)以突出徐公公身份為要緊之處。 墻上的畫也是程廉挑的,據(jù)說是大家,不過珍娘看不出什么好來,也不知是不是上當(dāng)買了贗品,可是管他呢,反正他要做主就由他來好了。 胡來八來,只要他負(fù)責(zé)就行了,珍娘樂得輕松做個甩手掌柜。 于是屋里的風(fēng)格便心程大人喜好為重,珍娘略掃一眼,覺得無一錯漏便退了出來。 接下來便是戲臺,這也是重中之重,京里來人皆都喜歡看戲,江南獨(dú)有的昆曲亦是程大人欲著重介紹給徐公公的一樣好玩之物。 彼時昆曲尚只在江南一帶流傳,還未傳入京中,徐公公又是好戲之人,自然會很感興趣的,喜歡什么的雖還不知道,至少品個新鮮勁嘛! 于是半個月前便將湛景樓的戲臺做了改建。 本來前院里有個簡單的戲臺,不過是突出一塊空臺,然后兩邊各有退步耳房做戲班子整妝用罷了。 現(xiàn)在卻隆而重之地筑飛檐,畫立柱,因程廉是進(jìn)宮看過皇家戲的,因此將宮里戲臺套上來用,自然規(guī)模要小得多,但前臺后臺、上下場門,一切均按記憶里的比例搭蓋,飛檐立柱、彩畫合璽,無一不極盡講究。 特別是頭頂處,還著意加了個木雕的藻井,五只飛蝠環(huán)繞著一個巨大的寶珠,新奇精致。 只這一項,程廉便下了血本,整個藻井由一塊塊梨花木雕成,層層向里收縮,為的是攏音,這樣方能營造出最好的聽?wèi)蛐Ч?/br> 請來的工匠也都花費(fèi)頗多,據(jù)說打頭的是領(lǐng)建過宮中園林的老手,反正吹得神呼其神,多少天下來弄得湛景樓前院不得安寧。 好在搶工及時,終于趕在這天完成了。 珍娘正要走上去查看,忽聽得前門有人來報:“程府大管事到了!” 珍娘只得下來迎接,大管事一臉陰陽怪氣地開了口:“掌柜的辛苦了!昨兒睡得可好?據(jù)說夜里此地還鬧了一場?” 珍娘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好像跑進(jìn)跑出地來了一只野貓,不過我睡得早,也沒看見,也不知道,聽人說說罷了。” 大管事盯著她看了半日,珍娘平平靜靜地回視對方,就是不開口,目光牢牢地釘在對方臉上,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 最后還是大管事輸下陣來,先將目光移開了。 “這會子徐公公只怕已到了城外,才大人傳話進(jìn)來,讓我來吩咐掌柜的一句,廚房里該預(yù)備的都預(yù)備下了吧?不會有什么閃失吧?” 珍娘貌似恭敬,實則敷衍地回道:“廚房里的事請大人不必cao心了,我只有四個字好說,萬無一失!” 大管事哼了一聲,眼珠子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竭力想尋個由頭來打擊一下珍娘的自信,不過想了半天,實在無話可說。 他對廚事本自外行,能想到的自問珍娘也早于心中熟透,不如別自取其辱的好。 珍娘看在眼里,笑在臉上,梨渦微閃間,漾出一片蜜意。 大管事本是來挑刺的,可突然看見她的笑顏,頓時心神蕩漾,一時間竟忘了下面該說什么。 珍娘偏頭又等了半天,不見對方開口,遂問:“還有事么?沒有的話我該到后頭看看公子們?nèi)チ?!?/br> 大管事大吃一驚:“公子們?” 這叫什么話?難不成后頭來了一幫爺們不成? 珍娘咯咯的笑聲,如銀鈴般一路從前院撒到廚房:“無腸公子,怎么管事的沒聽過這個稱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