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嘉心情大好，看著邊上那一大盆酸菜也順眼不少，于是決定吃掉它們：“晚上我們做酸菜魚和酸菜燉大骨怎么樣？今天有魚有大骨頭嗎？”

    秦母道：“都有都有。”一大早的，秦父就去rou站買了rou，回來正好遇上進(jìn)城賣魚的，就買了好幾條，養(yǎng)在水缸里。

    祖孫三代便開始洗酸菜準(zhǔn)備做飯。

    許向華和許家康退了出去。

    “叔，那玩意兒真是明代的東西？”許家康揚(yáng)起眉毛，一臉的不信。

    許向華瞥他一眼：“看破不說破啊，你看她多高興?！?/br>
    許家康面無表情：“叔，這樣下去，嘉嘉往家里搬的東西會越來越多?！毕肫鹚堑靡鈽樱S家康呵呵兩聲：“現(xiàn)在她對自己的眼光老自信了?！边@份自信源于他叔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溺愛。

    許向華露出了一個類似于牙疼的表情，閨女學(xué)的那么認(rèn)真，可就是不開竅，看得他都想說咱不學(xué)了。

    這種事吧，天賦真的很重要，顯然他閨女在這上面沒有天賦，不是一般的沒有。

    興沖沖買回來，卻被潑一盆冷水，那個垂頭喪氣，就跟冬天的小白菜似的。看得許向華心疼不已，還被秦慧如掐了好幾把。從此許向華熟練掌握睜眼睛說瞎話的技能。

    自此許清嘉信心大增，樂此不彼地往家里搬東西，買回來的東西就沒一個有收藏價值的，也是絕了。

    許向華忽然搖頭失笑：“買就買唄，又費(fèi)不了多少錢，就當(dāng)買個高興。”

    許家康痛心疾首：“叔，這樣溺愛孩子真的好嗎？”

    “說的好像你平時有阻止過她似的，她那一堆東西大半是你給他搬回來的，今天這個酸菜缸子難道不是？”許向華橫他一眼。

    許家康強(qiáng)調(diào)：“今天我有阻止的，可她自信心爆棚，根本不聽勸，我覺得以后更加勸不住了。”目光譴責(zé)地看著許向華，這都是誰導(dǎo)致的？

    “難道不是因為這個酸菜缸太重，你才阻止的。”許向華輕嗤一聲，好笑地拍了下他的肩膀：“這一路扛回來不容易吧！”重倒是其次，關(guān)鍵是丟人啊。十八歲的小伙子正是最注重形象的時候。

    許家康頓時想起了那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使勁甩了甩腦袋：“幸好遇上了韓東青和邵澤，坐了他們的車回來?！庇謱⒔裉斓氖麓蟾耪f了一遍，包括去張家胡同看房子的事。

    “就說怎么會在路口遇上他們？”許向華恍然，又笑：“要是他們在張家胡同買到了房子，以后倒成了鄰居，怪有緣的?！?/br>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傍晚五點(diǎn)半， 秦父下班回到家， 他于昨天開始上班。一進(jìn)門就聞到一股濃郁的rou香，笑問：“嘉嘉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外孫女的廚藝，他算是折服了， 在筒子樓那邊受限于環(huán)境。如今搬來這邊， 有了土灶頭，做出來的那些大菜恨不得讓人把舌頭吞下去。

    許家陽捧著一碗酸菜燉骨頭跑出來：“今天吃這個， 可好吃了?！碧匾鈴?qiáng)調(diào)：“那個臭臭的酸菜特別好吃?！?/br>
    這絕對是意外之喜！

    “慢點(diǎn)， 別摔了咯。”秦父笑呵呵的提醒抱著小碗喝湯的許家陽，抽抽鼻子：“聞著我都餓了?！蓖蝗环磻?yīng)過來，納悶兒：“臭臭的酸菜？”

    從廚房出來的秦母笑：“還不是嘉嘉， 從老街的集市上買了一缸酸菜，說那缸子是寶貝， 回頭向華一看， 說還真是明代的寶貝?！?/br>
    同道中人秦父驚喜：“這么厲害，我去看看，我怎么沒這么好的運(yùn)氣?！?/br>
    “你還知道你運(yùn)氣不好?！鼻啬笐涣艘痪?。

    秦父訕笑， 轉(zhuǎn)移話題：“那個缸子呢？”

    許家陽特積極地拉著秦父去看。

    廚房里的秦慧如聽得動靜， 無奈搖頭，祖孫倆都好這些老物件兒，只秦父比許清嘉還不如， 許清嘉好歹能說個頭頭是道， 理論知識， 她學(xué)得比誰都好。奈何這一行眼光比理論更重要， 有時候還得靠玄而又玄的直覺。

    飯桌上因為那個酸菜缸子顯得格外熱鬧，許清嘉滿臉都是笑。

    許家康津津有味地啃著筒骨，覺得今天這一趟最大的收獲就是那一缸酸菜，沒想到煮出來的大骨頭味道這么好。

    吃過飯，長輩們坐在客廳里看電視閑聊，三個小的則在新布置出來的書房里練字。一日練，一日功，一日不練十日空，這一陣走親串友，已經(jīng)耽擱了幾日，再不練，只怕回到余市要挨鄭老先生的手板。

    “我去看看?！甭牭角瞄T聲的許向華站起來去開門，就見秦振中一家四口站在門口。

    秦振中笑：“經(jīng)過就過來看看?！彼麄兘裉烊ョ娛|的舅舅家吃飯。

    許向華迎著人進(jìn)門。

    這是秦振中第二次過來，第一次是搬家的時候，當(dāng)時的他有著說不出的羞愧。

    大姐和姐夫說的是請二老過來幫他們看護(hù)房子。但是秦振中心知肚明，爸媽搬過來是為了避開姜家人，避開那些流言蜚語，這些本該是他這個兒子做的。

    是他這個當(dāng)兒子的無能，還得出嫁的jiejie幫忙，才能讓老兩口有一個安寧的生活環(huán)境。甚至作為獨(dú)子，明明住在一個城市里，卻連就近照顧都做不到。

    想起來，秦振中都覺無地自容。尤其是這幾天，更是輾轉(zhuǎn)難眠。他思來想去，終于說服鐘蕓，同意他做點(diǎn)小買賣試試看。

    他也想買一個房子，四合院不敢想，普通平房盡夠了。最重要的位置要在父母單位、rou聯(lián)廠和學(xué)校中間，這樣上班上學(xué)都不會太麻煩。一家六口住在一塊，老兩口也能過得熱鬧點(diǎn)。有個什么他們也能照顧下，他爸媽也五十好幾的人了。

    這個念頭，之前也冒出來過，然而他那點(diǎn)工資，買房不亞于癡人說夢。

    可今時不同往日，國家允許百姓做個體戶了，做小買賣掙的錢比上班還多，看他那朋友，再看他姐夫，現(xiàn)成的榜樣。

    秦振中蠢蠢欲動，卻苦于不知該如何下手，這不就來請教許向華了。

    趁著秦父秦母和龍鳳胎說話的檔口，秦振中朝許向華打了一個眼色。許向華找了個借口離開，很快秦振中也跟了出去。

    正拿水泡秦振中帶來的凍梨的秦母看一眼兒子的背影，兒子心事重重，當(dāng)媽的哪能沒發(fā)現(xiàn)。稍一細(xì)想，大概就猜到他在想什么了。

    這么大個人，兒女都已經(jīng)十歲，也該有點(diǎn)成算了。

    姐夫小舅子倆去了西廂房坐，中間這間屋做成了小客廳。四合院最多的就是房間，一個院子就有十來間屋子，何況這還是個兩進(jìn)的。

    秦振中搓著手把自己的意思說了，末了很有些不好意思：“姐夫，你覺得我能干點(diǎn)啥？”

    對于秦振中想掙點(diǎn)外快的想法，許向華還是挺欣慰的。身為一家之主有責(zé)任為家人創(chuàng)造更好的生活環(huán)境，不說什么大富大貴，但是起碼家人想要什么，你應(yīng)該能給。

    社會在慢慢改變，一部分人已經(jīng)走在前頭，逐漸和后面的人拉開距離。落后的那些人若是再反應(yīng)不過來，距離就會越來越大，以后想追都追不上。

    秦振中想追，許向華這個做姐夫自然當(dāng)仁不讓要拉他一把。他好，秦父秦母就好，秦慧如便能安心。

    許向華遞了一根煙給他。

    秦振中接過來，點(diǎn)上。

    “干這行到底不體面，走出去得不到尊重不說還要被人指指戳戳，你真的想好了？”許向華必須確認(rèn)下，大潮流還是進(jìn)機(jī)關(guān)，其次是國營單位。

    時下做個體戶的多是無業(yè)的回城知青，還有一些二流子，甚至是放出來的勞改犯。幾十年的思想作祟，做個體戶就是不光彩。

    便如他，他們那一片知道他掙錢的不少，那么大一個山擺在那，想低調(diào)也低調(diào)不起來。可部分老同事見了他，那眼神仿佛他自甘墮落，個別的見了他扭頭就走。

    許向華把自己的遭遇挑著典型的說了幾件，別只看見掙錢，看不見這錢背后的辛苦。

    秦振中用力抽了一口煙，苦笑：“姐夫，問你之前，其實我找我那朋友問過了。知道做這個不容易，之前有人給他介紹了個對象，就因為知道他上班之外還在做這個，覺得丟人，要求他別干了，哪怕掙了錢也丟人。他不同意，兩人就這么黃了。我問他后不后悔，他說后悔個屁，體面又不能當(dāng)飯吃當(dāng)酒喝，等他掙了大錢，專門坐在那些說風(fēng)涼話的人面前吃香喝辣，讓他們咽口水去?！?/br>
    秦振中嘿嘿一笑：“他都不怕，我這個媳婦都有了，怕什么。”

    許向華失笑，又問：“你媳婦同意了？”

    “她說由著我，只要rou聯(lián)廠的工作不丟。”上有老下有下的，他也不敢直接辭職：“等我干出點(diǎn)成績，起碼保證生活不比之前差，才敢考慮辭職?！?/br>
    許向華點(diǎn)頭，他能理解秦振中的顧慮，他辭職也是在有養(yǎng)殖場這個收入的前提下。沒有顧慮那才是不負(fù)責(zé)任，又不是光棍一人吃飽全家不愁。

    確認(rèn)秦振中不是一時心血來潮之后，許向華整了整神色：“這年頭還是做吃的掙錢，你們兩口子在rou聯(lián)廠這么多年總有些關(guān)系在，每天弄點(diǎn)豬小腸出來難不難？”

    秦振中愣了下，才道：“不難。”豬rou要憑rou票購買，想天天買不容易，豬內(nèi)臟卻是不需要票的，內(nèi)部員工想要幾乎都能買到。

    “我們寄過來的香腸味道怎么樣，你覺得拿出來賣有沒有人要？”許向華笑問，那些香腸賣的相當(dāng)好，就是做起來費(fèi)力的很。

    秦振中毫不猶豫的點(diǎn)頭：“平平蕾蕾能就著吃兩碗飯，送了些去我岳父家，都一個勁的夸好吃。”

    許向華笑：“我給你一個方子，你試著做做看?！毙∧c有了，豬rou可以去農(nóng)村買，有方家屯在，總不至于連幾頭豬都買不到。

    “這哪能啊?！鼻卣裰汹s緊搖頭：“配方那都是寶貝?！?/br>
    許向華：“所以我只給你一個，你還得保證不能泄露給別人。”香腸配方他有好幾個，他花重金找老師傅請教過，還把許清嘉的做法改良了下。

    秦振中神色來回變幻，咬咬牙，接受了許向華的好意，不過說什么也要分成給許向華，他知道許向華不差這點(diǎn)錢，可不給他良心不安。

    推辭不過，許向華也就不再拒絕。

    兩人便細(xì)細(xì)商量起來。

    練完大字出來，正巧聽見幾句的許清嘉笑了笑。一家人貧富差距太大不利于和諧，況且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要是秦振中起來了，以后相互也有個照應(yīng)。

    第二天下午兩點(diǎn)多的時候，秦振中一家四口再次前來，手里提著兩副豬小腸、一大塊后腿rou和許向華指明要的佐料。

    昨晚秦振中便鄭重和秦父秦母說過他的計劃，私心里老兩口并不怎么贊同，他們都是古板規(guī)矩之人，可秦振中心意已決，說到自己沒用的時候，眼眶都紅了。

    老兩口又能怎么辦？不管怎么樣，國家已經(jīng)允許了，既然不犯法，那就由著孩子們?nèi)グ?。這是他們年輕人的時代了，他們這些老一輩幫不上忙總不能拖后腿。

    這會兒見秦振中精神煥發(fā)，干勁十足，秦母嘆了一聲去廚房燒熱水。

    洗腸衣的洗腸衣，剁rou的剁rou，許向華給的這個方子就是許清嘉一開始做的那種，之后請經(jīng)驗豐富的老師傅改良了下，口感變得更柔嫩。做出來的香腸咸香味重，符合首都人的口味。

    一行人熱火朝天的忙了一下午，總算是把香腸都灌好晾起來，先曬上三五天，再在陰涼通風(fēng)處晾個七到十天，便算是好了。

    秦振中捧著筆記猶如捧著圣經(jīng)，興奮地滿面紅光。

    許向華笑著道：“以后你就在這邊做香腸，這里場地大，晾曬也方便?！庇中Γ骸拔铱墒悄昧朔殖傻模鰝€場地也是該的，反正空著也是空著?！?/br>
    秦振中簡直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他只能道：“姐夫，我一定會好好干的。”

    許向華拍了拍他的肩膀。

    之后幾天，秦振中下班之后都會過來看一看這些香腸，翻轉(zhuǎn)刺氣泡，遇上不明白的就問許向華或這許清嘉，求知欲十分旺盛?？吹贸鰜硎钟眯牡脑趯W(xué)。

    要可以，秦振中都想留他們到香腸做好再走，第一批成品沒出來，他這心里沒底。

    不過顯然這念頭不切實際，老家一攤子事需要許向華管，其他人還要上學(xué)。

    許向華安慰：“中午切了一盤吃，味道差不離。只要按著之前說的方法，再晾上幾天，你要是估摸不準(zhǔn)就每天切一點(diǎn)嘗嘗?！?/br>
    “他就是緊張過度，我吃著味道挺好的?！辩娛|笑話丈夫，卻也知道秦振中這么緊張是因為在這些香腸上寄予了太多希望。

    秦振中不好意思的摸著后腦勺笑，全家都這么支持他，要是失敗了，怎么對得起大家的努力。

    這一晃就到了要回去的日子，許向華和秦慧如打算再去商場買些東西，不少東西在余市那邊都買不到。

    許家康和許清嘉對逛商場都沒什么興趣，又下了一場雪，溫度變得更低，許清嘉連門都懶得出，而許家陽有了表哥表姐的陪伴，正玩得不亦樂乎，商場頓時沒了吸引力。秦振中和鐘蕓已經(jīng)上班，便把龍鳳胎留在四合院玩，讓他們表兄妹親近親近。

    于是長輩都出了門，只剩下小鬼當(dāng)家。

    下午時分，一輛轎車緩緩靠近許家宅院。

    “停車?！苯话讚P(yáng)聲，韓東青了然一笑，踩下剎車。

    “你干嘛呢？”邵澤明知故問，還惡劣地拉住了意欲下車的江一白的后衣領(lǐng)。

    江一白差點(diǎn)被他勒死，扭頭，瞪眼：“謀殺啊你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