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笔掍袘械貞?yīng)了一聲，似有些不滿，“清溪怎么不繼續(xù)說了？”

    “……可是表哥你在聽嗎？”她本還膽戰(zhàn)心驚地等著蕭洌的詢問，結(jié)果就她一個人在擔(dān)心，他一點(diǎn)反應(yīng)都沒有，實(shí)在太令人挫敗了！

    “在聽啊?！笔掍Ｐα艘宦?，又低低如絮語，“清溪剛才神采飛揚(yáng)的，真好看?！?/br>
    葉清溪一怔，臉驀地紅了，隨即又有點(diǎn)氣憤，她說了半天，結(jié)果他就光注意看她的臉了，根本沒聽她說了些什么啊！

    “表哥……”葉清溪想推開他。

    蕭洌卻緊摟著不放，輕笑道：“以前的清溪，好看歸好看，總覺得隔了什么。今日說起這些莫名之事的清溪，似乎……很高興啊?！?/br>
    葉清溪微楞，他……果然發(fā)現(xiàn)了么？因為做這些事時，她不會被迫夾在兩個人之間，也不需要考慮那么多，所以是真的很開心的呀。

    突然感覺自己耳垂上一濕，葉清溪慌忙推開蕭洌，轉(zhuǎn)過頭瞪著他：“表哥，你怎么這時候過來了？”

    此時還沒到往常吃午飯的時間，一般這時候蕭洌還在議事，幾乎不會來她這兒。

    蕭洌道：“今日結(jié)束得早了些。”他這時候才想起一開始就想問的話，“清溪，你去哪了？”

    葉清溪埋怨道：“表哥，就說讓你剛才聽我說的啊?！?/br>
    “我都聽了，你并未提起?！笔掍Ｒ槐菊?jīng)道。

    葉清溪狐疑地看著蕭洌，剛才他明明一副走神的模樣，真聽到她說的那些了？不過她確實(shí)還沒來得及說關(guān)于太醫(yī)院的那部分事。

    “反正是相關(guān)的?！比~清溪指著那些紙張道，“這些是我的先生教我的，我覺得不能荒廢了，便將這些教給了別人，每日晌午我都會去教?！?/br>
    蕭洌詫異又新奇地說：“清溪竟然還是個小先生。”

    他彎起了眉眼，似乎很愉悅的模樣。

    葉清溪本以為蕭洌聽到這個會很不高興，他的獨(dú)占欲有些強(qiáng)，沒想到他此時竟然不提。

    “表哥……你知道我教的是哪些人么？”葉清溪小心翼翼地問道。她可不能存僥幸心理一直瞞著，萬一今后他是通過別人知道的，她就慘了。

    “不就是些總角小兒么？”蕭洌慢慢走近葉清溪，視線從她的梨花木發(fā)簪上劃過，滿意地勾了勾唇角，又看向她的耳垂，那邊空空蕩蕩什么都沒有，他眉頭微皺，伸手撫了上去，“耳環(huán)呢？”

    葉清溪覺得耳垂被他摸得有些癢，忙拉下他的手道：“今日我不想戴。而且……耳環(huán)我只想戴給表哥一人看。”后一句話她的聲音驟然走低，無意間帶上些許嬌羞。

    蕭洌微怔，眼里忽然多了些揶揄的意味：“可是因為那次我說過的那句話？”

    葉清溪沒有任何遲疑便明白了他所謂的那句話是什么意思，心里罵他不要臉，嘴上直接默認(rèn)了。她現(xiàn)在關(guān)注的是，他果然沒想過，她教的人竟然不是小孩子，而是一群成年男子。

    她有些害怕說出這事的結(jié)果，可她又不能不說。

    “表哥，不是總角小兒，是原先從民間召集來的，研究種牛痘方法的大夫們?！比~清溪道。她還是膽小了些，連“年輕”二字都沒敢隨便加。

    葉清溪的回答確實(shí)出乎蕭洌的意料，他重復(fù)了一遍：“都是些男子？”

    “對，都是些大夫?！比~清溪努力糾正。

    蕭洌果真面色沉了下來，他聲音里不復(fù)原先的慵懶隨意，問道：“幾時開始的？有多少人？”

    葉清溪道：“開始有幾日了，我一直找不到時間同你說……人不多，就十來個，每回去講課，都有小公公陪我一道的?！?/br>
    蕭洌安靜地看著葉清溪，這反倒讓她寒毛直豎。

    “是母后的意思？”蕭洌終于開口。

    葉清溪緊張地吞咽了下口水，小聲道：“表姑母知道我有這些可以造福蒼生的學(xué)識，也覺得就此埋沒太可惜了，便幫我發(fā)揚(yáng)開來。當(dāng)初種牛痘的法子，也是我的先生教我的，多虧表姑母信我，才助我將之推廣，如今天花一疫，在全國境內(nèi)都減少了不少。”

    她盡量說明了事情的真相，又特意替太后說了些好話。蕭洌的病因在太后那兒，她希望蕭洌能看到太后的一些好。

    沒等蕭?；貞?yīng)，她又繼續(xù)道：“當(dāng)初我本不愿意的，我并不認(rèn)為自己學(xué)到的法子真能奏效，但表姑母求我，她怕表哥你感染了天花，便一定要我?guī)兔Γ覠o法拒絕，便有了今日。”

    “為何最開始沒跟我說？”蕭洌再問，“清溪，你就沒想過，母后如此不遺余力地所謂幫你，其實(shí)藏著什么壞心眼？”

    這事葉清溪想過，她實(shí)在想不到太后能有什么壞心眼……把她打造成思想過于前衛(wèi)的異端，燒死她么？太后要真想弄死她，有無數(shù)種方法，怎么就偏偏選擇最麻煩的這種呢？就因為不想親自動手，而將她交給輿論處決？可她要是因她提出的那些被殺，那種牛痘的方法也會被牽連，這種利國利民的好方法，太后說不要就不要了么？

    葉清溪被蕭洌說得有些擔(dān)心，但她忍不住想起每一次跟太后談話時她所感覺到的太后的情緒……太后或許很忌憚她，不想讓她跟蕭洌在一起，可大家都是人，相處久了都會相處出感情的，一開始或許有可能，但現(xiàn)在太后有可能想要?dú)⑺矗?/br>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太后真想殺她，也不是現(xiàn)在。蕭洌的病還沒有完全治好呢，太后還有用得上她的地方。而若將她打造成異端任由輿論發(fā)酵，情況未免太不可控了。

    葉清溪原本并沒有多想，蕭洌提了，她便忍不住多想了些，把自己想得心煩意亂。

    “表姑母……能有什么壞心眼？”她下意識地重復(fù)蕭洌的問句。

    卻聽蕭洌道：“表妹還記得項恒一事么？”

    葉清溪當(dāng)然記得，她怎么可能忘記她差點(diǎn)被個大誤會搞得前功盡棄的那件事呢？

    “你說，若你在教授外男過程中，與某人日久生情……”蕭洌說到這里咬著牙，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惱怒，繼續(xù)道，“卻被我發(fā)現(xiàn)了，會如何？”

    葉清溪一怔，她瞬間明白了蕭洌的意思。蕭洌很清楚他在面對她“出軌”時會有多憤怒，他認(rèn)為太后是從項恒一事中得到了靈感，若將來他發(fā)現(xiàn)了她“紅杏出墻”的蛛絲馬跡，到時候他的滔天怒意就會直指她。

    聽起來似乎很合理，但這其中有個問題，依然是老問題——蕭洌的病還沒有治好，太后怎么可能自毀長城？但蕭洌不知道關(guān)于治病一事，確實(shí)會因此這樣誤會太后。

    “可是我并不會跟某人日久生情啊?！比~清溪隱隱有些不滿地說，“即便有，一定也是個誤會。表哥你答應(yīng)過我的，今后再有人說我的不是，你也會先來向我求證，那便不會出現(xiàn)誤會。那么你說的前提，肯定不存在?！?/br>
    蕭洌張了張嘴，沒把自己的憂心說出來。

    萬一，不是誤會呢？萬一，即便他堅信是誤會，告訴她他信她，她卻告訴他，那一切都是真的呢？這讓他如何自處？

    “清溪……莫小看了母后?！笔掍Ｎ站o了葉清溪的手，仿佛怕一個不留神她便會從他身邊溜走。

    她怎么可能小看啊。只是，只要治病一事尚在，太后就不會做得太過分。

    “表哥，你忘了你與表姑母的約定么？若表姑母真的如此對付我，你如何安心當(dāng)個好皇帝？表姑母不會犯這種錯誤的?！比~清溪勸道。

    蕭洌想了好一會兒，終于還是說：“清溪，明日不要去了。”

    葉清溪心里咯噔一下，不過聽出他的語氣并非命令式的，似乎還帶著轉(zhuǎn)圜語氣，她將手搭在了那些紙張上，低著頭小聲說：“表哥，可做這些事時，我真的很開心啊?！?/br>
    蕭洌怔怔看著她纖長垂下的睫毛，心頭忽然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恐慌，這一刻他突然覺得他會失去她。

    那陣沒來由的心悸感讓他手腳都有些發(fā)顫，他慌忙抱住她，劇烈喘息著。

    “表哥？”葉清溪皺眉問他，“你怎么了？”

    蕭洌嗅到了她身上那種令人寧神的氣味，恐慌感終于漸漸消弭，許久之后他才緩緩開口：“那明日我要與你同去。”

    葉清溪：“……什么？”

    “我要去看看那些大夫們！”蕭洌道。

    葉清溪：……要死了。

    第64章 幽會偷情

    面對蕭洌的要求，葉清溪說不出合理的拒絕理由, 她只能故作若無其事地答應(yīng)下來, 只等著明日之前去找太后商量個主意出來——她是真擔(dān)心蕭洌看到那么多年輕的大夫吃醋, 更何況其中還不乏長相俊美者。到時候他鬧著不讓她去了怎么辦？這事才剛步入正軌啊, 她不想半途而廢。

    中午和蕭洌一起吃過飯, 下午上課，上完課蕭洌突然說：“今日下課早, 不等明日了，今日我們便去太醫(yī)院看看?！?/br>
    原本想著晚上可以找太后商量因此心里沒最初那么緊張的葉清溪聽到這里一下愣了, 是不是從一開始提出要去看看那些大夫時他就已經(jīng)想好了？故意先說一個明日來降低她的戒心，讓她來不及準(zhǔn)備對策，直到這時候來一個突然襲擊！

    葉清溪脊背發(fā)涼, 望著蕭洌道：“表哥，這時候去怕是有些晚了吧？而且你畢竟是皇上，突然過去，會嚇到他們的?！?/br>
    蕭洌冷下臉道：“我又不是殺人不眨眼的暴君?！?/br>
    葉清溪：“……”她不能直接讓蕭洌過去, 那后果不用想就知道, 可如果她再強(qiáng)行阻攔, 難保蕭洌不會因此而懷疑她真的在大夫里有了什么相好的……

    最后, 葉清溪毫無反抗之力地領(lǐng)著蕭洌往太醫(yī)院去。她只能盡量放慢腳步, 希望太后能盡快發(fā)現(xiàn)不對，在她到太醫(yī)院之前做出布置來。

    太醫(yī)院再遠(yuǎn), 也總有走到的時候, 蕭洌路上跟葉清溪說話時挺有興致的模樣, 然而葉清溪滿懷心事，只是盡量敷衍。

    太醫(yī)院弄出來給這些民間大夫住宿和學(xué)習(xí)的院子，跟上一回的一模，占地不算太大，還被安排在略顯偏僻之處，這對葉清溪來說正是求之不得的事。如今，蕭洌和她，再加上一群伺候的浩浩蕩蕩來到此處，太后那邊不知有沒有收到消息，太醫(yī)院的院使倒是及時得到了使役的通報，匆匆忙忙迎出來跪下迎接皇帝。

    蕭洌目光往院使身上瞥了眼，這個歲數(shù)大得已經(jīng)能當(dāng)清溪的爺爺了，他很滿意。

    “平身?！笔掍ｋS口應(yīng)了一句，轉(zhuǎn)頭問葉清溪，“往常你在哪兒授課？”

    葉清溪見那院使起身后因為蕭洌的話而詫異地看了過來，不禁想捂臉躲起來。因為太后的懿旨，太醫(yī)院的院使和院判都管不著他們，而葉清溪也很識相，關(guān)起門來自己玩，盡量不互相打擾，因此至今院使也不過就知道那群“山野村夫”天天在殺生，根本不知道竟然是葉清溪這個女流之輩在授課。

    “其實(shí)也不是授課那么厲害……只是與他們互相切磋罷了?！比~清溪小聲說了一句。

    蕭洌不在意，他再問：“那在何處切磋？”

    葉清溪心里長嘆一聲，指了指前方。

    蕭洌邁步就走。

    葉清溪連忙跟上。

    院使見皇上理也不理自己，一時老臉有些掛不住，傲氣使然，他也沒去湊熱鬧的意思，掉頭便回了。

    葉清溪人還沒走到，便叮囑一個內(nèi)侍：“你去通知一聲，說皇上來了?！?/br>
    那內(nèi)侍領(lǐng)命忙要走，誰知卻被蕭洌一聲喝?。骸安辉S去！”

    葉清溪臉色垮下來，竟連一點(diǎn)點(diǎn)時間都不肯給么？好歹給他們一點(diǎn)往臉上抹香灰的機(jī)會啊！

    蕭洌說著已大踏步來到了院子，他想了想，忽然退后，示意葉清溪先進(jìn)去。

    jian詐！

    葉清溪心里給蕭洌下了個評語，只得無奈地推開院子門。

    院子里有一些人正在炮制解剖后的兔子rou，反正他們也只是簡單地解剖而已，沒往里打任何東西，自然可以拿來打牙祭，有些人正在葉清溪特意設(shè)置的所謂“讀書角”看書，互相間探討問題，以及葉清溪留的作業(yè)——目前主要就是些數(shù)學(xué)上的四則運(yùn)算，對她來說，出這種題連腦子都不用動。

    衛(wèi)桑本來在練葉清溪教他的冥想法，剛一睜眼，就見她推門進(jìn)來，不禁面上一喜，迎上來驚訝道：“葉姑娘，你怎么此刻來了？”

    她之前都是上午過來，下午至晚上是不來的。

    隨后，衛(wèi)桑便看到了葉清溪那黑猶如鍋底般的臉，他剛要說些什么，只見她頻頻眨眼，似乎是眼睛不大舒服。

    他關(guān)切道：“葉姑娘，你可是哪里不適？”

    葉清溪咳了一聲道：“衛(wèi)大夫……皇上來看你們了。”

    葉清溪這話不啻于平地一聲驚雷，原本注意到葉清溪過來的大夫們本就分了一部分注意力在她這邊，聽到她這么說，正在處理兔子rou的嚇得兔子rou都掉了，隨后他慌忙起身，將手在身子后擦了擦，慌慌張張地看了過來。讀書角那邊的幾個大夫登時踢翻了不少張凳子，驚愕地看過來。

    蕭洌跟在葉清溪身后進(jìn)門，衛(wèi)桑聽到葉清溪的話先是一怔，隨即下意識地往她身后看去，見到那個穿著黑衣一身氣派的男子，他甚至來不及看對方的模樣，便慌忙跪下，口呼萬歲。

    其余人呼啦啦跪了一地。

    蕭洌邁步進(jìn)來，環(huán)視了一圈，道：“都起來吧?！?/br>
    眾人忙口中稱謝，隨即誠惶誠恐地起身。

    蕭洌的視線從所有人身上一一劃過，越看他的臉色便越是青黑，最后落到衛(wèi)桑身上，想到之前聽到的他與葉清溪說話時的那種關(guān)心和親昵，他便覺得胸腔中有一陣火在熊熊燃燒。

    “清溪，這些便是你的學(xué)生？”蕭洌走上前來，單手一撈攬住葉清溪不盈一握的細(xì)腰，神情倨傲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