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洌道：“母后是該多注意身子?！?/br>
    他說著便收回了目光，沒太在意。

    而站在蕭洌身后的葉清溪可在意極了！太后究竟想做什么？把人帶到她面前，明晃晃地威脅她，想讓她立即妥協(xié)么？

    站在太后身后的衛(wèi)桑從前也沒見過這樣的場面，略有些不自在，跟進來時就低著頭誰也不敢看，后來不經(jīng)意間抬頭看到了正看著他的葉清溪，他目光微凝，驚訝地看著葉清溪，眼里似乎在發(fā)問。

    葉清溪勉強對衛(wèi)桑笑了笑，這樣的場合，她也沒辦法跟衛(wèi)桑說什么?？葱l(wèi)桑的模樣，似乎并不驚慌，或者他真以為，太后宣召他入宮就單純?yōu)榱速N身診治的事。

    葉清溪剛想先收回視線，便見太后突然抬頭沖她勾了勾唇，隨后便又若無其事地收了回去，仿佛那不過是她的幻覺。

    太后很快便帶著衛(wèi)桑離去，臨走前衛(wèi)?？戳巳~清溪一眼，似乎想說些什么，可礙于旁人在，只得閉了嘴遺憾離去。

    葉清溪心神不寧，卻因為蕭洌的關(guān)系，不敢私自想辦法去見衛(wèi)桑。她可真是怕死蕭洌誤會什么了。

    之后又過了幾日，太后仿佛真是按照她所說的那樣，連著幾日帶著衛(wèi)桑，什么都沒做。然而葉清溪知道事情并非如此，隨著時間的推移，她便愈發(fā)焦躁，只怕太后會因她而傷到衛(wèi)桑，那她永遠不會原諒自己。

    這日，太后因身體不適而提前離去，葉清溪隨著攝政王離去，誰知不過走了沒多少路，就看到了正等著自己的衛(wèi)桑！

    衛(wèi)桑看到葉清溪時目光微微發(fā)亮，卻礙于攝政王在場，只能肅然道：“王爺，小人想跟葉姑娘說幾句話?！?/br>
    攝政王看了眼葉清溪，見她輕點頭，便應(yīng)下往前走了一段路，給二人說話的空間。

    葉清溪忙不迭地問出了這幾日的擔(dān)憂：“衛(wèi)大夫，這幾日你沒事吧？”

    衛(wèi)桑原本不知想說什么，聞言愣了好一會兒才說：“我沒事……只是不知葉姑娘何出此言？”

    葉清溪猶豫了會兒才說：“抱歉，是我連累了你。我得罪了太后，她召你們進宮，不安好心。”

    “這……”衛(wèi)桑詫異又困惑地看著葉清溪，一時間也不知是問她怎么就得罪了太后，還是問太后怎么會因葉清溪得罪她而拿他來開刀。

    “我會盡快想辦法救你們出去的?！比~清溪道。

    衛(wèi)桑收起面上的異色，正容道：“葉姑娘，或者這是你多慮了。從前我并非未與太后直面過，娘娘宅心仁厚，想必不會在意葉姑娘的一絲不敬。”

    葉清溪想，她要是沒跟太后接觸那么久，沒有被太后針對過設(shè)計過，也會像衛(wèi)桑一樣認為太后人還不錯，這也怪不得他。

    “不只是不敬那么簡單?！比~清溪頓了頓，覺得自己和蕭洌的事不該泄露出去，而且她也說不出口，但又不能什么都不說，只得模棱兩可地道，“太后如今覺得我在唆使皇上與她作對，對我相當(dāng)不喜，我亦沒辦法改變她的想法。她想讓我主動離開皇宮，之前已用過其他的辦法。只是我還有要做的事，實在無法離去。”

    衛(wèi)桑怔怔地聽著，脫口道：“葉姑娘要做之事，與皇上有關(guān)？”話音剛落，他便面露懊惱之色，忙道，“是我唐突了，葉姑娘勿怪。葉姑娘的話，我記住了，今后我會仔細些的?！?/br>
    “衛(wèi)大夫，你要保重。若今后發(fā)生什么事，我定會竭力相救?！比~清溪鄭重道。

    衛(wèi)桑雖不覺得太后會對他如何，然而面對此情此景，只覺胸腔里滿是暖意，連忙道：“多謝葉姑娘……”

    攝政王還等著自己，葉清溪不便與衛(wèi)桑多說，道別后與攝政王一道回去。她不知道自己的話衛(wèi)桑能聽進去多少，也不知道他聽進去后有沒有什么用，只能說是盡人事聽天命了。

    不知是沒將葉清溪的話聽進去，還是聽進去了卻沒有表現(xiàn)出來，衛(wèi)桑再次出現(xiàn)在文華殿暖閣時神情自然，只在葉清溪看過去時沖她笑一笑，笑容明朗，卻看得葉清溪心中擔(dān)憂不已。

    又過了幾日，葉清溪如同往常一樣看向太后身后，卻驚訝地發(fā)覺衛(wèi)桑不在，竟是換了個大夫！

    葉清溪不好發(fā)問，她著急地看向攝政王，后者自然明白葉清溪的心情，但并沒有立即發(fā)問，而是等議事結(jié)束，群臣相繼離去，才似有些詫異地看向太后道：“太后，原先那位醫(yī)術(shù)高明的年輕大夫呢？”

    太后望向攝政王，面色微沉：“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大夫，也得攝政王如此惦記。”

    攝政王面不改色地笑道：“本王不過是擔(dān)心娘娘貴體，多嘴問了兩句?！?/br>
    太后冷哼一聲，似咬著牙道：“哀家對衛(wèi)桑有提攜之恩，誰知他竟忘恩負義，不知為誰傳遞宮里的機密消息出去，被哀家逮了個正著！”她瞇起眼似笑非笑，意有所指道，“王爺似乎對他很是關(guān)注啊?！?/br>
    “娘娘說的是哪里的話，本王關(guān)注的是娘娘。畢竟大梁還需要娘娘，娘娘可要保重身體啊?！睌z政王正色道，幾句話就將自己的莫名關(guān)注摘了出去。

    葉清溪在一旁聽得心驚rou跳。太后果然下手了，還給衛(wèi)桑安了這樣一個罪名！攝政王和太后互相爭斗了那么多年，稍稍松懈一點便容易掉進坑里，這時候自然不能主動接太后的茬，可葉清溪很想知道衛(wèi)桑究竟怎么了！

    就在葉清溪猶豫著要不要不管不顧地出聲詢問時，就見太后冷著臉道：“哀家自然要健健康康的，至少在查出暗中指使衛(wèi)桑之人之前不可倒下。昨日哀家已將他押入大牢，嚴(yán)刑拷打之下，想必他堅持不過兩日?！?/br>
    葉清溪心頭狂跳，衛(wèi)桑不過是個柔弱的大夫，怎么經(jīng)得起酷刑？昨天就已經(jīng)被抓起來了，到現(xiàn)在他還好嗎？

    “本王記得之前種牛痘一事便有這位衛(wèi)大夫吧？他懸壺濟世，不大像是jian邪狡詐之徒?！睌z政王瞥了眼葉清溪，見她面色難看，稍一猶豫，心里一嘆便開了口。

    “可不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太后冷笑，“哀家也不是沒有看走眼的時候，本以為是個好的，誰知竟是個白眼狼，白瞎了哀家過去的信任?！?/br>
    葉清溪知道太后在指桑罵槐，嘴上說的是衛(wèi)桑，實際上是在罵她?？伤静辉诤跆笫遣皇窃诹R她，她只希望衛(wèi)桑安然無恙！

    太后說了幾句似乎有些累了，只說要回去歇著，便起身離去，臨走前深深看了葉清溪一眼。

    等太后離開，葉清溪終于忍不住了，她看向蕭洌，剛打算向蕭洌求救，卻發(fā)現(xiàn)他正盯著她看，眼神里似乎藏著什么。

    最近這些日子，葉清溪一直在擔(dān)心太后那邊會出什么事，用在蕭洌身上的心思便少了些，之前有的進展，似乎也停滯下來。

    攝政王心里微嘆，口中道：“臣出去等葉姑娘?！闭f完他便退了出去。

    想到衛(wèi)?；蛟S正因為自己而受著本不該他來承受的折磨，葉清溪心如刀絞，她低下頭，只當(dāng)沒看到蕭洌的眼神，深吸了好幾口氣，終于顫抖著說道：“表哥……你可是到現(xiàn)在還不相信我的真心？”

    蕭洌笑了笑：“哪有這么快？”

    葉清溪掐了下自己的掌心，繼續(xù)道：“……既然表哥不信，不如，不如今后我便不再嘗試了。”

    是的，她終于承受不住了。那對假冒她父母的夫妻的死對她來說太過突然，可衛(wèi)桑會出事，是她早料到的事，當(dāng)時她是不是抱著僥幸心理呢？覺得有攝政王看著，衛(wèi)桑他們不會出事，可如今太后還是有那么大的權(quán)力，而蕭洌對她又沒有之前那么信任，她沒有對付太后的倚仗。今日是衛(wèi)桑，明日便可能是周大娘一家，她已經(jīng)受不了了。就算她對不起蕭洌吧，他是病著，可至少不會死，她只能對不起他了。

    “你什么意思？”蕭洌沉下臉。

    葉清溪深吸了口氣才能繼續(xù)道：“我……我放棄了?！?/br>
    她話音剛落便見蕭洌一把將手邊的茶盞砸到了地上，那精致的茶盞立即碎成了一片片，清脆的破碎聲在寂靜的屋子里激起千層浪。

    “你再說一遍?！笔掍Ｒ徊讲阶叩饺~清溪跟前，沉聲道，聲音里藏著山雨欲來的平靜。

    葉清溪下意識后退了一步，她還是斗不過太后，除了放棄，她看不到別的出路。蕭洌目前并沒有拿回屬于他自己的權(quán)力，她可以求他救一次，今后太后就能想出更隱秘的方法傷害她所在乎的人。之前她或許還是不到黃河心不死，沒有真正面臨兩難抉擇時故意無視了那些暗處的漩渦，如今問題一下子擺在她面前，她除了放棄一途，別無他法。

    “我……”

    “閉嘴！”蕭洌驀地打斷了葉清溪，抓住她的胳膊將她扯到自己面前，讓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洶涌的怒火。

    “你就為了一個衛(wèi)桑，就如此對朕？”蕭洌咧開嘴，眼底卻殊無笑意。

    葉清溪只覺得腦袋轟隆一聲，蕭洌竟然知道！他知道她放棄的原因！

    她不得不直視著蕭洌溢滿了憤怒的雙眼，雙唇顫了顫，終于還是出聲道：“不止是他，還有我在外認識的其他朋友。太后她……不允許我繼續(xù)待在皇宮之內(nèi)，我……我斗不過她?！?/br>
    “那你為何不來求朕？求朕救他，而不是就此離開！”蕭洌聽了葉清溪的解釋，卻依然憤怒，惡狠狠地質(zhì)問道。

    葉清溪看著他沒出聲。

    蕭洌明了，冷笑道：“在你眼里，朕便是如此無用？”

    “不是……如今畢竟還是太后勢大……”葉清溪搖頭道。

    蕭洌手一松，葉清溪便踉蹌著后退了一步。

    “你怎知，朕便沒有別的法子幫你？”蕭洌眼里冷意彌漫，“你先前言之鑿鑿，說讓朕再給你一個機會信任你，朕還當(dāng)你多有決心，沒想到不過如此。原來，你的所謂真心……不過如此?！?/br>
    葉清溪知道蕭洌說的沒錯，她其實真的一點用都沒有，來之前信心滿滿，然而實際上卻沒有能力應(yīng)對這樣的困境。

    “對不起，是我的錯。我高估了自己?！比~清溪低著頭，完全承認了自己的無能。

    “不必道歉，”蕭洌的聲音似乎很平靜，“反正，朕不會答應(yīng)你?！?/br>
    葉清溪驀地看向他。

    蕭洌道：“你以為朕的身邊，是想來就能來，想走就能走的？”

    第86章 明年之約

    蕭洌的話對葉清溪來說算在情理之中，之前她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然而她已進退維谷, 總要選一條路走。

    “對不起……”

    蕭洌根本不想聽葉清溪的話, 揮手打斷她：“朕不想聽。你之前如何，之后還是如何, 朕不許你半途而廢！”

    “但……”

    “衛(wèi)桑之事，你其余所謂朋友之事，朕來解決！”蕭洌不耐煩地盯著葉清溪道, “把你那些小心思都收回去，朕不想再聽！”

    葉清溪雙唇顫了顫, 終于還是什么都沒說出來。

    “好的, 表哥?！彼罱K低聲應(yīng)道。

    她沒法去救衛(wèi)桑，亦不能離開皇宮，唯有指望蕭洌了?；蛟S正如蕭洌所說, 她也該給他一點信心，相信他能在她兩相為難時幫她一把。

    蕭洌像是不想再看到她, 轉(zhuǎn)過身去道：“你隨皇叔回去吧?！?/br>
    葉清溪沒再說什么, 默然離去。

    蕭洌兀自站了會兒, 離開文華殿暖閣回了乾清宮。

    看到蕭?；貋? 太后面上也不見多少詫異, 微笑道：“洌兒，今日議事累了吧？快過來坐。”

    蕭洌筆直地站在那兒望著太后, 并沒有依言過去。

    太后面上的笑容一點點沉寂下來, 目光沉靜地看著自己這個從來不讓她省心的兒子。

    “母后, 放了他吧?！笔掍Ｍ回５亻_口。

    太后嘴角微動, 僵笑道：“放了誰？母后不明白……”

    “衛(wèi)桑?！笔掍＠涞赝鲁鰞蓚€字來。

    太后面色微沉，隨即笑道：“洌兒，衛(wèi)桑目前還未招供，母后怎能放了他？他的幕后之人膽大包天，母后亦是為了大梁著想?！?/br>
    蕭洌沒有理會太后的理由，直直地望著她道：“母后，朕知你想做什么?！?/br>
    太后抿緊唇，不再解釋什么，只是嘴角噙著一抹笑道：“母后不知你在說什么?！?/br>
    蕭?？粗螅笠嗖粦值乜戳嘶貋?。

    對峙中，蕭洌突然道：“以明年三月中為期，之前母后不要干擾朕，而那之后，母后想立誰為后，想往宮里塞幾個人，都隨母后的意?！?/br>
    太后面色一變，吃驚地看著蕭洌，似有些不敢置信地說：“母后若不準(zhǔn)清溪留在宮中，你也愿意？”

    蕭洌滿不在乎地笑道：“這有什么不樂意的？”

    太后詫異地看著蕭洌，眉頭緊皺，再問道：“母后不明白，若是如此，這些時日你為何非要留清溪在身邊？”

    蕭洌似是清爽地笑了笑，目光微斜，落在地上，嘴角的弧度淡淡的：“母后，朕又不是多么大方偉岸之人。葉清溪騙了朕好些日子，險些便讓朕失去活下去的意志，朕本不打算節(jié)外生枝，她卻偏偏不知好歹再次撞上門來，這叫朕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太后第一次聽到蕭洌對于葉清溪的歸來居然是這樣的想法，驚疑不定了好一會兒才試探道：“洌兒，你是皇帝，有無數(shù)種方法可以讓她生不如死。”

    “那有什么意思？”蕭洌嘴角含笑，“她騙了朕，朕自然要騙回去。她以為她漸漸感化了朕，最后真相大白時，她定會痛苦萬分吧?！?/br>
    太后一時喜一時憂，喜的是蕭洌并非她想的又被清溪迷住了，憂的是如今距離洌兒所說時限還有三個多月，不知這其中會發(fā)生些什么，清溪的本事，她也是有所見聞的。而且還有一點令她擔(dān)憂的是，洌兒說的不一定為真，說不得只是緩兵之計，故意說來讓她放松警惕，破她局的。但若說他的話為真亦有可能，一個傷害過自己的人，自然要以彼之道還治彼身。

    “若母后答應(yīng)，朕便不計較過去母后做的事了。”蕭洌見太后并未立即表態(tài)，突然出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