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可是……” “放心吧?!彼⑿?,道:“我這邊沒什么事,不需要你侍候,你快回去休息,等下到了時辰,記得去吃飯就好?!?/br> …… 沒過一會兒,安小開便從外面回了,在前廳布好了膳,過來召喚沈長歌用飯。沈長歌應(yīng)聲,撂下了手中的事,啟步去往前廳。 到前廳落了座,安小開將罩菜的碟蓋掀開。臨霜還未來,沈長歌望著天色,心道應(yīng)該快了,命安小開先將菜碟扣好保溫,等臨霜過來了再一同動筷。 安小開應(yīng)好,將菜又一一蓋好了,規(guī)矩坐下來慢慢等。 可這一等,卻始終都沒有等到臨霜。 眼見著過了兩刻,門外還依舊沒有動靜,沈長歌有些怪異,欲去后屋看一看究竟。安小開安頓好他,主動提出去叫臨霜,很快朝著后屋跑去。 又等了一刻鐘,還是沒見人回,沈長歌坐不住了,決定親自過去。他剛一起身,只聽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匆促的腳步,伴隨著安小開慌忙的叫喊。 “少爺!少爺——” 眼見著安小開一股腦跑到自己面前,沈長歌面容一凜,“怎么了?” “少爺,你快去看看臨霜吧!”安小開喘著粗氣,神色慌亂而不知所措,急道。 “臨霜……臨霜她不好了!” 第61章 驚慌 沈長歌大步流星, 朝著后屋的方向走去,神情極其凝重。 安小開亦步亦趨跟在身后,慌張解釋。 “……我剛剛過去, 先敲了敲門, 但是一直沒聽臨霜回應(yīng)。我還以為她在睡,怕打擾她, 就站在門口叫了她幾聲。但是還是沒聽見她回聲。我怕她出事,就沒顧忌太多, 本想推開門看一看, 結(jié)果就看她倒在床上, 滿身的血……” “砰”一聲,臨霜房間的門被赫地打開了,沈長歌向里一探, 方才一眼,面色頓時駭?shù)蒙钒住?/br> 臨霜半蜷在榻上,雙目緊閉,面龐蒼白, 從臉頰到唇瓣,全沒有半分血色。她靜躺著,看神容極似在睡, 只是身上的衣衫與半邊床榻早被血水滲得通紅,乍一看去,仿若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沈長歌的腳步猝然一停,整個神思都瞬間空白了。猛然的一瞬, 眼前的畫面似乎與記憶中很久很久前的一幕重合在一起——同樣也是一身血跡,面目慘白,蜷在陰詭森涼的囚所…… 定了定,沈長歌疾步走上前,率先查看那些鮮血的來源,看了半天,他始終不曾發(fā)現(xiàn)她身上有何重創(chuàng)的傷口。他將她從榻上半抱入懷,強(qiáng)抑著聲音,用手輕拍了拍她的臉,“臨霜,臨霜!” 她卻似乎根本聽不見,從始至終沒有半點(diǎn)反應(yīng),只是癱軟著倚著他的肩,身體冰涼冰涼。 沈長歌的呼吸亂了,試探著探出手,在她鼻息下微微一探。直到感到她極其微弱的氣息,終于略壓下了口氣,看著那些緋紅的血跡,逐漸想到什么。 “少爺,怎么樣?”安小開在一邊看得干著急,忍不住問。 忽地起身將她抱起,沈長歌大步朝著主屋走去,頭也不回地冷言吩咐,“小開,去叫最好的大夫來!去我房間!快!” “哦……哦!”安小開愣愣地點(diǎn)頭,二話不說,一陣風(fēng)般馬上跑出門。 · 天色漸暗,月朗星稀。偌大的定國公府也沉浸于一片靜謐氛圍。 東院紫竹苑內(nèi),這一刻卻全然沉溺于倉卒急戾之中。懷抱著臨霜,沈長歌徑直步往自己的房間,將她安置在主榻,確認(rèn)她的身上已不再流血,為她掩了方薄被,而后快速步出苑門。 內(nèi)苑的動靜影響到了外苑。方才安小開的呼聲震切,知書入畫早已聽見了,還沒等吃完飯,撂下筷子便已來到內(nèi)苑的月門口。方才走到門口,便見安小開心急火燎地跑出苑去,連話都來不及撂下一句。 沒過一會兒,便見沈長歌也出來了,面色冰冰冷冷的,陰沉得可怕。見到知書入畫,他馬上走上前來,匆忙擺手免了禮,劈頭便問,“知書入畫,我問你們,今天臨霜都吃過什么?去了哪里?接觸過什么人?” 知書入畫愣愕住了,雖不知發(fā)生了何由,但頂著壓力,仍一五一十地回答了。臨霜晨起自是在內(nèi)苑用的膳,如今她不必伴學(xué),每日午時多同知書入畫一同用飯,但今日卻因去了藏書閣,所以是留在藏書閣用午膳的。紫竹苑內(nèi)人丁零星,臨霜可接觸的無外是知書入畫兩人,至于出了苑之后又接觸了何人,她們自是不知道了。 “藏書閣?”沈長歌微怔了怔,心里有一陣的迷茫,藏書閣肯定不可能的,那里都她的熟人,況且還有翠云仔細(xì)盯著……他想了又想,眉宇微微凝蹙,又問道:“那除了她去過藏書閣外,她今日回了紫竹苑便再也沒吃過任何東西,也沒接觸過任何人了么?” 知書入畫互相對視一眼,不敢說謊,只是愣愣地點(diǎn)頭。 定默了少頃,沈長歌心思一動,“錦心今日都在何處?” 入畫很快答:“回少爺話,錦心從昨日就告假了,說是問蓉嬤嬤生病,錦心前去照應(yīng)了。除了今天上午回來取過換洗衣裳,今天一天都不在苑中?!?/br> “那她今天可曾和臨霜說過話?” 入畫搖頭,“沒有。” “哦,對了!”知書就在這時想到什么,立道:“少爺,臨霜回來后并非什么都沒吃過。今天中午的時候,她在去藏書閣前曾吩咐奴婢為她烹煮壺茶。后來奴婢午睡,再起來時茶房里那壺茶已經(jīng)沒了,臨霜也沒過來問,我想著,那茶是不是被臨霜拿去了?” 沈長歌微怔,“茶?” 知書點(diǎn)點(diǎn)頭。 “你煮那壺茶的時候,錦心可在?” “沒有。當(dāng)時臨霜過來吩咐了一句,然后就去藏書閣了,后來沒過多久錦心也走了。奴婢煮茶時是在中午,當(dāng)時,臨霜和錦心都不在的!” 他略一沉吟不曾言語。知書心頭惴惴,連忙道:“少爺!奴婢保證,那茶絕對不會有問題的!奴婢煮的就是茶房里最常見的那種毛尖茶,平時奴婢們喝的也是這個,不可能有事的!” “我知道。”沈長歌很快抬頭,頓了頓,命令,“入畫,你現(xiàn)在去中院藏書閣,叫藏書閣的掌事姑姑翠云過來,就說臨霜出了事,馬上去,越快越好!知書,你到內(nèi)苑,去臨霜的房間,去給我找一下那壺茶?!?/br> “是!” · 翠云在入畫口中聽說了臨霜出了事,幾乎嚇壞了,顧不得手中尚還有著活計,撂下了匆匆便隨著知書趕過來。秋杏與阿圓聽見,不顧勸阻偏要跟著,翠云無奈,只能任由她們一塊跟去了東院。 剛一入內(nèi),翠云便立刻感到了氣氛的不同。整個外苑空蕩蕩的,一盞燈都未來得及燃,倒是內(nèi)苑燈火通明,沈長歌的主屋門扉緊閉,燭光大亮。苑內(nèi)苑外卻一片寂靜,靜得令她莫名感到有些滲人。 事急從權(quán),翠云等不及入畫進(jìn)去通報,顧不得入苑禁忌,便步履匆忙地進(jìn)了內(nèi)苑。剛一推開門,便見沈長歌正坐在主榻邊,執(zhí)著巾帕為臨霜拭臉。臨霜靜躺著,雙目緊閉,身上壓了一張薄毯,她衣裙的衣角從毯下露出來,上面可見點(diǎn)點(diǎn)血斑。 翠云怔了下,強(qiáng)壓下了心中的慌亂,帶著秋杏阿圓見禮,“三少爺。” 見到她來,沈長歌側(cè)過頭,起身,“翠云姑姑?!?/br> 翠云點(diǎn)點(diǎn)頭,面上難掩忡忡憂色,“臨霜她……” 沈長歌擺手,從一旁拿過了一套折疊整齊的衣裙,遞給她道:“還勞煩姑姑替我照看一下臨霜。她一直沉睡出血,身上卻沒傷,我猜測她應(yīng)該是來了月信,但不知為何一直血流不止。我已讓小開去請了大夫,還請姑姑先替她換身干凈衣裳?!?/br> 翠云聽言一怔。她身后的秋杏與阿圓也相互望了一眼,似有些羞赧地低了頭。 女子月信本算閨閣隱私之事,平時即便是姐妹間談聊,都是極令人難以啟齒的,更何況出于男子之口??墒沁@兩字而今在他說來,卻似乎十分平淡如常。翠云只當(dāng)這是因由臨霜事出突然,也便應(yīng)請接過了衣裳,應(yīng)了一聲。 沈長歌頷首致謝,啟步離開了房間,反手將門闔實(shí)了。 便在這時,知書從旁邊的白橋小道上匆匆泡來,手中端著一盞小茶壺,“少爺少爺!我找到了,就是這個!” 沈長歌思緒一凝,忙將茶壺接過手,掀開茶蓋輕輕一嗅。 知書喘著氣道:“奴婢剛剛也看了,臨霜的杯子里有茶,應(yīng)該是喝了的!可是,奴婢看這茶沒什么問題?。≡趺磿?/br> “少爺!” 她話未說完,遠(yuǎn)遠(yuǎn)的另一道聲音傳來了,是安小開趕了回來,“少爺!大夫請來了!” 沈長歌抬起頭,將茶壺重置在知書手中,連忙迎過去。 “三少爺?!?/br> 那花白胡子的大夫見了他,立馬躬身作揖,被沈長歌一手扶起,道:“胡大夫不必多禮,這么晚還煩請胡大夫過來,實(shí)在事出突然,望胡大夫見諒。” 胡大夫連連擺手,直言推辭他不必客氣。目光向主屋一探,問詢:“敢問三少爺,病人現(xiàn)在何處?” “就在屋內(nèi),還請胡大夫稍安片刻,就快好了?!?/br> 很快屋門吱呀一響,翠云喚著眾人已可入屋了。 沈長歌聽罷,忙引著胡大夫入門,又遣著知書入畫前去備茶。屋內(nèi)秋杏阿圓手忙腳亂地落下榻簾,備好坐凳,將榻上的人影完全遮住,只露出一截雪白的臂腕。 備好了一切,胡大夫自榻旁坐下,在腕上覆平了一張巾帕,三指落脈仔細(xì)切了好半晌。定了很久,他的心中似乎逐漸有了了然,起身自隨身的藥箱中取出紙墨,開始書寫藥方。 “胡大夫,如何?”沈長歌問道。 “這位姑娘是天癸初至,體脈皆虛,所以會導(dǎo)致身乏力疲,排血過多,只消先服幾幅止血藥,再以益氣補(bǔ)血的藥材滋補(bǔ)一二,便可很快好了?!?/br> 說話間他鋪開紙箋,筆走龍蛇,翠云在一旁看著,心中不免狐疑,“可是大夫,即便是初潮,也不該一直流漫不止,更不可能昏迷不醒啊!” 藥方一揮而就,胡大夫執(zhí)起遞于沈長歌,略頓了少晌,“依我所見,她流血不止且昏迷不醒,應(yīng)是由于誤服了什么藥物,至于是何藥……”嘆息著搖搖頭。 他話音一落,一屋的人卻悚然怔住了。 翠云面露驚駭,不可思議,“藥?” “沒錯。” 阿圓與秋杏也難以置信,紛紛瞪大了眼。安小開小聲囁嚅道:“臨霜……怎么會誤服藥……” 僅有沈長歌眉目皺蹙,雖然乍聽也微怔了一怔,卻似乎未出意料。 正巧知書入畫已從外苑姍姍趕來,他從知書手中取過茶盞,“胡大夫,還請您看一看。這茶可有無異處?!?/br> 胡大夫接過茶盞,掀蓋輕聞嗅了一番,蹙了蹙眉,很快又以指輕蘸了一點(diǎn),輕嘗了嘗,恍然明悟,“沒錯,就是它了!” 一眾人更加驚訝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瞪著眼睛一頭霧水。 胡大夫道:“這茶水里面加了杜芫,又稱頭痛花,杜芫有毒,少量乃是止咳制嘔的良藥,亦可治療癸血不通,可若過量,便可致人昏迷頭痛,長期服用甚有性命之危,加之這位姑娘正值信期,這才導(dǎo)致血流不止,長久昏迷。” 一番話聽得眾人驚愕不已。便連沈長歌也不禁驚住了,雖未動聲色,后背卻已隱隱透出層薄汗來。 知書大驚失色,目光怔怔盯著那盞茶,訥訥自語,“這茶里……怎么會有毒……” 很快的,另一份藥房亦很快擬好了,胡大夫細(xì)細(xì)囑咐,“三少爺,據(jù)此藥方,今夜與明早各煮一副,令這位姑娘啜下,自可排出她體內(nèi)杜芫的余毒。明、后、大后三天,將方才那一方藥每日各煮一副,晨、晚各半副,讓這姑娘喝下,再調(diào)息上一段時日,方可自然痊愈?!?/br> 沈長歌接過了,再三謝過胡大夫。將藥方遞給了知書入畫,命她們快些去藥房取藥煎藥,然后親自帶著安小開將胡大夫送至東院偏門口。 目送著胡大夫逐漸遠(yuǎn)去,安小開許久沒能緩過神來。愣定了很久很久,一轉(zhuǎn)頭看向沈長歌,不解道:“少爺,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紫竹苑里怎么會有毒?還被下在臨霜的茶壺里?!?/br> “我也不知道。”緩緩嘆了口氣,沈長歌面色凝重。 深泓的眸低掠過一抹陰暗之色,他略一沉吟,忽然低低開口,“小開?!?/br> “在?!?/br> “你去找?guī)讉€人,等明日,去京州城內(nèi)所有的藥房藥鋪查一查,看看最近都有誰抓過杜芫。記得,不要聲張。但凡和定國公府有聯(lián)系的,你全部記下來,一一告訴我?!?/br> 第62章 轉(zhuǎn)醒 回到紫竹苑, 知書入畫已經(jīng)煎好了湯藥,匆忙端入內(nèi)苑,等到晾得半涼, 才讓翠云將臨霜扶起, 輕抵著她的唇一點(diǎn)一點(diǎn)喂她啜下去。翠云為她拭凈了殘藥,又小心翼翼將她放平, 掩好了被單,坐在榻邊平靜地看守。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 臨霜的臉頰終于恢復(fù)了些微血色, 摸了摸她的手, 她的四肢也不再像方才那般冰冷。眼見血也逐漸止住了,翠云一直懸著的心終于安下來,緊凝的憂容也舒緩了些許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