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他的嘮叨，沈惜還從不知道一向果決的喬侯爺也有如此絮叨的時候，她心中的喜悅和甜蜜悄然蔓延，面上卻是滿不在乎的點(diǎn)點(diǎn)了頭，皺著眉答應(yīng)了。

    “喝了藥少用些蜜餞，也不知對藥性有沒有影響。”喬湛自己更衣時還沒忘了嘀咕了兩句，等他下朝后再去找御醫(yī)問問便是了。

    沈惜眼底透出一抹無奈又甜蜜的笑意，她拖長了聲音道：“侯爺，您看時辰……”

    喬湛這才滿肚子不放心的離開。

    ******

    今日去上朝，喬湛已經(jīng)做好了去面圣的打算。

    這口氣他必然不能咽下，若是自己的媳婦孩子被人暗害，他還無動于衷，簡直折辱了永寧侯的爵位。

    太后和圣上的母子關(guān)系他心中有數(shù)，當(dāng)初圣上正是不想讓他娶常玥，才先一步透出消息給他。當(dāng)初他為沈惜也算是在京中出了名，如今他去請圣上做主，也算不得很離格兒。

    下朝時，喬湛才想去上折子面圣，祁恪卻給他使了個眼色，兩人便走到了一處。

    “父皇今日應(yīng)該會召見你?！逼钽⊙垡姀乃麄兩磉吔?jīng)過的朝臣們，正有意無意往這邊瞧時，對這效果十分滿意，“昨晚我已經(jīng)當(dāng)著父皇和皇祖母的面，把我看見的情形說了兩句。”

    祁恪對昨日的效果還是十分滿意的。

    他們父皇祁盛雖然沒有立即表態(tài)要如何處置，顯然對太后和慶國公府都是不滿的，祁盛還是鮮少把情緒在太后面前帶出來。

    太后便慌了神，覺得事情不妙。在常玥渾身濕透的回來時，她曾問過，常玥支支吾吾的敷衍過去，她心一軟便讓人趕緊把常玥送了回去。

    看來真相并不是常玥所說“烺哥兒非要去水邊玩，他要掉下去時我離得遠(yuǎn)沒夠著，是永寧侯夫人離得近，拉了他一把”。

    眼見常玥年紀(jì)漸長，因?yàn)閱陶康氖碌⒄`了她兩年，太后想到她素日溫順乖巧，為了家族肯犧牲，心中更覺愧疚。本想替她在圣上面前求個縣君的封號，讓如今已經(jīng)被封了鄉(xiāng)君的常玥再進(jìn)一步。

    太后已然忘了，想要嫁給喬湛完全是常玥自己的提議。

    祁恪把這一切都看在眼中，不止是他的三言兩語打動了祁盛，更重要的是，他讓祁盛相信，常玥就是有心欺負(fù)烺哥兒先天不足，反應(yīng)慢，以為他癡傻，受了委屈也說不出來。

    當(dāng)然實(shí)情也是如此，換個別的皇孫，常玥未必敢如此大膽。

    無論如何，烺哥兒那可憐的模樣最終還是打動了祁盛，不僅抱了他好一會兒，還賞賜了不少上好的藥材、珍奇古玩，文房四寶等等到了祁恪的皇子府。

    似是有愧疚補(bǔ)償之意。

    太后得到消息，也匆匆派人送出了不少好東西，祁恪照單全收。

    當(dāng)然，東西收下了，該報仇還是要報仇的。

    “多謝您提點(diǎn)?！眴陶康膽B(tài)度并不因?yàn)槠钽〉挠H近之意就過分熱絡(luò)。他知道祁恪是要把他拉到船上，雖然他不情愿，可單看這一件事，他和祁恪確實(shí)是站在一邊的。只是他不打算站隊(duì)，該有的距離還是要保持的。

    祁恪并沒介意他這點(diǎn)子冷淡疏離，他心中惦記著另一件事，讓他輾轉(zhuǎn)反側(cè)卻難以開口的。末了，他還是一派坦然鎮(zhèn)定的問道：“昨日虧得尊夫人救了烺哥兒，不知夫人怎樣了？”

    喬湛點(diǎn)了點(diǎn)頭，想到沈惜，他神色不由溫柔了幾分，道：“您客氣了，內(nèi)子已無大礙。”

    眼見紅衣內(nèi)侍正朝著這邊走來，想來是祁盛派人來召喬湛的人來了，祁恪忍下心中的那點(diǎn)子醋意，很快和喬湛分開了。

    果然是喬湛隨著內(nèi)侍去了御書房的方向。

    到了御書房中，祁盛正負(fù)手而立，正等著他。喬湛利落的跪地行禮，而后便恭敬的站在一旁。

    “行了，在朕面前，就不必裝了?！逼钍⒖粗?guī)規(guī)矩矩的樣子，不由神色和藹了幾分，像是對待子侄輩的道：“心里有什么話，直說便是?！?/br>
    見祁盛對他的態(tài)度仍是一如往常，想必是站在他這邊的。

    自從喬湛以軍功在朝中揚(yáng)名后，祁盛對喬湛便十分看重，在永寧侯府的爵位之爭中，表明態(tài)度支持了喬湛。且喬湛便是穩(wěn)妥，識得輕重卻不世故，還保持著赤誠的心，極為難得。

    “臣僭越了?！眴陶苛闷鸪聰[，直挺挺的跪了下去?！坝行┰挸急静辉撜f，可是昨日臣妻被太后召進(jìn)宮后發(fā)生的事，實(shí)在令臣不安。”

    “當(dāng)初成求了皇上的恩典，娶了沈氏，卻辜負(fù)了太后娘娘的美意?！眴陶康溃骸叭缃裆蚴弦咽浅嫉牡掌蓿竽锬锼坪跞允沁w怒到沈氏身上?！?/br>
    這本不是秘密，喬湛也無需過多遮掩。

    “太后娘娘貴為國母垂范天下，定然是有人不安好心，試圖從中挑撥離間。”便是祁盛都沒法直接指責(zé)太后的過錯，更何況是喬湛。動不了太后，難道還動不了慶國公府么？“請圣上為臣做主！”

    喬湛的態(tài)度很明確，他要慶國公府為此付出代價。

    第95章 妄想

    用過了早飯, 沈惜還沒等來喬漪, 倒先等來了三房和四房的姑娘。

    自從沈惜同喬三夫人鬧崩了后, 三房的姑娘便也不似先前那般，有事沒事便來榮寧堂來玩。便是在壽春堂見了面，態(tài)度也并不熱絡(luò)。

    倒是四房的兩個姑娘, 對沈惜態(tài)度透著親切, 同喬漪的關(guān)系也更好些。

    五人方一進(jìn)來, 才打過招呼，喬沁和喬涵姐妹兩個便擠開了喬澄和喬瀲, 想起喬三夫人出門前的囑咐, 暗暗摩拳擦掌, 準(zhǔn)備表現(xiàn)一番。

    “恭喜大嫂！”喬涵似乎忘了前幾日的不愉快, 笑吟吟的湊到沈惜身邊，態(tài)度十分親昵?！白蛲韽淖婺柑幝牭竭@喜訊，就想過來給您道喜。只是怕打擾到大嫂休息, 這才沒過來。”

    伸手不打笑臉人, 沈惜面上也帶著淺淺的笑容, 客氣有余，到底透著些疏離?！癿eimei有心了?！?/br>
    喬涵恍若渾然未覺，見喬漪沒在，她眼珠一轉(zhuǎn)，狀似無意的問道：“怎么不見四meimei？原先四meimei可是同大嫂最親近的，連我們都遠(yuǎn)著呢?！?/br>
    沈惜不動聲色的看著她，等著她下面的話。

    “怕不是去了方家？”喬沁在旁邊同她一唱一和, “這些日子總見她和方家表妹在一處，兩人倒是投緣。不是我說，大嫂先前可是最疼四meimei的。如今有了要好的玩伴，把我們拋在腦后也就罷了，怎么連大嫂竟都忘了？”

    “得知大嫂有喜的消息，也該回來看一看才是。”喬滟也在旁邊幫腔，預(yù)備著火上澆油。

    這都什么時候了，還想著挑撥喬漪和她的關(guān)系？

    沈惜覺得好笑。

    她們這都是哪里來的自信，她疏遠(yuǎn)嫡親的小姑子，去親近她們這些挑撥離間之人？

    “三位meimei誤會了。是我讓四meimei陪著方家表妹回家的，哪里有什么忘記不忘記的？”沈惜神色淡淡的，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不悅來。

    偏生喬涵姐妹看起來就是還沒死心的模樣，喬沁還想再說什么，卻見方才沒做聲的喬瀲突然道：“便是四妹從方家舅舅那兒回來，也得一個時辰的功夫呢。咱們不也是晚飯后才知道的喜訊么？眼看便到了宵禁的時辰，怎么給那邊送消息？”

    喬瀲在姐妹們里頭一向都是沉穩(wěn)安靜的，如今能竟能替喬漪說話，是沈惜沒想到的。

    或許，這也代表了喬四夫人的態(tài)度。

    “正是?！眴坛螐呐赃呑哌^來，笑瞇瞇的道：“若是得了信兒，不單是四姐要回來，方家大舅母恐怕也是要來的。”

    喬沁聽罷，有些不屑的哼了一聲，“六meimei倒是明白?！?/br>
    “大嫂，您昨日入宮，一切都還順利罷？”喬涵給meimei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別再糾纏，關(guān)切的問道：“我知道，太后娘娘為著那事對您向來有些偏見的，我們真是替您懸著心！”

    原是來打探消息的？

    沈惜沉默了片刻，沒有立刻回話。喬涵姐妹卻把這當(dāng)成是一種回答了。

    “還不是因?yàn)槌＋h?！眴糖甙底杂^察著沈惜的臉色，像是替沈惜不平道：“一個張柔一個她，各個都覬覦著侯夫人的位置。張柔倒還罷了，那常玥可有太后娘娘撐腰呀！”

    這到底是來給她道喜的還是來添堵的？

    沈惜不在意的笑笑，看在她們眼中卻更像是無奈的強(qiáng)顏歡笑。

    “常玥那刁蠻跋扈的性子，偏生得太后喜歡，太后還給她討了鄉(xiāng)君的封號?！眴啼偬碛图哟椎溃骸叭缃袼鼑虖埩诵犎苏f，等她生辰那日，還要封她做縣君或是縣主呢！”

    怪不得常玥在宮中也那樣的大膽，看來她抱的大腿確實(shí)很粗很壯。

    “今上可是最重孝道的，保不準(zhǔn)就應(yīng)了太后娘娘的提議?！眴毯胶椭?，面上是替沈惜的擔(dān)憂之色：“大嫂，以后你對上她，可要小心些了！”

    沈惜先前還確實(shí)不知常玥有鄉(xiāng)君的封號，難怪她成了侯夫人，常玥還是處處針對她。

    “大嫂，我舅母倒是同慶國公府有些交情。”喬涵這才緩緩的道出了來意，“若是您想化解這段恩怨，不若請我舅母從中幫忙，同常玥緩和關(guān)系？”

    莫非要她向常玥求和不成？沈惜覺得可笑，是了，她還要再感謝三房這份人情？

    喬三夫人的腦補(bǔ)能力也是一流，都太自以為是了吧。

    “是啊，大嫂?！眴糖哂X得沈惜似有松動之意，忙道：“你知道，我娘使最疼你的。如今你有了身子，正該安心靜養(yǎng)才是，旁的事就不用煩心了。”

    沈惜總算明白了她們的用意。

    定是喬三夫人覺得她在宮中吃了苦頭，還險些保不住孩子。能刁難她的也只有太后罷了，而太后此舉是為常玥出氣。

    只有向常玥求饒，她才能過好？

    虧得喬三夫人還想以此威脅，想要讓沈惜把管家的權(quán)利交到她手上。

    “陳家舅母的厲害，我自是知道?！鄙蛳ЫK于開了口，唇邊緩緩的綻出笑容來。“那舉止做派，倒是和常大姑娘很投契?！?/br>
    喬涵、喬沁聽罷，不由臉色有些難看。

    蔣氏那日在壽春堂鬧了一通，同喬三夫人廝打了一番，那樣子很是難看。從那會兒起，她們?nèi)康牡匚辉诤罡幸宦淝д?。有些丫鬟婆子慣是會看人下菜碟的，原先奉承她們姐妹的，都轉(zhuǎn)而奉承喬漪，甚至是喬澄和喬瀲，反而對她們沒有往常的恭敬了。

    這門親戚本就上不得臺面，不過是有些銀子罷了，也配當(dāng)她們的舅母？

    擺明了是要刺一刺她們。

    喬澄和喬瀲聽了，忍不住抿嘴笑了。

    誰說她們大嫂軟弱好欺的，輕輕巧巧一句話便讓她們姐妹無話可說。

    “不必麻煩了。”沈惜唇邊的笑容隱去，眼底清澈冰涼?！八４蠊媚锬睦镒鹳F到值得我去放低身段結(jié)交？”

    她的話音未落，只見五人眼底俱是露出一抹驚愕之色。

    這話可真不想沈惜會說的。

    可又著實(shí)沒錯，縱然常玥是鄉(xiāng)君的封號，卻也比不是她侯夫人的誥命尊貴。

    除非今上真的給她再封個什么主。

    ******

    縣君是更不可能的，更別提是縣主的封號了。

    “常玥被慶國公府和太后嬌慣壞了?！逼钍⒁妴陶亢敛华q豫的為了沈惜跪下，心中似有感觸，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便是曾在沙場上立下赫赫戰(zhàn)功的喬湛也不能免俗?！白蛉盏氖码抟呀?jīng)知曉，是她過分了?！?/br>
    祁盛本就沒打算再恩封慶國公府。

    這些年來他不過是在面子上略捧了捧他們，他們就愈發(fā)得意起來，行事愈發(fā)貪婪跋扈。

    縱然是因?yàn)轲B(yǎng)在太后膝下，得了些慶國公府的助力才登上了九五之位，可若不是他自己的籌謀，單憑同先帝關(guān)系越來越僵的太后和早就不復(fù)往日名聲的慶國公府，恐怕只能去窮山辟野做個親王罷了。

    太后這些年的挾恩圖報他早就厭煩了。

    “昨日太后求了朕，要把常玥這件事給壓下去。”祁盛意味深長的看著喬湛，緩聲道：“朕答應(yīng)了?！?/br>
    喬湛心中微沉，那點(diǎn)子困惑從神色上帶了出來。

    方才今上的意思明明是……

    “太后跟朕提過，想給常玥討個縣主或是縣君的封號?！逼钍⒃掍h一轉(zhuǎn)，淡淡的道：“如今觀她德行有虧，辜負(fù)了朕當(dāng)初的好意，一并奪了她鄉(xiāng)君的封號?？呻藜仁谴饝?yīng)了太后，便遲些日子再說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