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司俊道:“益州并非苦寒之地,且大部分地方日照不足,棉花的確未種。不過西紅柿、辣椒,以及一些現(xiàn)在沒有的瓜果已經(jīng)開始在莊子種植,這些不涉及民生,只做享受用,只道是從西域帶來?!?/br> 劉蕁哭笑不得:“西紅柿也就罷了,辣椒對于成都平原地區(qū)而言,已經(jīng)關系民生了吧?” 司俊一本正經(jīng)道:“既然陛下如此說,那該是要推廣的?!?/br> 劉蕁嘴角直抽:“裝,你繼續(xù)裝!” 司俊轉(zhuǎn)移話題:“洗好澡了,我伺候陛下更衣。漢中郡守大概已經(jīng)在堂前等著了?!?/br> 劉蕁見司俊生硬的轉(zhuǎn)移話題,不知說什么好。 他知道司俊就等著今年把自己救出來,用這些事替自己收攏人心,最好再給自己打造一個受命于天的神棍形象。但他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而且他總覺得,有利于民生之事,越早推廣越好吧?神棍系統(tǒng)出品的農(nóng)作物不說畝產(chǎn)八萬八,經(jīng)過多代改良的農(nóng)作物無論是產(chǎn)量還是口感都比現(xiàn)在的糧食好許多。 劉蕁從系統(tǒng)包裹里把常用衣服拿了一堆出來,讓司俊幫他選了一套換上。 他看著半跪著替自己系腰間環(huán)佩的司俊,不知說什么好。 司俊皺著眉看著劉蕁的衣著,道:“這衣服舊了些,待回到成都,該為陛下多做些新衣?!?/br> 劉蕁看著自己一身玄袍,黑色又經(jīng)臟又不顯舊,沒覺得有哪里不好。 他道:“別那么浪費嘛。半舊的衣服穿著才舒服。” 司俊不再談此事,他替劉蕁將頭發(fā)上水珠擦干,道:“郡守并非外人,陛下不需束發(fā)?!?/br> 古人講究禮儀,又沒有電吹風,出門或見客,即使是濕頭發(fā)也得束起來。 司俊認定劉蕁在京城受苦,身體肯定不好。頭發(fā)未干就扎起來易頭疼,司俊才特意叮囑。 劉蕁捋了捋頭發(fā),道:“好啊,你也別扎起來。咱們這樣披著,也挺瀟灑的?!?/br> 劉蕁摸摸臉,道:“關鍵是臉好看,什么樣的發(fā)型都好看?!?/br> 司俊被逗樂了。 劉蕁見氣氛不再尷尬,道:“走吧,陪我去見見那漢中郡守?!?/br> —————————————————— 漢中郡守名為李昂,乃是益州大族,曾因為親戚犯罪連累,差點下獄。 司俊熟讀歷史,知道李昂乃是內(nèi)政人才,出任益州牧之后特意尋找。 李昂感動于司俊誠意,成為司俊心腹。 李昂不僅是司俊心腹,也是司俊友人。 雖兩人是上下屬關系,李昂在司俊面前仍很隨意。雖說他在堂前等著,卻一手書卷,一手瓜子,看上去十分愜意。 劉蕁見狀不僅眼角抽搐。 司俊倒是先把葵花籽給弄出來了,這看這人嗑瓜子嗑的癡迷的樣子,看來味道不錯。 司俊進屋時,李昂也沒站起來。他只是放下手中書卷,吐出瓜子殼道:“說好的重病呢?精神不是足得很嗎?這位是……” 李昂將視線落到劉蕁身上,頓時瞳孔一縮,驚得從座椅上彈了起來。 劉蕁身上衣袍雖舊了些,且是常服。但即使是常服上花紋色彩,也顯示出其地位身份。 “陛、陛、陛下?!”李昂跪的太急,差點滾到地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李昂:無良上司!故意害我! 第9章 前面說了,漢室四百年,即使這幾代皇帝昏庸無度,仍舊民心未散。 且不見兩百年前漢室已經(jīng)頹微了一次,之后明君降世,漢室再延續(xù)兩百年。 說不定這次也只是短暫的黑暗,很快又有明君出現(xiàn)呢? 百姓們都這么期待著。 士族們雖不像普通百姓那么樂觀,心理對漢朝天子也是認可的。 雖然他們可能各自為主,為了自家主公的利益,可能提出各種挖漢室墻角,甚至直接算計漢天子的事。 但當面,他們還是會保有一定敬意。 就算沒有敬意,天子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還是會被嚇到的。 李昂這狀態(tài),大概是驚嚇比驚喜多。 原因無他。 雖外界都稱司俊只是個代理人,實際上益州背后另有大佬。司俊也在一些大事上顯示出“我要問一下我背后的大佬”的態(tài)度,并且對麾下將領謀士也道,在形勢合適之后,自己頭上大佬就會出現(xiàn)。 不過外面的人雖然信了,益州內(nèi)部的人卻是不信的。 不信的原因無他,如果司俊頭上還有大佬,他們這群心腹,不可能幾年來一點風聲都沒聽到。而且司俊一直待在益州,所謂和大佬聯(lián)系,也沒見他如何聯(lián)系。 再來,益州的事,司俊說一不二,殺戮果斷,許多緊急的事都是他當即拍板,全權負責,一點限制都沒有。 就算對方信任司俊,但將大權全部交付,且將自己痕跡全部抹除這種事,哪位大佬這么腦抽? 這不是擺明著給別人送勢力,沒有任何約束力嗎? 他們思來想去,將司俊替換成自己,他們思來想去,也想不出那位假如存在的大佬,會捏有司俊什么把柄,逼迫司俊不背叛。 在這個亂世,就算又抄家滅族的大罪,都抵不過真實的實力。 司俊當年被司家放棄,成為家族內(nèi)部傾軋的棄子。 但現(xiàn)在司俊成為益州霸主,司家的人想拿孝道壓他摘果子,看司俊理不理? 因此司俊麾下的人,都是認司俊為主,甚至心想,如果真有個大佬,也一定站在司俊這一邊。 甚至他們都認為,司俊只是為了震懾其他看益州發(fā)展太好,蠢蠢欲動的人,隨意搬出個莫須有的人來。 司俊那曖昧不清的反應,好似也的確如此。 謀士們自以為窺得了真相,在出謀劃策的時候也故意坑遍了幾乎所有諸侯軍閥,司俊反對的原因也只是這條計謀暫且不合適,而不是不愿意和對方在感情方面結(jié)怨。 謀士們見如此自由,在計劃涉及漢朝天子的時候也沒顧忌。 不過現(xiàn)在也沒什么計謀需要針對漢天子,而幾乎諸侯都會做出一副忠于漢皇室的反應,司俊這益州牧的位置還是少年天子據(jù)理力爭給他搶來的,司俊喊喊口號,明面上不愿意與漢天子作對,他們也能理解。 之所以說是明面上,實在是司俊這樣子太不像個忠臣。 私自定稅賦就罷了,他還扣留稅賦不上交,連年報災害;招兵買馬就算了,他還時不時的出兵搶地盤。 漢天子被于澤挾持,也沒見他召集謀士去想一個讓皇帝陛下脫身的法子,甚至這次討伐于澤聯(lián)軍成立,他擺足了一副不出工不出力就打個醬油的模樣。 當然,這樣做的州牧很多,但這足以證明,司俊忠于漢皇室,只是口頭喊喊而已。甚至他連喊口號的時間都很少。 謀士們都認為司俊有逐鹿天下之心,許多想要建功立業(yè)的謀士都樂意跟著野心勃勃的主公。 但相對的,在這個漢皇室還是正統(tǒng)的時代,司俊所作所為可不受許多道德感比較高的高人們喜歡,甚至很多人認為司俊狼心狗肺,忘恩負義。 若不是小皇帝看在他曾經(jīng)是太子伴讀的份上,替他和垂簾的太后商議,為他要來了益州牧的位置——即使那時候他們認為無金錢無人脈的司俊坐不穩(wěn)這個名義上是最大的州之一,實際上已經(jīng)地方門閥割據(jù)的益州州牧位置,但毋庸置疑,若無當初任命,就沒有現(xiàn)在的司俊。 現(xiàn)在司俊連匡扶漢皇室的面子情都不肯做,怎能讓他們不義憤填膺。 司俊在多次尋賢才吃閉門羹,在系統(tǒng)中和劉蕁抱怨時,把劉蕁笑到肚子疼。 雖然他和司俊是好兄弟,但不妨礙他看司俊吃癟的時候笑得打滾。 因連自己人都不相信司俊對漢皇室有多么深的感情,所以謀士們出謀劃策的時候也不怎么往漢朝忠臣方面靠。 謀士們意見分兩派,一派覺得應該迎來天子,學于澤挾天子以令諸侯。當然,他們的手段肯定比于澤高明; 另一派,則覺得迎來天子會成為眾矢之的,弊大于利。 李昂就屬于后一派。 司俊在討伐于澤上擺明了只是去打個醬油,益州眾人本以為司俊傾向于后一派,現(xiàn)在看來…… 嗯,難怪李昂會腿軟。完全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好吧? 讓李昂更覺腿軟的是劉蕁和司俊之間態(tài)度。 劉蕁絲毫沒有剛出狼窩又入虎xue的感覺——如果是被挾持來,知道自己還是會失去自由,劉蕁神色不會這么輕松。 如果說劉蕁有可能是個傻子,沒察覺出問題,但司俊態(tài)度就很不對了。 不是說司俊現(xiàn)在態(tài)度多么卑順,而是他看著劉蕁的眼神,也太溫柔了一些。 司俊在李昂這個好友心中,一直是冷酷無情心機深沉笑面羅剎等形象,這種溫柔表情,真是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快惡心吐了。 這還是他認識的司俊嗎?! 司俊視線轉(zhuǎn)到以猛虎落地式跪,或者說直接摔地上的李昂,表情立刻從溫柔微笑變成了冷颼颼的笑:“陛下勿怪,李郡守太過激動?!?/br> 李昂松了口氣。嗯,這諷刺的笑容和諷刺的語氣,的確是司俊沒跑了。 “郡守快請起?!眲⑹n連忙將李昂扶起來,“輔佐子杰辛苦了。” 李昂順著劉蕁托舉站起來,還未曾說話,司俊就搶先道:“我覺得還是我比較辛苦。德興性子太過散漫,經(jīng)常政務不做,跑山里一躲好幾日,實在是令人頭疼。” 李昂臉一黑。你這是在陛下面前告我狀嗎?有你這么當好友的嗎? 劉蕁道:“子杰啊,朕覺得是你的問題比較大吧?其他人不知道,朕還不知道嗎?定是你又壓榨屬下,郡守忍無可忍才逃出去。你就不能改改你那不但自己是加班狂人,還非逼得別人和自己一起加班的性子嗎?嚴以律己,寬以待人啊?!?/br> 聽劉蕁這一席話,李昂并沒有感動,反而覺得大駭。 劉蕁與司俊相見,按理說應是六年前。那時候,司俊可沒有表現(xiàn)出現(xiàn)在這性格。劉蕁是如何得知的? 司俊道:“為陛下效力,當鞠躬盡瘁,肝腦涂地?!?/br> 劉蕁訕訕道:“且不說朕并不想這么壓榨臣子……而且,你的屬下們還不知道你背后的人是朕吧?說真的,你這樣真的好嗎?朕若是你屬下,定會撂挑子不干,不待你這么坑人的?!?/br> 司俊一副亂臣賊子的樣子,他的屬下們也自然會忘這方面靠?,F(xiàn)在知道頂頭上司其實是皇帝陛下,心理素質(zhì)稍差的肯定會卷包袱潛逃吧? 李昂眼前一黑。果真如此!雖然他見兩人相處隱約猜到,但是、但是司俊如何和陛下聯(lián)系?陛下又是如何在于澤的監(jiān)視下還一副洞知一切的態(tài)度? 司俊臉上忍不住浮現(xiàn)促狹的笑意:“要瞞住敵人,首先要瞞住自己人。至于益州眾人心理承受能力,陛下自可放心?!?/br> 劉蕁苦著臉道:“不,朕一點都不放心。你說,朕若一人發(fā)一面免死金牌有用嗎?能安他們的心嗎?” 司俊失笑:“陛下不必如此?!?/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