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孔瑾:“……”陛下你不是該問國策嗎?問我種地干什么? 不過皇帝陛下問了,孔瑾還是老實(shí)回答了。 劉蕁聽后驚訝道:“你還真是很認(rèn)真在種地嘛?!?/br> 孔瑾苦笑:“草民還得養(yǎng)家糊口?!?/br> 劉蕁夸贊:“不錯不錯。有擔(dān)當(dāng)。朕聽聞你親自耕織之后,還以為你和大多隱士一樣,說是隱居田間,實(shí)際上四肢不勤五谷不分,鄙視田人,不事生產(chǎn),全靠家中妻子養(yǎng)著。” “朕啊,其實(shí)一直不太理解有些隱士。你說不愿意做官吧,有手有腳,還會讀書習(xí)字,找什么工作糊口都沒問題吧?他們卻偏偏靠著妻子養(yǎng)著,到了飛黃騰達(dá)一天,還要拋棄糟糠。如果只是拋棄糟糠就算了,朕聽過最驚悚的一個隱士故事,是有一賢人借住隱士家中,隱士因覺得家里貧窮,沒有好菜招待那賢人,顯得太不尊重,就砍了自己妻子的手臂,做成rou菜供那賢人吃?!?/br> 眾人臉色大變。 劉蕁喝了一口涼水,慢悠悠道:“后來世人還夸贊那個人高德懂禮,那個人的地方官還給他錢財,讓他重新去娶新婦??蓱z那斷了手臂的婦人,之后之事也無從得知,估計她斷了臂之后,就失血過多去世了吧?!?/br> “所以讓朕去尋訪隱士,朕是拒絕的。朕以為,只要自己好好干,治下百姓安居樂業(yè),豐衣足食,天下人才自會來尋朕。不過子杰天天在朕耳邊夸你,夸得你天上有地上無的,朕就被他趕到這來了?!眲⑹n看向表情一片空白的孔瑾,“如今一見,先生果然不似普通隱士,僅憑先生干一行愛一行,接受自己處境,不自怨自艾,努力和農(nóng)人學(xué)習(xí)耕種,和妻子一同將小家打理的井井有條,朕就知道,先生乃是大賢。” “大賢才有如此心境?!眲⑹n嘆口氣,站起來,對孔瑾一作揖,“請先生勿怪朕之偏見,得罪先生了?!?/br> 孔瑾忙站起來稱“不敢”。 孔瑾苦笑:“有大才者,落于不好處境,心里自然不平衡,陛下所說隱士不是無才,只是清高。草民本就出身貧苦之家,才能安于貧困。不過陛下,那斬斷妻子手臂……真有其事?” 劉蕁點(diǎn)頭:“確有其事。還有人將此人推薦給朕,朕覺得,他妻子替他生兒育女,照顧父母,甚至做農(nóng)活養(yǎng)他,最后被他斬了手臂,這還能叫禮儀周全?叫尊敬賢才?這明明是狼心狗肺的畜生。那賢人也得留下一輩子心理陰影了。朕可不覺得,這賢到哪去了?!?/br> 孔瑾苦笑:“從世人角度,可能真的覺得此人賢德吧。但草民也絕不會與此人結(jié)交。只一想,就覺得膽寒。” 司俊嘆氣。 這件事可在這個世界沒發(fā)生過,而是蕭悅給劉蕁講的故事。這故事發(fā)生在蕭悅那個時代的三國時期,被人rou款待的賢人就是劉備,褒獎那人,給那人錢財娶新婦的是曹cao。 因想著劉蕁所處時間和漢末差不多,蕭悅?cè)艘欢褲h末三國南北晉的故事在劉蕁腦子里,讓劉蕁的記憶都有些混亂了。 司俊可沒想到劉蕁會突然來這么一招,還好沒嚇到人。 司俊很想吧孔瑾扒拉進(jìn)碗里,劉蕁要是把人嚇走了,他可會頭疼。 孔瑾是聰明人,聰明人就想得多。他不由想,皇帝陛下肯定不會心血來潮,那么皇帝陛下說這些故事,到底是有什么意圖? 孔瑾思來想去也想不明白。 最后孔瑾老老實(shí)實(shí)問了。 劉蕁看著孔瑾這么直白的樣子,十分驚訝。聰明人不都是喜歡繞彎子嗎?這個聰明人居然會直接問!真是奇怪的聰明人! 劉蕁道:“朕今日和你對談之事,很快就會傳出去吧。朕來尋了一次隱士,他們肯定就等著朕去第二次、第三次。一個個自恃身份也就罷了,若他們有和自己自傲相提并論的才華,有匡扶蒼生之能,朕愿意一個個去請。但再弄出什么所謂隱居就是靠妻子父母養(yǎng),甚至殺了妻子父母兒女來標(biāo)榜自己是清流的人,朕可不會收?!?/br> “朕希望今日之事傳出,讓那些人息了用獵奇的行為來宣傳自己的心思,免得害了無辜人?!眲⑹n做悲天憫人狀,“楚王好細(xì)腰,宮眾多餓死。朕一言一行,都可能有難以估計的影響。朕必須事事三思而后行,不能讓本來的好事,被其他人為了討好朕,變成了惡事?!?/br> 孔瑾頓時茅塞頓開。 的確如皇帝陛下所說。當(dāng)皇帝陛下取得了荊州之事傳開,世人皆知皇帝陛下并非傀儡,當(dāng)是值得托付抱負(fù)的明君。到時候,想要引起皇帝陛下注意力的人肯定非常多。 皇帝陛下已經(jīng)遇到一次用殺妻來宣揚(yáng)自己名聲的人,以后會不會有更多想要走如此捷徑的人?皇帝陛下仁德,怎能容忍這種事?定是要早早斷了這些人的念頭才是。 皇帝陛下一箭雙雕,先考驗了自己品行心境,此事傳出之后,想要獨(dú)辟蹊徑之人也會偃旗息鼓, 孔瑾深呼吸一下,對劉蕁叩拜道:“陛下仁德!” 劉蕁眼神有點(diǎn)飄:“先生請起,朕當(dāng)不得此名?!焙^去了。所以一緊張就忍不住嘴上跑火車什么的,這毛病一定要改。只是這是上輩子帶來的習(xí)慣,要改不容易啊。 啊啊啊啊子杰你的眼神不要這么可怕,回去不要嘮叨朕,朕已經(jīng)錯了,真的錯了,朕有在反省qaq。 司俊微笑,微笑,保持微笑。 陛下,以后咱們提前寫好劇本,你背臺詞好不好? 劉蕁心虛別開視線:“不說這些難過事了。先生既然親自耕種,對糧食肯定很是關(guān)心。先生是否有聽過益州推廣的新作物?” 孔瑾眼睛一亮:“草民聽農(nóng)人說,益州有不占良田的新糧食,還有比麻更輕柔保暖的新織物,可是真事?” 劉蕁點(diǎn)頭:“的確是真事。” 劉蕁詳細(xì)介紹了一下玉米、土豆、紅薯和棉花,道:“等這些豐收之后,朕還想推廣南瓜、辣椒、白菜等。這些都是豐富百姓菜籃子的工程,讓老百姓飯桌上能多幾道菜。這些作物都很好儲存,放在地窖,可以儲存一個冬季。不過朕有些猶豫,現(xiàn)在需不需要向其他州郡推廣。從大局來說,新的作物能提供更多的糧食,讓朕這邊實(shí)力更加強(qiáng)大,也能吸引更多的老百姓來益州……嗯,現(xiàn)在還要算上荊州?!?/br> “但朕在荊州一路看來,即使荊州牧治下已經(jīng)算較為安定,百姓面上仍舊很是凄苦。朕問過荊州官吏,荊州雖內(nèi)部動亂較少,但未抵御外敵,內(nèi)御賊寇,征兵征糧仍舊不可少。若遇上風(fēng)調(diào)雨順之年,百姓果腹仍舊很勉強(qiáng),稍稍遇上些災(zāi)害……唉。” “若現(xiàn)在就將種子和種植方法帶往其他州郡,老百姓能多得些口糧,可能在朕平定天下之前,日子會好過一些吧?!?/br> 劉蕁苦笑:“雖朕知道這不符合大局,大丈夫行非常之事,做非常之人,有時候得狠下心腸??呻蕖娴男奶邸o論現(xiàn)在他們被誰割據(jù),但他們都是朕的子民,朕心疼啊?!?/br> “以先生高見,朕該如何是好?”劉蕁沮喪。 他這件事也已經(jīng)和益州討論過了,益州上下都不同意他“資敵”的行為。只有司俊理解他,說會支持他的一切決定。 司俊這么理解他,他就更不敢輕舉妄為了。 他不能因為自己的惻隱之心,害了將身家性命壓在他身上的人。 孔瑾沉思半晌,才道:“益州官吏肯定不同意陛下將新糧種分享吧?” 劉蕁道:“除了子杰之外,都不同意。子杰說支持朕的決定,所以朕就更不敢亂來了。人有親疏遠(yuǎn)近,朕不能因為仁德的名聲,害了益州將士?!?/br> 孔瑾忍不住微笑:“陛下這是真的仁德?!?/br> 若因為仁德的名聲,反而誤了大事,這不是圣人之仁,是婦人之仁。 不過……看著劉蕁臉上不作偽的心疼糾結(jié)神色,孔瑾心中嘆氣。 若天下無jian臣,若世間無割據(jù),現(xiàn)在皇帝大概已經(jīng)在造就一個他心目中的盛世了吧。 這不是皇帝的錯,是天下自私自利,想要自立的人的錯。 孔瑾覺得,他一定要竭盡全力,替皇帝陛下分憂。 他勤讀苦學(xué),不就是為了這一日嗎? 孔瑾跪下磕頭道:“不過也不是一定不能推廣,若陛下信任草民,給草民些時間,草民思索一個完全之策?!?/br> 劉蕁瞪圓了眼,像只貓兒一樣:“真的?那真是太好了。不過先生也不要太為難自己,成最好,不成,朕早日平定天下,百姓們也能少些受苦。先生是先隨朕在荊州住一些時日,還是朕先派人送先生去成都?” 孔瑾雖很想跟皇帝多處些時間,但他必須先更了解那些新作物,才能做出最正確的判斷。因此他道:“草民想早去成都,了解新作物之事?!?/br> 劉蕁點(diǎn)頭:“好,先生收拾一下,朕明日就派人來送先生去成都。先生去了成都就去尋劉初,朕會修書一份給先生。劉初會盡力配合先生。” 孔瑾自然知道劉初是誰。劉初本早年成名,后隱姓埋名,誰都不知道劉初去了哪。后來傳聞陛下入成都之時,也同時傳出劉初一直在益州做官之事。 孔瑾在心中細(xì)數(shù)益州現(xiàn)在的賢才,突然覺得壓力有點(diǎn)大。 不過,既然司益州都對皇帝陛下推薦他,皇帝陛下也如此信任他,就算同僚再厲害,他也不會畏懼。 孔瑾在心中燃起熊熊火焰。 作者有話要說: 劉安殺妻的故事,雖然是《三國演義》作者的杜撰,是為了烘托劉備在民間的崇高威望。在《三國演義》中,劉備和曹cao都沒覺得這事有不對,曹cao還嘉賞了劉安??梢姰?dāng)時社會環(huán)境就這樣。不過在軍閥混戰(zhàn)的亂世中,哪僅僅是胡人不把漢家女子當(dāng)人?漢人自己也把女子當(dāng)儲備糧。吃婦孺人rou的事很常見。 第36章 劉蕁輕松收服孔瑾, 沒有任何難度。 當(dāng)劉蕁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 一拍腦門, 突然想起自己沒有提出問孔瑾天下大勢。 每個去私下拜訪賢才的主公一定要和賢才就天下大勢聊一聊,他看的小說里都是這么寫的??伤呀?jīng)起身準(zhǔn)備走了,再回頭說你給朕講一講天下大勢,似乎有點(diǎn)太刻意。 不過不問一句,劉蕁總覺得這次見面有點(diǎn)不完美。就像是看蕭喵和楚喵打游戲的時候, 沒收集完所有cg和獎杯, 總覺得渾身不對勁一樣。 在這方面,劉蕁似乎有點(diǎn)強(qiáng)迫癥。 于是劉蕁硬著頭皮道:“對了, 先生幫朕寫一下對這天下大勢的分析吧。不過先生要忙推廣糧種的事, 這事不急,等推廣糧種的事結(jié)束后再慢慢來就成。以后咱們要共事一輩子呢, 不急這一時半會兒?!?/br> 孔瑾眼睛一亮,笑得滿臉放光,本來因為裝束有些土氣的臉,瞬間魅力值上升了不止十個百分點(diǎn)。 也不知道是皇帝陛下這句話哪里戳中他了。 孔瑾笑瞇瞇道:“定不負(fù)陛下所托。” 劉蕁見孔瑾斗志滿滿的樣子,想起了蕭悅時空中那個同樣綽號(?)不同姓名,被累死了的臥龍,忍不住叮囑道:“無論如何,一定要保重身體。工作是做不完的, 身體才是最重要的?!?/br> 劉蕁還故意板著臉,做出一副超兇的樣子:“給你說,朕可是最最最沒有良心最喜歡壓榨下屬的壞人, 朕一定還想著壓榨你們幾十年?!?/br> 孔瑾看著劉蕁那副“我超兇”的模樣,腦海中不知怎么想到了隔壁農(nóng)家牙還沒長齊,就開始對著陌生人大吼的小奶汪。嗯,這奶兇奶兇的樣子,的確是非常神似了。 孔瑾忍笑:“陛下放心?!?/br> 劉蕁見孔瑾答應(yīng)下來,才志得意滿的走了。 這次任務(wù)圓滿完成,司俊應(yīng)該不會嘮叨朕了吧? 于是回去之后,劉蕁就被司俊示意去了系統(tǒng)空間,拎著耳朵嘮叨了個爽。就算他變成了可憐的小貓貓,眨巴著水汪汪的貓眼睛,也沒能讓冷酷無情的司俊心軟。 劉蕁把自己攤成了一張貓餅。 他反省,他懺悔,他一定要改掉自己這個見了陌生人一緊張就忍不住滿嘴跑火車的毛病。他以自己最喜歡的小魚干發(fā)誓。 司俊嘴角一抽。劉蕁最不喜歡吃魚了,現(xiàn)在以小魚干發(fā)誓,這簡直是一丁點(diǎn)誠意都沒有了。 ———————————————— 劉蕁被司俊嘮叨了好一陣,其他兩個小少年的日子也不好過。 在場的人把劉蕁對兩個小少年的教訓(xùn)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們的爹,于是這兩個小少年蔫嗒嗒的受著各自父親的“愛的教導(dǎo)”。 首先是劉景這里。 劉景的身體經(jīng)過神醫(yī)原樺的精心調(diào)理,已經(jīng)好了許多。每日可以下床行走了。 若不是他忙著公務(wù),想要在李昂來接任荊州牧之前,多做些事,讓皇帝陛下對他的印象更好一點(diǎn),他的身體應(yīng)該會更健康一些。 這病本就需要靜養(yǎng),他還是太勞心勞力了。 當(dāng)聽完下屬稟報之后,劉景看著自己還一臉“我真不知道自己哪里錯了”表情的幼子,悲從心來。 他不勞心勞力又該如何?長子雖懦弱,但不讓長子去參與中原爭霸,當(dāng)一個普通的下屬,聽話的地方官,長子還是做得來。 可這被他母親養(yǎng)廢的幼子,還真的有救嗎? 劉景和荊州望族相互依靠又相互防備,這一點(diǎn)在他目前最寵愛的妻子身上也是一樣。他的確喜愛他現(xiàn)在的妻子,他的妻子也敬愛他,但私下,他也能看到妻子的防備和不安。 他心軟,且也知道長子能力絕對不可能讓荊州望族無視他外來者的身份,甘心幫助他坐穩(wěn)州牧的位置。從身份上來說,劉聰繼承荊州牧的位置,是荊州不發(fā)生內(nèi)亂的唯一選擇。 因此,即使他知道長子十分純孝,知道妻子有些話就是在挑撥離間,他仍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任由長子被打壓。 劉景知道,即使這樣,荊州望族肯定還是不放心吧。于是在妻子的撒嬌中,他同意了將劉聰?shù)慕逃冀唤o妻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