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劉蕁派往各地的使者全數(shù)到了目的地,有的人已經(jīng)開始往回趕。 有半數(shù)的使者都提前發(fā)回來好消息,要求歸順朝廷的勢力不少。雖然這些勢力都不算大,但合起來,至少也有一個益州大小了。 益州是九州中最大的一個州,可見劉蕁領(lǐng)土擴展的多大。 這些勢力基本都是靠近益州,能和益州、荊州領(lǐng)土連成一片的勢力。他們深知司俊的實力,明白若司俊要“走出”益州,逐鹿中原,他們首當其沖,本來就對其忌憚不已?,F(xiàn)在發(fā)現(xiàn)益州不是司俊的而是皇帝陛下的,荊州都已經(jīng)無條件歸順,他們覺得好像沒什么值得他們拼命抵抗的。 他們大部分本身就是朝廷的地方官,天下大亂之后,他們也就擁各自的兵自重了。名義上,他們本來就是劉蕁的臣子,他們的兵也本來就是大漢的兵?,F(xiàn)在讓他們歸順,他們沒多少心理抵觸。 說實話,他們自己都覺得不是歸順,而是向皇帝陛下表忠心而已。 換了其他勢力,他們還要不平一下,憑什么別人能這么牛逼,自己就要歸附,成為他們的臣屬。 皇帝就不一樣了。 一想到他們這些縣令郡守一表忠心,說不定立刻換個大官當當,所有人都覺得很劃算。 反正他們手上的地和兵就是皇帝陛下的,用皇帝陛下的東西表忠心,換來自己的利益,怎么不劃算? 大部分人甚至表示,愿意立刻將官印和軍隊上交,自己包袱款款舉家遷往成都,隨便給個官做做就成。 誰都不傻,皇帝陛下統(tǒng)一天下的成功率有多大誰都看得見。待天下穩(wěn)定之后,誰愿意當什么地方官?當然是要混個朝廷大官當當。到時候就算外放,至少也是個州牧郡守大將軍。誰愿意守著這么快小地方當個縣令? 更不用說,老百姓在得到這消息之后——那些天使們都是邊走邊宣傳,古代人也是深知輿論的妙處——夾道歡迎,跪地痛哭,說皇帝終于想起他們了,有好日子過了。 還有人已經(jīng)自覺去原來不能種糧食的荒山上開墾,等著種新糧食了。 他們派去的農(nóng)官們都沒怎么宣傳,本以為老百姓們愚昧固執(zhí),不是這么容易推廣,哪知道老百姓們表示,反正又不是拔了原來的莊稼,又是神龍庇佑的天子要求種的,絕對沒問題。 老百姓們連今年年號都不一定清楚,但是天子召來神龍這件事,卻連最封閉的小山村都知道了。這也是神奇無比。 劉蕁得到消息的時候,心想這地盤來的真容易。 他本以為至少要打個十幾二十年,才能統(tǒng)一天下?,F(xiàn)在看來,說不定要不了幾年? 司俊看了傳回來的消息之后,道:“其實還有許多勢力也有意歸屬,只是他們的領(lǐng)地和荊州與益州不連成一片,需要從長計議?!?/br> 要是前腳歸順,后腳就被聯(lián)合一窩端了,那就不好了。所以派去的使者彼此都有聯(lián)系,他們決定把那些零散的、不和現(xiàn)在劉蕁領(lǐng)土連成一片的地方組個聯(lián)合。 既然大家都要歸順皇帝陛下,那么放下往日仇怨,聯(lián)合在一起也是理所當然。到時候兩面合擊,難咬的骨頭也能被擠壓碎。 劉蕁看得十分高興,忙鋪開地圖,比劃什么地方已經(jīng)是自己的地盤,什么地方極大可能是自己的地盤。 這地圖可不是古代的簡易地圖,而是楚銘一點一點背下來,然后教給司俊和劉蕁的現(xiàn)代詳細地圖,經(jīng)過司俊對比現(xiàn)在地圖后,所折騰出來的超級詳細,加經(jīng)緯線版本的地圖。 劉蕁道:“北邊的雍州和南邊的交州已經(jīng)大部分歸順,剩下零散部分,他們知道四面受敵,肯定要么歸順要么逃跑。涼州現(xiàn)在被羌胡占領(lǐng),西域和北邊現(xiàn)在管不了,涼州軍和付壽有舊,付壽已經(jīng)派人去勸說。” 司俊接話道:“長江以南還剩下?lián)P州。但揚州已經(jīng)有半數(shù)歸順。剩下的地方還沒有消息傳過來。歷史上整片揚州屬于羅朗,不過羅朗這時候應該還沒發(fā)跡,只是個剛及弱冠的青年?!?/br> 劉蕁戲謔道:“什么剛及弱冠?你不也差不多。羅朗現(xiàn)在即使沒有統(tǒng)一揚州,羅家也是這一片的領(lǐng)頭人。對了,我記得羅家有人在朝中做大官?” 司俊點頭:“羅朗的祖輩官至三公?!?/br> 劉蕁夸張的吸一口氣:“哦,又是一個世族豪門。你說他們給不給我這個皇帝面子?” …… 司俊和劉蕁在討論的時候,羅家也在討論。 劉蕁雖是開玩笑,卻不小心成了真?,F(xiàn)在的羅家,已經(jīng)以剛及弱冠,只比司俊大兩歲的羅朗為首。 羅朗在討伐于澤聯(lián)軍入京的時候,就跑去打了個醬油。他敏銳的覺察到,天下將亂,各地群雄逐鹿中原,將以此事為開端。他離開家之前,讓羅家開始聯(lián)系揚州各地官員,準備自立。 既然天下群雄逐鹿,羅家作為曾位列三公的世家豪族,當然也不會甘落人后。 可事情出乎羅朗意料。 首先是被他視作最大對手的司俊——當然,自信如羅朗也不得不承認,他還在準備,司俊卻已經(jīng)是一方諸侯,現(xiàn)在不是一個重量級——中途離開。以他判斷,這次進攻京城事關(guān)重要,誰要能奪得皇帝,誰就能在今后占據(jù)極大優(yōu)勢。即使沒有得到皇帝,搶得玉璽,或者京城物資,也能為其實力添磚加瓦。 漢室雖已經(jīng)羸弱,但國庫和內(nèi)庫仍舊堆積如山,宮中還有許多珍寶。逐鹿天下也需要錢,這些都能轉(zhuǎn)化成他們的實力。 以司俊智謀,不可能沒看到這一點。聯(lián)軍中其他人雖輕視司俊年齡,但有腦子的人也把司俊作為最主要的對手。 司俊真的是病重得不得已離開? 當后來傳出消息,皇帝已經(jīng)到了成都之后,羅朗嘆息。 原來司俊不是放棄,而是暗度陳倉。 他算來算去,仍舊棋差一招。 這一招,就是天塹。因為他無論怎么絞盡腦汁,都沒想出來,司俊是如果在眾目睽睽之下,將皇帝接到成都。還弄出個雷劈于澤的驚奇事。 后來又有傳聞,司俊不是挾持天子,而是司俊本就是天子埋下的一步暗棋的時候,羅朗先是嗤之以鼻,而后消息越來越多,羅朗開始慌了。 這似乎是真的?那當了六年傀儡的皇帝,真的有如此能耐? 他已經(jīng)心底嘆息對司俊自愧不如,皇帝卻能讓司俊忠心如斯,這皇帝到底是何等神人? 當天使到達建業(yè)的時候,羅朗早早等候建業(yè),想從成都來使口中一嘆究竟。 他當然不會相信膽敢深入虎xue的使者。這些人各個舌戰(zhàn)蓮花,即便是他,也難探真假。但他可以從天使身邊人下手。 世人輕視這些仆從,他卻不會。從這些人口中,他往往能拼湊出最真實的訊息。 然而,他得到的訊息,卻比成都來使所描繪的更夸張。 這些仆從,無論是老實的還是油滑的,一說起皇帝陛下,那就眼睛放光,神情狂熱,連臉都激動得通紅,一個個跟他打掉的民間邪教團伙一樣,說起皇帝陛下的神奇事,那是一個滔滔不絕啊。 神龍飛天這種事,他們已經(jīng)聽了無數(shù)遍。從這些人口中,陛下還能派天兵天將為他搬運物資,能召喚文曲星為他一夜變出許多書籍,能讓土地爺幫忙把沙土變成石頭……諸如無數(shù)神奇事跡,讓打探的人聽得一愣一愣。 新的農(nóng)作物在他們口中,也是神農(nóng)大帝親自為皇帝陛下帶來的東西。 據(jù)說皇帝陛下憐惜民間百姓為了多吃一口糧食,那米中有糠皮,面也夾雜這麥麩。雖他們覺得有米有面能吃飽已經(jīng)非常滿足,陛下卻不這么認為。 他向神農(nóng)大帝求來了不占良田又高產(chǎn)的糧食,這些糧食收獲之后無需加工,不損耗就能直接食用,味道非常美妙。 皇帝陛下又憐惜百姓身穿粗麻不能保暖,又向瑤池王母求來云朵種在地上長成棉花。棉花能織成柔軟的棉布,還能填充在棉布中用于保暖。 皇帝陛下甚至向天上織女求來了動物毛發(fā)的處理方式,從此以后他們不需要再殺羊剝皮,只需要把羊毛剃下來,紡織成毛線或者做成氈子。 而毛線只需要兩根竹簽,就能織成漂亮保暖的毛衣。 …… 皇帝的事跡很多,之前司俊許多新奇“發(fā)明”,到了老百姓的口中,也成了皇帝陛下授意。 皇帝陛下雖然被困京城,然而他能日行千里,每日都回到成都處理政務。待于澤死后,龍氣終于達到極點。潛龍在淵,終于要騰飛了。 …… 羅家一群人聚在一起,聽到各種打探的消息之后,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羅朗按著額角,第一次感覺到了無力。 或許這些人嘴中有夸大——愚昧的平民百姓,不知道事情真相,在遇到什么事都會把它當做神靈賜予,但至少說明,益州的新糧食的確不占良田,口感好味道美且已經(jīng)豐收;益州那種叫棉花的作物織造的布和云朵一樣柔軟;益州能將羊毛做成衣服;益州能一夜變出許多書籍,還建造了圖書館;益州有可以將沙子變成石頭…… 好吧,越聽越離譜。但人人都這么說,而且看他們表情,是親眼所見。益州……不,皇帝陛下到底是什么來路? 嗯,這群人已經(jīng)在心底稱呼皇帝為皇帝陛下了??梢娛怯行┠懬恿?。 有族老道:“羅家本來就曾位列三公,乃是累世忠臣,既然明君已經(jīng)出世,理應匡扶漢室?!?/br> 又有人反對:“誰知那人是真是假?我們羅家既然能成為一方諸侯,為何要成為別人臣子?” 族老冷哼:“你就是想成為一方諸侯,皇帝陛下大軍壓來,你的美夢又能做多久?” 反對人道:“皇帝不過黃口小兒,有什么能耐?就說那司俊,也不見得多厲害,我們豈能還未戰(zhàn)斗,就先怕了對方?!?/br> …… 兩方吵得不可開交,吵了半天,也沒吵出個所以然。最終羅朗只能讓所有人先回去,他先思考一會兒。 羅朗在書房思索了半日,仍舊拿不定主意。他披上衣服,來到成都使者居住的小院,決定會一會那被他晾著的成都來使。 出使建業(yè)的正好就是孔瑾。 孔瑾的確自請出使,劉蕁也的確不同意。但孔瑾最終還是說服了劉蕁。 孔瑾心中已經(jīng)有了去處,那就是建業(yè)。他分析了羅家,特別是羅朗的性格,認為羅家如果自立,定是皇帝陛下大敵。不過羅朗品行端正,即使不歸順皇帝陛下,也不會斬殺來使。 而且羅家世代公卿,和漢室本來就聯(lián)系深厚。即使羅朗想要自立,他去羅家游說,也一定說動一些人的人心。羅家內(nèi)訌,不是鐵板一塊,想要統(tǒng)一江東來和皇帝陛下作對,希望就要渺茫得多。 畢竟皇帝陛下已經(jīng)穩(wěn)坐釣魚臺,而其他勢力,除了魏周之外,都才起步。 而魏周,也是剛打下冀州,還未開始治理。比起后方已經(jīng)穩(wěn)固,開始擴張的皇帝陛下,已經(jīng)落后了不知道多少。 “即使羅朗有心殺臣,但現(xiàn)在他們勢力并不強,臣被陛下親自邀請,他們肯定會預料到,若臣被殺,陛下立刻會將江東作為第一目標。師出有名,說不定其他勢力也會趁亂分一杯羹。羅朗不是蠢人,他不會做此蠢事?!?/br> 劉蕁膽戰(zhàn)心驚的聽孔瑾分析??阻聹y,與原本歷史大部分重合,簡直跟會預言似的,讓劉蕁在心里給孔瑾跪下喊了無數(shù)聲溜溜溜。 在和司俊商議后,劉蕁終于同意了孔瑾出使建業(yè)。 在孔瑾走之前,他反復叮囑,讓孔瑾定要小心安全,別陰溝翻船。為了吉利,他還給了孔瑾一撮楚銘背上的金色貓毛做成的小毛球吊墜。 話說劉蕁認為蕭悅才是真正的貓妖,楚銘只是半路貓妖,一直迷信蕭悅的貓毛,終于引起楚銘強烈不滿。為了安撫大橘貓,劉蕁用司俊畫的折扇,換了楚銘一大團貓毛,并表示以后買多少蕭悅的貓毛,就同時買楚銘多少貓毛,絕對不厚此薄彼,這才安撫住了楚大橘貓。 但私底下劉蕁還是更相信蕭悅,于是蕭悅的毛自己和司俊戴,楚銘的毛,就送人吧。 雖然是半路貓妖,應該還是有點力量?據(jù)楚銘伴侶肖晟的親身體驗,當他遭受某會邪術(shù)的人控制的時候,楚銘的毛編織成的手鏈的確有(細微)效果。 這次孔瑾出使建業(yè),希望這撮金色貓毛能夠保佑他。 孔瑾拿著貓毛吊墜,激動得不僅聲音在抖,整個人都抖了起來。 他把手在衣服上擦了好幾下,才小心翼翼接過貓毛做成的毛球吊墜。 孔瑾雖沒有公開炫耀,但已經(jīng)和他成為好友的比如陳文等人,他還是透露了一下。這群人瞻仰在宴會上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的據(jù)說是神獸毛做成的護身符,猜測這是什么神獸。 最終,他們認為,應該還是虎形神獸,這次肯定是金色的大老虎。 嗯,就當他們猜對了吧。雖然體型不對,大部分是對的就成了(并不是)。 知道懷璧其罪,其他好友也沒有將此事宣揚。他們只是暗暗羨慕孔瑾得皇帝重視,希望自己將來也能得到這種賞賜。 孔瑾此次出行,小心翼翼將毛球放入錦囊中,拴在脖子上,貼身攜帶。 這一路,他真的很順利,即使遇上山洪暴發(fā),也能剛好繞過——實際上沒有毛球,他的路也不會經(jīng)過那里。但是人只要信了某神奇事物,總是容易把身邊一切順利事歸結(jié)于神奇事物。這沒什么事發(fā)生叫做一帆風順,遇上了事叫逢兇化吉,就算受了傷那也能叫減輕災難,就算真的出了大事,他們也會腦補災禍太大連護身符都擋不住。 總而言之,護身符這類東西,用的人說有用,總有一萬種個理由來證明它有用。 孔瑾現(xiàn)在就是如此。 現(xiàn)在他正掏出毛球,對著窗外西斜的陽光,在這日月輝映的時刻,讓護身符吸取天地之精華,日月之靈氣。 簡稱,充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