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找到人了!胡嬤嬤大喜過望,對霍幼絹再無一絲顧忌,只冷笑道,“娘娘跟著一起過去吧?!币贿呎f著,也不等霍幼絹說話,就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霍幼絹用力甩開,“放肆!本宮堂堂二品妃,是卑賤之人能隨意攀扯的?” 胡嬤嬤被她罵得臉頰抽搐,猶豫片刻,終究不好公然辱罵主子,只能陰陽怪氣道:“是奴婢失禮了,請您跟奴婢一起過去看看吧。” 第62章 過繼 霍幼絹緩步進了隔壁房間, 那里,七八個宮女正圍著一個長身玉立的身影。 地上還有些杯盤碗碟, 因為推搡和沖突, 已經(jīng)碎了滿地。 這兩個野鴛鴦準備地倒是周全,竟然連酒水都備下了,只怕吃喝談笑之后, 就要共度良宵了吧? 胡嬤嬤臉頰扭曲著, 怒火幾乎要噴涌而出。 抬頭看向那個俊美非凡的貴公子, 她驚呼一聲:“哎呀, 這不是淳王爺嗎?您今日不再皇上那邊侍疾, 怎么會來到這里喝酒玩樂?!?/br> 對面的人還沒有回答, 突然間樓下又是一陣喧嘩, 兩個宮女抱著香案等物進了飛鳳閣, 眼見著一向冷寂的閣樓突然多了一群人,兩個宮女頓時嚇得停住了腳步。 “淳王爺”快步走到閣樓扶手前,居高臨下招呼道:“你們上來吧?!?/br> 聲音清脆婉轉(zhuǎn), 帶著女子特有的柔美。 胡嬤嬤驟然睜大了眼睛。這個聲音…… 十三公主秦芷摘下了斗篷披風,冷笑一聲:“胡嬤嬤剛才叫誰呢?” 胡嬤嬤后退一步,目光掃過一臉淡然的霍幼絹,又掃過冷笑不停的秦芷,神情閃爍:“這……” 在主人的命令下,兩個宮女抱著東西上了樓梯。 雪兒一臉驚詫地看著表情僵硬的胡嬤嬤,又看了看自家主人,猶豫問道:“公主, 今晚不是要為祈福禱告……哎呀,這是誰把準備上貢祈福的酒菜都給弄撒了!這可是給先帝祝禱準備的!” 胡嬤嬤一顆心頓時沉了下去。 ************************** 太微殿里。 秦諾沿著回廊慢慢行走。 這里是他居住最長久的地方,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回憶。 因為現(xiàn)在的皇帝妃嬪少,膝下也無子嗣,所以自從他們離開,這座宮殿就一直封閉著。掃灑的宮人倒是盡心,日日收拾不停。 站在自己寢殿的大門前,雖然只離開了一年的時光,但整個宮殿都已經(jīng)陌生了起來,便如曾經(jīng)住在這里的人。 身后的李丸似乎感慨更多,掰著窗戶檢視了一番,嘖嘖道:“這窗臺上的軸承竟然修好了,哎呀,之前奴才跟內(nèi)務(wù)府掰扯了好幾次,修得都不盡人意,使用沒兩天就又關(guān)不嚴實。這是換新的了?” 秦諾笑起來。新帝登基之后,自然將各處宮室好好修整了一番,等待新人入住。 兩人一路行走,看著熟悉又陌生的亭臺樓閣,不時李丸驚嘆品評一番。 走到中間閣樓處,突然遠處傳來一陣喧嘩聲。 “對面飛鳳閣怎么突然亮起了燈?”李丸大惑不解地望著遠處,那邊自從景耀帝病倒之后,已經(jīng)好幾年沒有人使用了。 秦諾站在廊下,笑道:“也許是有宮人在里面忙碌吧?!?/br> 在接到霍幼絹的傳訊之后,他就意識到有問題,然后立刻聯(lián)絡(luò)了秦芷,布下了這個局。而其中幫忙聯(lián)絡(luò)的,便是裴家安置的宮中的棋子。實際上,在他這一趟入宮之前,曹琦專門送給了他一份名單,上面都是可以聯(lián)絡(luò)尋求幫助之人。這份勢力,讓秦諾暗暗心驚,他很清楚,裴翎不可能將真正的全部名單交給自己,但能在霍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安插如此多的人,也足夠讓他心驚的了。 站在僻靜的廊下,遙望著飛鳳閣上的喧囂在逐漸擴大。 “九哥!”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呼喚。 秦諾轉(zhuǎn)頭望去,是秦澤往這邊過來了。 走到回廊上,秦澤微一示意,身后跟隨的宮人立刻停下了腳步。 同時李丸也躬身后退,將寂靜的空間留給這對兄弟。 “大晚上的不好好歇息,怎么興起故地重游的心情了?”秦諾笑問道。 “哈,九哥你還不是一樣,或者說,你來這里是為了別的目的?”秦澤站在他身邊,望著兄弟兩人曾經(jīng)居住的宮室,眉宇間滿是懷念。 秦諾瞥了他一眼,“想試探什么?” 秦澤低笑了一聲,沖著飛鳳閣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只是感覺,那邊似乎是一場好戲,九哥不過去看看嗎?” “何必呢,看與不看,都是一個樣。”秦諾聳聳肩。 “也是,布局的人如果早已胸有成竹,何必親眼見到結(jié)果呢?!鼻貪尚Φ馈?/br> 秦諾冷哼了一聲:“我在這宮中步步驚心,又不像你,有人保駕護航?!蹦苋绱司珳实貍窝b霍幼絹的字跡,又調(diào)動乾元殿的宮人,這場好戲,多半是霍家主導的? 秦澤卻苦笑:“九哥別笑我吧,說不定明日入局的人,便換成了我?!?/br> 秦諾一怔,這份調(diào)侃,真不像是偽裝。 今晚的布局,難道不是霍家為了他鋪路而安排的,提前剪除自己這個攔路石。 秦澤遙望著燈火通明的飛鳳閣,繼續(xù)說道:“九哥你知道嗎?這幾天霍太后連續(xù)召見??ね蹂瑯s郡王妃,還有好幾位宗室的夫人入宮,賞賜豐厚,言談親密?!彼D(zhuǎn)過頭來望著秦諾,目光灼灼。 睿郡王妃?榮郡王妃?秦諾詫異。剛才秦澤所說的這幾位郡王,原本都只是國公身份,還是宗室凋零之后,年節(jié)秦聰格外加恩宗室,才被晉封為郡王的,從血脈上來說,已經(jīng)與如今的皇室正宗隔得很遠了。但是這些郡王有一個共同點,膝下都有年幼的子嗣。 剎那間,秦諾明白霍太后的想法了。 霍太后想要過繼!而不是從他們兩人中間挑選一個。 難怪這幾天在乾元宮寢殿里碰面,霍太后看他們兩個的眼神都不對勁兒,帶著一股子冷厲。 只是……這是霍太后的意思,還是霍家的意思? 看著秦澤微帶嘲諷的唇角。秦諾了悟,是霍太后自己的主意! 仔細想想,也能理解。秦聰是她唯一的骨血,天下間母親對子女的愛惜都是這般,恨不得將最好的都給他。既然秦聰無法有子嗣了,那么給他過繼一個,將來也能繼承香火。 而如果兄終弟及,將來皇室傳承就變成了秦諾或者秦澤這一脈,再上面供奉孝順的是祖父景耀帝。秦聰這個兄長,在位時間也不過是短短一年,夾在中間就有些尷尬了。 霍太后的想法很正常,但是……霍家不可能同意的,因為禮法不允! 過繼這種事兒,尤其涉及皇位傳承,不同于民間香火,是要嚴格講究血脈禮法的。如果秦諾他們這一輩兄弟中有人有子嗣,過繼給秦聰是順理成章的。甚至安王那一輩,景耀帝的親生兄弟們,有年齡合適的孫輩。秦聰過繼堂兄弟的兒子,也勉強能說得通。但是如今大周皇室,經(jīng)過秦健的屠殺,凋零殆盡。近親三代之內(nèi),根本找不到適齡的男孩兒。 而三代之外,雖然有人選,但血緣已經(jīng)太遠了,朝臣和宗室都不可能同意。尤其在有兩位皇弟候選人的情況下。所以霍太后這是異想天開……霍家就算把持朝政,也不能公然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韙。 霍太后這是跟霍家之間有裂痕了嗎? 霍太后如今的立場,是想要無差別地想要弄死他們兩人吧!當然,自己勢力弱小一點兒,還有霍幼絹這個明晃晃的靶子,所以先下手了! 想明白了這一點,秦諾神情復雜地看了一眼秦澤。其實他可以不必告訴自己這個消息的。 遙望著幽黑的夕月湖面,秦澤突然開口道:“九哥,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你我之一,若登上那個位置,也不過是霍家或者裴家的傀儡?!?/br> “便是皇兄,他有霍家一半的血脈,又心存仁厚,臨到最終,也不過是任人擺布的一枚棋子,夾在這些人的野望中,被裹挾前行?!?/br> “這樣的皇位,有意思嗎?” 秦澤的聲音如這一眼望不到頭的夜幕一般黯淡。 秦諾揉了揉鼻子。秦澤這是在向自己表達對霍家的忌憚嗎?少年,你還沒有過河,你就想著拆橋,這樣不厚道??! “你不怕我把這番話泄露給霍尚書他們?”秦諾微微偏頭,笑道。 “九哥的為人我還是略知一二的?!鼻貪赊D(zhuǎn)過頭來,笑了笑,“難道你心中,對裴翎就沒有一絲顧忌?” “他不僅擅權(quán)掌兵,與我秦氏一族,可是有滅族之恨??!” 秦諾沒有回答。 秦澤深深地望著他,終于道:“九哥,那個位置,不要與我爭,好不好?”清亮的聲音充滿執(zhí)著,卻不經(jīng)意帶上了一絲單純的哀求。 “不可能?!鼻刂Z斷然拒絕,目光堅定。 秦澤眼中閃過一絲失望?!拔颐靼琢?,這句話我不會再說第二遍?!?/br> 話談到這里,已經(jīng)沒有繼續(xù)的必要了。 秦諾轉(zhuǎn)身離去。 秦澤閉上眼睛,等再一次睜開,兄長已經(jīng)失去了蹤跡。 他獨自一個人立在廊下,夜晚的風漸漸變涼,隨行的宮人終于忍不住上前,低聲勸諫,“殿下,咱們也回去吧?!?/br> 秦澤如夢初醒,步下長廊,最后回頭望了一眼湮沒在黑暗中的太微殿,無聲地笑了。 ************ 秦諾返回乾元殿。 黎明之前,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時間。這樣靜謐的時刻,再盡職的宮人也不免疲累和犯困。 秦諾腳步放輕,先進了偏殿,一股濃郁的藥味撲鼻而來,自從皇帝病重,這里便改作了配藥的隔間。 一名褐色袍服的管事太監(jiān)正在核對今天的藥劑分量。聽見秦諾進來的聲音,轉(zhuǎn)身行禮:“淳王爺?!?/br> 秦諾點頭:“今日多謝你了?!彼桥狒岚膊逶趯m中的人,如果不是名單確信無疑,秦諾實在難以置信,連皇帝身邊的管事太監(jiān)之一,裴翎也有能力插手。 眼前的萬屹是乾元殿的八名管事大太監(jiān)之一,雖然掌管的只是不起眼的殿內(nèi)掃灑清潔事務(wù),但也是皇帝面前掛名的人。 之前他收到霍幼絹的傳訊之后,懷疑是偽造的,便委托萬屹代為聯(lián)絡(luò)秦芷和霍幼絹,幫忙布下了這個局。 “不敢當王爺謝,王爺還是小心為上?!比f屹三十幾歲,面目清秀中帶著幾分剛毅,除了聲音尖銳些,看著更像是個馬上就要投筆從戎的讀書人。言辭雖然恭謹,但也是在提醒秦諾沒事少跟他聯(lián)系。 “只是過來關(guān)心一下皇兄今日要服用的藥材?!鼻刂Z笑了笑,房間的角落還有幾個小太監(jiān)在整理藥材,距離這邊很遠。 簡單幾句交談,秦諾轉(zhuǎn)身離開偏殿。正殿里,皇帝還在沉睡,幾個值夜的太監(jiān)守候在角落,見到秦諾進來,沉悶地行禮。 秦諾聲音極低:“皇兄今晚睡得如何?” “皇上一直歇息著,并無異狀?!惫苁绿O(jiān)小聲回稟。秦聰這些日子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有時候很難分辨是在昏迷還是沉睡。只有白日服藥的時候,略清醒一些。 秦諾走到床邊,心中一陣失落。比起景耀帝躺在這里的日子,這種失落的感覺更加清晰,也許年輕的生命流逝,天然更加讓人感同身受吧。 眼看著今日是沒什么事情了,秦諾轉(zhuǎn)過身,準備離開。突然聽見身后傳來一聲細微之極的呼喚,“是九弟嗎?” 第63章 巫蠱 秦諾立刻轉(zhuǎn)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