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jié)
士兵們愣了瞬間才反應(yīng)過來,跟著追了過去。 “撲通”一聲,那年輕人從后窗戶上跳下去。幾個士兵跟著追了下去。 似乎是起了沖突。接二連三的哎呀聲響起,同時夾雜著呼喝聲。 “拿住他,要活的!” “搶過他手里的文書!” “別讓他把東西吞下去,快弄出來。” …… 那圓臉書生是通曉些武功的,脫離禁軍控制的短暫功夫里,從懷中摸出了一封信箋,雙手撕碎試圖塞進(jìn)了嘴巴里。 瘋狂地撕咬著,卻被禁軍沖上來,幾個人沖著他的下巴一陣毆打,頓時滿臉鮮血。 酒樓上的人都被這個變故驚呆了,很多人壓不住好奇心湊到窗口觀望。 同桌的五名南陳士子臉色慘白,雖然他們與這個叫尹德的書生只是泛泛之交,但這種情形被逮住,只怕性命難保。 眼瞅著樓上的士兵都被尹德吸引走了,幾乎沒人注意這些。葉曠突然低聲道:“快走!” 看尹德的反應(yīng),絕對是有貓膩,只怕之前說的搜捕jian細(xì)并非虛言。 可憐他們幾個人,留著這里絕對是要被禁軍逮捕當(dāng)做jian細(xì)同黨的。一旦進(jìn)了大牢,各種酷刑不說,極有可能性命不保,甚至連累家人。 而趁機跑掉,他們今天是第一次來這家酒樓吃飯,互相之間不算熟悉,跟那個尹德也只是萍水相逢,只知姓名,不知籍貫,趕緊離開,說不定還能保住一條性命。 五個人立刻分頭往樓下溜走。 滿樓的人都被街上的大戲吸引了注意力,竟然被他們五個一路逃到門口才發(fā)覺。 立時有人嚷嚷了起來。 幾個人立刻撒丫子狂奔,雖然是書生,但是這個年頭的讀書人講究文武雙修,大都通曉些武功。 沒多時,五個人都竄進(jìn)了街市上,混入擁擠的人群中。 后面禁軍不肯放棄,一路狂追。 剎那間四周街道一片雞飛狗跳。 *** 葉曠拼命地往前跑著,只恨自己少生了兩條腿。 正是旁晚時分,大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他擠入人群,很快消失不見。 后面的禁軍跟著沖入大街上。 在偏僻的巷子里,左拐右拐,終于聽著身后的聲音漸漸消失。 葉曠驚魂未定地轉(zhuǎn)頭看著,并沒有人追上來,這才松了一口氣。 他摸了摸懷中的東西,這個究竟是什么? 之前在酒樓上,那些士兵沖上來到時候,旁邊的尹德突然將一份東西從桌子底下擱到了他的腿上。 當(dāng)時葉曠有些驚詫,本能地將東西接過來,緊接著就是那一場變故。 事后回想,葉曠有些后怕,又有些憤恨,尹德這是干什么,想要拿自己背黑鍋嗎?幸而他反應(yīng)快,提出趕緊四散逃跑。這才沒有被當(dāng)場逮住。 從懷中取出東西,是一份文件,他打開,一目十行地掃過,頓時臉色劇變。 這種東西……若是大周的軍機秘密,他可能直接銷毀扔掉了,免得連累自己。 他們尹家雖然是南陳出身,但很早就歸附了朝廷的。他的一位族叔如今正在禮部擔(dān)任著五品的官員,家中在地方上也擔(dān)任官吏,甚至女眷也有好幾位同大周豪門聯(lián)姻的,其中一位姑姑,就在大周京城一戶姓蔣的世家為正室。雖然對這些年來大周在南陳的苛刻行為又很多不滿,但也不想謀反啊。畢竟天下大勢,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南邊的烏理國再怎么鬧騰,都無法與占據(jù)天下的大周相抗衡! 但是手里這份文書,并非大周軍機秘密啊!那尹德的士子,竟然是為了這種事情冒險上京的。 葉曠猶豫再三,他性格中天然有種俠氣,對朋友講究義氣,對百姓更存著一份憐憫。 恐怕這也是為什么最后關(guān)頭,尹德選擇將東西塞給他吧。 第117章 陳頻 在小巷子里猶豫了半天, 最終葉曠還是不忍心丟棄,認(rèn)命地將那份文書塞進(jìn)了懷里。 接下來先去找族叔投奔, 然后送自己返鄉(xiāng)去, 躲避了這陣風(fēng)頭再說! 至于這份文書,如果能通過族叔遞上去更好…… 一邊想著,從巷子里匆匆出來, 上了官道。然而走了沒兩步, 突然腳步一頓。街市上人群稀疏了不少, 很多披甲持戟的士兵在走動搜查著。 葉曠心頭一涼, 這是要趕盡殺絕??! 他低下頭, 想要躲開士兵, 然而從他出現(xiàn)在巷子口, 已經(jīng)有士兵向著這邊看過來。轉(zhuǎn)身想要逃跑, 卻發(fā)現(xiàn)來的方向上也有士兵遠(yuǎn)遠(yuǎn)巡邏著。 也許是發(fā)現(xiàn)他形跡可疑,幾個士兵朝著他走過來。 葉曠身體顫抖,正萬念俱灰之際, 突然身邊傳來一聲招呼。 “葉兄,你怎么在這里?” 葉曠轉(zhuǎn)頭望去,是一個眉目文秀的少年公子,正帶著書童從店鋪里出來,懷里還抱著幾本書。 葉曠腦筋一轉(zhuǎn),立刻笑著迎上去:“陳兄,你怎么這么久才出來,我在那邊等了你好久。怎么樣, 可找到你要的書了?” 陳頻被他嚇了一跳,目光落在葉曠身后的幾個士兵身上,皺起眉頭。 葉曠殺雞抹脖子似得朝他使眼色,目光中又是急切又是哀求。 陳頻略一猶豫,兩人是書院的同學(xué),雖然交往不深,但他素來知道葉曠性格直爽明快,為人仗義的。 心念微動,他笑道:“翻了大半天,才找到,勞你久等了。” 士兵已經(jīng)走近了,聽到兩人對話,疑惑消散了大半,但還是有一個士兵走上前,問道:“兩位是之前就在這里的?不知高姓大名?” “在下陳頻,我們兩人出門買書。不知發(fā)生了何事?” 幾個士兵打量著陳頻的年齡,頂多只有十四五歲,與情報上說的不符。終于徹底打消疑惑,頷首示意,之后轉(zhuǎn)身離開了。 葉曠只覺后背一片冰冷,不過片刻之間,衣衫都要濕透了。 “已經(jīng)找到了書,咱們盡快回去吧?!标愵l笑著招呼道。 兩人帶著仆役,快步消失在暮色之中。 ************** 大殿之內(nèi)。 秦諾臉色陰沉著,手指不自覺地敲打著桌面。 手里是御史的彈劾折子,同時還有潛鱗司送來的密報。 關(guān)于同一件事的。 平西營搜捕南陳jian細(xì),當(dāng)街殺傷南陳士子數(shù)人,導(dǎo)致南陳前來趕考的士子極為恐慌! 今次春闈規(guī)模盛大,南陳前來趕考的超過三百人,大都是歸順朝廷已久的地方名門,還有好些有族人在朝廷中任職的。 比如葉曠,其族叔便是如今禮部的員外郎。 因為平西營的粗暴行為,如今南陳士子都聚集起來,雖然不敢公然鬧事,卻都一個個收拾行囊,準(zhǔn)備提前返鄉(xiāng)了。 秦諾生氣地問道:“平西營可解釋清楚了?” 霍東來回稟道:“據(jù)說是有一封軍機密信,記載南陳偽帝同北邊幾個舊日家族的勾結(jié)罪證??上П荒墙幸碌氖孔优R死之前撕碎了吞進(jìn)肚中,所以平西營正在搜查與其同桌的幾個南陳之人,極有可能與其有聯(lián)系?!?/br> “也就是說,一通搜查,根本無功而返了?!鼻刂Z直皺眉頭,“追查也就罷了,闖進(jìn)孫前樓是干什么?如今弄得人心惶惶。什么軍機密信還不知曉,就如此貿(mào)然行事?!?/br> 孫前樓是此番進(jìn)京趕考的南陳士子比較集中的地方,昨天白天,六個南陳士子中除了尹德當(dāng)場身亡,還有三個被禁軍追上,兩個因為反抗被當(dāng)場格殺,另一個關(guān)進(jìn)了大牢里,其余兩個都跑掉了。 崔騫因此勃然大怒,當(dāng)晚就點齊了兵馬,將孫前樓齊齊圍住,要將那兩個逃掉的一并抓走。 這種簡單粗暴的行為自然引發(fā)了南陳士子的眾怒,連朝堂之上都不贊成,今天彈劾的折子就送到了秦諾的案頭。 霍東來心中也在大罵,崔騫這家伙,一回來就鬧得京城雞飛狗跳!就算搜捕jian細(xì),也沒必要這么大動干戈。不知道如今朝廷對歸順的南陳之人,還是以安撫為主嗎? “由兵部安排幾個仔細(xì)的人對逮到的士子進(jìn)行詢問,若是無辜,便盡早放回去?!鼻刂Z吩咐道。 間諜情報網(wǎng)絡(luò)以保密為第一要務(wù),一般不會出現(xiàn)在酒樓上公然碰頭這種事兒。所以就算那尹德真是jian細(xì),其他人是jian細(xì)的可能性也極低。 霍東來應(yīng)下了。 ****** 平西營衙署之內(nèi)。 崔騫進(jìn)了正廳,親衛(wèi)匆匆上來,用銀托盤盛著一樣?xùn)|西,送到崔騫面前。 崔騫想要伸手拿,手在半空卻又停住了,吩咐親兵,“你揭開我看就行?!?/br> 這赫然是一份文書,只是紋路橫生,明顯是被撕碎之后又拼湊起來的。正是之前那個叫尹德的文生撕碎了又吞進(jìn)嘴里的。 親兵知曉主人的潔癖,這種被口水沾濕過,又被吞進(jìn)肚子里的東西是絕不肯用手碰的。躬身行禮,然后上前將紙頁揭開。 紙張泛著點點蠟黃和血跡,有一部分是剖開腹部取出來的。 “你們就不能弄得干凈點兒!”崔騫眉頭直抽抽。 親兵不敢回答。剖腹取出的東西,能怎么干凈? 崔騫冷哼了一聲,強忍著惡心,粗略地掃過,唇角泛起一抹笑意。 “這幫該死的南蠻子,倒是想要告狀啊,真以為本官不能將你們趕盡殺絕嗎?哼……” 眸光璀然,和煦柔美,卻讓人無端生寒。 從信箋上收回視線,崔騫轉(zhuǎn)頭問道:“逮住的那個可招供了?” 策軍校尉晁陽成彎腰道:“并未招供?!豹q豫了一下,又道,“那人應(yīng)該是真不知道什么,否則不可能熬得住刑罰?!?/br> 崔騫聳聳肩,“那就算了,送給兵部吧。既然尚書大人派人來索要了。” 晁陽成低聲道:“可是,只怕上京來的人不止這一個?!?/br> “不必?fù)?dān)心,有幾個殺幾個,難道我害怕了這些南蠻子嗎?”崔騫冷冷說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