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節(jié)
剛才那個狗奴才說什么后殿的木料金漆上面掉粉了, 請他前去察看, 誰知道是不是之前叮囑好了的。 這種祭禮一站就要兩三個時辰, 喝口水的機會都沒有, 簡直要人命??! 媽的, 老子皇位沒撈著, 權(quán)勢沒多少, 卻要在這里干靠著曬太陽,真是命苦啊…… 終于熬到祭祀的最末尾。已經(jīng)有數(shù)位年邁體弱的老臣,中暑暈過去了, 被侍從緊急抬下去了。 每一任皇帝的駕崩,喪禮都會讓百官宗室苦不堪言,甚至有體弱導致病逝的。 今天的封陵祭奠已經(jīng)算是不錯的了,至少一天就能結(jié)束,不必白天黑夜輪番地哭喪跪守。 到祭禮結(jié)束的時候,高臺上的皇帝也似乎受不了了,臉色蠟黃,一副快要中暑的模樣。在幾個侍從的扶持下, 匆匆下了高臺。 霍太后還略強一些,也許是因為不必主持那么多東西吧。臉色蒼白地傳旨諸位宗室群臣都下去行宮歇息,等待明日返回京城。然后也急匆匆回去休息了。 群臣都累得夠嗆,也沒人太關(guān)注這些禮節(jié),留下禮部的官員處理后續(xù)事務。之后按序列退出了廣場,各自回去歇息不提。 對于中途溜走的燕王秦澤,除了秦勛背地里罵了兩句,也沒有人注意。 *************** 暮色之下,一隊人馬從皇陵中潛伏而出,正是一群黑衣殺手,簇擁著他們的主人。一身云青色郡王服飾的燕王秦澤。 一行人離開皇陵,迅速往山腳下的行宮而去。 皇陵的腳下就是守陵的皇莊,說是皇莊,其實也算一處小規(guī)模的行宮了。 歷代帝王駕崩,即將繼位的太子都要在這里居住九天,之后則是負責守靈的王爺在這里代替皇帝,居住二十七個月。甚至之后,每到帝王的忌日,這里都會有宗室前來居住,主持祭禮。 所以作為利用率極高的行宮,這里修建地典雅華美,景致不俗。 車隊從曲折的山道上一路走過,很快抵達了開闊的平地,眼看著皇莊近在咫尺。 任驚雷湊近了馬車,低聲問道:“皇上,直接殺進去嗎?” 馬車里坐著的正是秦諾。此時他穿著早已準備好的秦澤的王爺服飾,兩人本就是親兄弟,有三分相似,沉暗的暮色之下,遠遠看去,不熟悉的人還真難分辨出來。 野外的探子能夠瞞過,但到了皇莊就不一樣了,那里都是秦澤的親信,豈會認不出自己主人? “無妨,有接應的人?!鼻刂Z淡然吩咐著。 任驚雷知曉這位皇帝,在小事上溫和,在大事上卻極有主見,便不再說話,專心趕路。 皇莊的門口,燈火通明,一個窈窕的身影正站在門前,對歸來的人翹首以盼。 她怔怔望著山莊前漫長的通道,神情無限憂傷,卻始終靜默不語,仿佛神游天外。 旁邊服侍的小丫環(huán)低聲道:“側(cè)妃娘娘,您身子弱,還是回去歇息吧。王爺一向憐惜您的,何必在這里一直等著?!?/br> 女子恍如未聞,她一雙手不自覺地拉扯著裙裾,無比的緊張。 女子正是繁絹,她已經(jīng)改作了婦人的發(fā)式,烏黑的發(fā)髻堆疊如云,秀美的臉蛋兒光澤如玉,只是為人消瘦了些,顯得身姿纖弱,不盈一握。 身邊的丫頭嘆了一口氣,自家主子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堅持要站在外面等待王爺回來。 前面皇陵有盛大的祭禮,還不知道要持續(xù)到什么時候呢。就算結(jié)束了,也說不定王爺會跟著御駕回避暑行宮那邊,不一定返回皇陵啊。 “他一定會回來的?!眰?cè)妃低聲說著。 又等了片刻,果然遠遠看見一隊人馬往這邊走來。 個個黑衣黑甲,中間簇擁著一輛馬車。 小丫頭略松了一口氣。沒有注意到旁邊的主人情緒異樣激動起來。 馬車穩(wěn)穩(wěn)停在了莊園之前,繁絹長吸一口氣,壓抑著身軀的顫抖,迎了上去。 車門打開,燕王秦澤下了馬車,他披著大氅,頭上戴著兜帽,遮掩了面孔,似乎已經(jīng)累得很了,他下車便低頭伏在繁絹的肩上。 跟隨繁絹的小丫頭掃了一眼,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不妥,只是王爺身邊跟隨的侍衛(wèi),好像有些面生。不過這些天王爺忙碌著皇陵的工程,日日身邊都有新面孔,她也沒有聲張。 只是馬車旁邊這幾個侍衛(wèi)的表情,好生詭異。尤其看到王爺依偎在側(cè)妃娘娘懷中的時候,一副活見鬼的表情,又是震驚,又是不屑的…… 呃,幾個人長得倒是都很俊。 管事打開大門,一行人迅速進了皇莊之內(nèi),然后關(guān)上門。 秦諾擁著繁絹徑直往內(nèi)中去。 小丫頭快步跟上,穿過廣闊的前庭,進了大殿,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些黑衣的護衛(wèi),好像都散落在門前周邊了。 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兒啊! 前面自己主子已經(jīng)扶著王爺,匆匆進了后殿。小丫頭連忙跟上,去后面端茶。 聽著大門在自己身后關(guān)閉,秦諾松了一口氣。 只要外面刺探的目光認為自己是秦澤,計劃便完成了一大半。 繁絹終于按耐不住,淚水劃過面頰。 “皇上,他……” “已經(jīng)死了?!鼻刂Z冷靜地宣告著秦澤的最后結(jié)局。 縱然早已預料到這樣的結(jié)果,繁絹還是悲慟難耐,捂住臉孔,不能自己。 秦諾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應該怎樣安慰她。 自從登上皇位,他就開始防備著秦澤了,畢竟中間橫隔著殺母之仇,難保那一天秦澤不會知道真相。 所以他很早就安排潛鱗司的人聯(lián)系繁絹,將她吸納入司內(nèi)。在皇莊也安插了不少潛鱗司的密探,剛才守在門邊接應的管事就是其中之一。 繁絹淚如雨下。自從陪著秦澤到了皇莊,她很得秦澤看重,先提拔成了管事女官,又在去年收了房,還請立了側(cè)妃。 平心而論,秦澤對她是極好的,但繁絹心知肚明,這都是建立在他不知道自己親手將葛賢妃捅了個對穿的基礎(chǔ)上,一旦知曉自己在葛賢妃之死當中的地位,只怕馬上就是酷刑殘殺。 為了保命,她只能選擇投靠潛鱗司。 在霍太后將葛賢妃之死的真相告知秦澤之后,她立刻通知了潛鱗司。 所以霍太后與秦澤勾結(jié)上之后,秦諾很早就知道了。一切的布局和謀劃,都是圍繞著這個中心展開的。 不得不說,之前秦諾假扮葛賢妃走向乾元殿的那段路,不僅當時迷惑了眾人的視線,之后也挽救了繁絹的性命。 連霍太后也以為,秦諾是在乾元殿旁的小路上殺掉了葛賢妃,而不是在偏殿室內(nèi)。 所以繁絹本人暫時從這件事中指摘了出來。也讓秦諾有了一枚最得力的棋子。 進了內(nèi)殿,秦諾摘下兜帽,目視四周。 繁絹還沉浸在悲慟之中。 秦澤終究是她的夫君,待她也極好,如今卻親手將那人送上了絕路,她心中酸楚難以言喻。但是內(nèi)心的最深處,卻又有一絲輕松。 自從葛賢妃死后,她跟隨在秦澤身邊,從沒有一天睡過安穩(wěn)覺,日日噩夢,只擔心有一日東窗事發(fā)。 這樣痛苦的折磨下,她原本健康的身體飛快消瘦憔悴,病弱不堪,秦澤還以為她是cao勞自己身邊的事務,滿心憐惜,甚至替她請立了側(cè)妃。 矛盾至極,也痛苦至極。 秦諾體貼地沒有出聲打斷,霹靂營雖然只來了百人左右,但都是精挑細選的高手。只要大門一關(guān),這皇莊內(nèi)部就是他們的天下了,不怕有任何泄露。 又等了片刻,繁絹才勉強冷靜了些,她擦了擦淚痕,“多謝皇上包容了。” “是朕害苦了你?!鼻刂Z低聲嘆息,抬手撫摸了一下她滿頭烏發(fā)。 皇上還是這般溫柔謙和的性情。繁絹心中一暖,看到眼前之人,仿佛之前的悲慟也不算什么了。 小丫頭端著茶盞進來,看見自己側(cè)妃娘娘眼睛紅腫,仿佛痛哭了一場,她大惑不解地將視線轉(zhuǎn)向王爺,王爺已經(jīng)脫下了披風,然后…… 小丫頭瞬間張大嘴巴,還沒等驚叫出生,突然一個黑影從后面浮現(xiàn),是一個宮女上前,猛地捂住她的嘴,同時勒住脖頸。 繁絹低呼一聲,“等等,皇上……” 秦諾點點頭,吩咐道:“不必了?!?/br> 那宮女收到吩咐,才松了手。 小丫頭死里逃生地跪坐在一邊,完全不明白眼前究竟是怎么回事兒? 她驚恐的視線掃過眼前的王爺。完全不是王爺??!根本換了一個人好不好?可是自家側(cè)妃娘娘是怎么回事兒,好像完全沒有察覺一樣,低聲細語,神態(tài)親密。 還有身后的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宮女jiejie,有點兒眼熟,記得沒錯,好像是前庭掃灑的一個三等宮女吧?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兒?小丫頭大惑不解地看著四周,只覺得自己正在做夢,一個無比詭異離奇的噩夢。 沒有人來解釋她的疑惑。 同樣的情形在皇莊的內(nèi)部不停地上演著。 山莊僻靜的道路上,晏暢收起了長刀。 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十幾具尸體,都是皇莊的管事和護衛(wèi)。 “還要繼續(xù)殺嗎?”他皺眉問道。對這些武功低微的三腳貓,他真的不想再繼續(xù)動手了。 “大概已經(jīng)控制住情勢了,應該不必再費手腳了?!比误@雷從后面的長廊走下來。 皇莊之內(nèi),在秦諾的重點部署和經(jīng)營下,原本就潛伏了一些潛鱗司的密探,此時配合著霹靂營的眾人,很快徹底控制住了整個皇莊內(nèi)部。 大門緊閉,燈籠閃耀,從外面根本看不出分毫異動,而內(nèi)里卻已經(jīng)殺戮橫生,鮮血飛濺了。 下一步只要警惕別有人出門報信,泄露消息就好了。裴拓從另一邊走過來,隨手彈了彈劍上的血痕,收入鞘中。 “接下來聽皇上的安排就好。想必已經(jīng)胸有成竹了?!比误@雷笑道。 “是啊,原本以為這樣的方案不可行,沒想到竟然這么輕易就成功了?!标虝碀M臉的不可思議。 替換秦澤的身份,迷惑太后那邊的視線,讓他們以為皇帝已經(jīng)被秦澤殺死,從而掉以輕心,是秦諾制定的方案。 這一次,他要將所有的反對勢力一鼓作氣全部勾連出來,一網(wǎng)打盡。他已經(jīng)受夠了一天一天的互懟了,如果說只是普通的朝堂爭權(quán)奪利,他能夠忍受,霍太后這種想要他性命的,他絕對不能放過。這一次,縱然不會將京城殺得人頭滾滾,但幾大勢力的換血是免不了的。 晏暢笑嘻嘻道:“說起來,多虧了那位側(cè)妃娘娘的配合?!?/br> 在皇莊之前的那一幕,任何有眼睛的都不會再懷疑秦澤的身份了,畢竟兩人動作親密,相擁著進了內(nèi)殿。 “想不到皇上連燕王殿下的枕邊人也能收服,真是……”任驚雷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之前皇帝告訴他有人接應,他以為是潛鱗司安排了管事之類的內(nèi)應,沒想到管事固然是有的,還有這位側(cè)妃娘娘。燕王并非重色之人,至今未婚,身邊好像也只有這一個側(cè)妃吧。 換一個角度來看,燕王連枕邊之人都是別人的密探,這般行事,如何能不敗呢? 裴拓一臉鄙視,“果然是荒yin無道的昏君!”那個從法理上講,可是他的弟媳婦??! 晏暢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是啊,都“yin”到你頭上了。 顧念到當前的大局,打斗太激烈可能會讓外面的霍太后密探發(fā)現(xiàn),這句吐槽他還是沒敢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