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她伸手去解開那纏在他身上一匝匝的布條,手指屢屢碰到他guntang的前胸后背,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手涼得嚇人。 蘇虞盡量動作輕柔,以免拉扯到他的傷口,到了最后一層,布條粘在傷口上……蘇虞的手頓了頓。 沒等她動作,秦汜握住她的手猛地一扯―― 布條撕下來了,鮮血也直往外冒。 蘇虞簡直不忍看那傷口,分明傷的是他,她卻疼起來。 她抬眸瞪他一眼,趕忙往他傷口處倒金瘡藥。好不容易把血止住了些,又趕忙重新纏上干凈的布條。 包扎完畢,她長吁一口氣。 秦汜全程只垂著眼靜靜地看著她動作。 夜里冷得刺骨,鬧了這么半晌,她額上反而滲出些汗來,一雙手倒是仍舊跟冰塊似的。 蘇虞抬眸看他,見他光著身子坐在寒夜里,又趕緊伸手去幫他穿好衣裳。 末了,正準(zhǔn)備收回手,忽然被他抓住了。秦汜把她的一雙凍得僵硬的手包在自己溫?zé)岬氖终评铩?/br> 他問:“你怎么跑來軍營了?不老老實(shí)實(shí)待在京城。” 蘇虞垂著眼答:“軍報(bào)言,你和父親二人皆是昏迷不醒,生死未卜……我委實(shí)放心不下。” 秦汜皺了下眉,問:“父親也受傷昏迷了?”他不是替他擋了那一箭嗎? “不曾,我來了才知曉,是父親的計(jì)策罷了,讓突厥掉以輕心?!?/br> 這話說完,蘇虞久不聞秦汜應(yīng)聲,遂抬眸看他,秦汜也垂著眼看她,手指輕輕摩挲她的手。 蘇虞感受著手上的溫度,目光一錯不錯地和他對視。 他眼里好像多了很多東西,她卻不大看得懂。 待她一雙手都暖和起來了,秦汜開口道:“睡吧?!?/br> 蘇虞輕輕頷首。 二人并排躺下。蘇虞側(cè)著身子面向他睡著,秦汜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 忙活半夜,蘇虞終于放松下來,眼下他醒了,她心里也松快下來。 閉了眼正欲睡去,忽然猛地又睜開眼,頓了頓才在他耳邊開口問:“王爺適才喚我什么?” “……我能喚你什么?不是‘夫人’嗎?”秦汜眸光變幻了一瞬。 蘇虞皺了皺眉。她分明記得,他之前剛醒的時候,似乎不是喚的“夫人”。 蘇虞張口正欲再問些什么,秦汜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一口。 “快睡吧?!?/br> 蘇虞支吾一聲,終還是閉了眼睡過去。趕了這么些日子的路,當(dāng)真是累極了。 秦汜伸手把她攏進(jìn)懷里,低頭便能聞到她身上的芳香。 如此近,如此真實(shí)。 他嘴角悄悄地上揚(yáng)。 第87章 問心有愧 恍惚間似乎只瞇了一兩個時辰, 天便亮了。 蘇虞迷迷瞪瞪地睜開眼,便見秦汜正一錯不錯地端詳她。他眼底一片清明, 想來是醒了有些功夫了。 蘇虞眨眨眼, 有些發(fā)怔。一整夜一個姿勢睡得有些僵,她翻了個身,冷氣一下子就灌進(jìn)棉被里,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秦汜抬手幫她掖了掖被子。 蘇虞卻一骨碌被被子里鉆出來, 披上外衣下了榻。 秦汜伸手拉住她,問:“夫人去哪?” 她道:“去叫軍醫(yī)來?!彼莻谑撬騼簜€夜里胡亂包扎的, 自是要請郎中來瞧一瞧才妥當(dāng)。他眼下醒了,還得去給父親他們報(bào)個信兒,斷沒有再賴在被窩里的道理。 蘇虞話落,坐在榻邊伸手去穿鞋,卻發(fā)覺手腕子被秦汜攥在手里, 動彈不得。她疑惑地回頭看他。 秦汜眸色深深地看著她, 一點(diǎn)點(diǎn)松開了她的手。 竟半刻也舍不得她消失在自己的視線內(nèi)。 大抵人都是這樣,越輕易得到的東西越不珍惜,越是來之不易的, 越懂得其彌足珍貴。而她是他的失而復(fù)得, 失去的時候有多苦, 重新得到的時候就有多歡喜?;厥淄蘸退ハ嘣囂健⒎纻涠沲傻舻娜兆?,越發(fā)覺得這日子太短太短。 蘇虞某一瞬似乎看懂了他眼里裹著霧的情緒, 竟是壓抑著的繾綣。她忽然覺得這目光有些熟悉, 似乎有人曾這般長久地凝望過她的背影, 而她一回眸,卻只留得空空如也。 蘇虞怔怔地看了他半晌,忽然俯身湊過去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不等秦汜反應(yīng)過來,又趕緊退回來,俯身去穿鞋,末了,站起身回頭看他一眼,便提步出了營帳。 …… 蘇虞領(lǐng)著蘇遒和軍醫(yī)二人一同回了營帳。 “晉王爺昏迷了那么些日子,某醫(yī)術(shù)不精,除了那箭傷,竟尋不出半點(diǎn)病癥來……倒是王妃一來,晉王爺便醒了。”老軍醫(yī)一面走,一面道。 蘇遒聞言哼笑一聲,道:“算他小子命大,那箭離心口只三寸,再偏上一些,神仙都救不回來了。” 蘇虞在一旁聽得心驚rou跳。 老軍醫(yī)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轉(zhuǎn)頭對蘇遒道:“這還不是晉王爺?shù)囊环⑿穆?,若不是他替您擋了那一箭,您這身子骨可不定能受得住。”他頓了頓,又笑道,“國公爺尋了個好女婿啊。” 蘇遒瞇了瞇眼,不置可否的樣子。 聞言,蘇虞有些難以置信地抬頭問:“王爺是替父親擋箭才受傷的?” 蘇遒輕咳一聲,應(yīng)了聲“是”。 他頓了頓又道:“此事委實(shí)是我疏忽大意了,倒害得他受了傷昏迷不醒,還得被我當(dāng)做幌子去迷惑韃子……眼下醒了便好,夭夭好好照顧他吧?!鼻靶┤兆忧劂嵋恢被杳圆恍?,蘇遒都不知以何顏面面對女兒了。 蘇虞頷首,心情有些復(fù)雜。 一行人掀簾進(jìn)了帳,秦汜正斜倚著床頭,手里翻著本兵書。見有人來了,便擱下書,坐直了。 蘇遒進(jìn)來,瞧他氣色不錯,問了他幾句諸如“感覺如何?”“可有不適?”的話,秦汜一一答了。 老軍醫(yī)則打開藥箱,拿出一溜瓶瓶罐罐,秦汜見了便配合著解了上袍。老軍醫(yī)看了一眼,挑了挑眉,問:“這是王爺自個兒纏的還是王妃纏的?” 秦汜嘴角勾了勾,答:“自然是我家夫人?!?/br> 蘇遒轉(zhuǎn)頭看了眼蘇虞。 蘇虞扶額。她問那正拆著紗布的老軍醫(yī):“是我的手法不對嗎?” 老軍醫(yī)答:“甚好甚好。就是……您大抵舍不得使勁兒弄疼了王爺,包得太松了,止不住血。” 蘇虞嘴角抽了抽。 秦汜輕笑一聲,壓著聲對老軍醫(yī)說:“您別逗她了,她臉皮薄經(jīng)不住?!?/br> 蘇虞瞪眼,別以為她沒聽見。 蘇遒在帳中待了片刻,自覺多余,便打了聲招呼出去了。 老軍醫(yī)給他換好藥后,又開了藥方子。蘇虞吩咐蟬衣跟著他離開,拿著藥方子去拿藥材煎藥。 一眾人皆出了帳,帳內(nèi)便又只剩下蘇虞和秦汜二人。秦汜包扎完畢,穿戴整齊后,便又拿起了適才擱在一邊的兵書看了起來。 蘇虞坐在塌邊看著他,心頭有些郁悶。分明早上還舍不得她離開,眼下一本書就把魂兒勾走了,半眼都不看她。他又不上戰(zhàn)場打仗,看勞什子的兵書? 轉(zhuǎn)念想想他為父親為她才北上和談,又在戰(zhàn)場上替父親擋了一箭……終歸是不想讓她傷心罷了,于是又心軟下來。 蘇虞脫下鞋履上了榻,勾頭去瞧他看的是何兵書。就這么吸引人嗎?那她也得好好拜讀拜讀。 她剛探出一顆腦袋,便被人勾著腰背,猛地扯進(jìn)懷里。 蘇虞抬頭瞪他一眼,卻發(fā)現(xiàn)他仍定定地看著那書,目光不曾挪開半分。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兒地低頭去看那書,只一眼便愣住了。 兵書是兵書不假,可他看的分明是那書頁里夾的信紙。 熟悉的紙,熟悉的字跡,熟悉的詞句……這分明是她先前寄給他的家書。 蘇虞這才發(fā)覺他一直看著這書,卻從來不曾翻過頁。 秦汜把她摟在懷里,腦袋擱在她的肩頭上,側(cè)頭在她耳畔輕聲道:“我想你念給我聽。”他說話間,氣息全噴灑在她耳畔,那小小的耳垂立時便紅了起來,嬌嬌嫩嫩的,看著讓人想咬一口。 蘇虞想起她在信里寫下的不知羞的話,半張臉都燒了起來。 偏偏秦汜還握起她的手放在書上,讓她的手指劃過那一列字—— “我想你了?!?/br> 蘇虞和那幾個她親手寫的字大眼瞪小眼了良久,咬了咬唇,轉(zhuǎn)頭飛快地在他耳邊道了句:“我想你了。” 秦汜瞇了瞇眼,嘴角上揚(yáng),嘴上卻道:“聲音太小了,沒聽見,再說一遍。” 蘇虞瞪他一眼,再不買賬了。 秦汜笑了聲,側(cè)頭輕咬了一口他垂涎已久的小耳珠,又抬起頭坐直了,摟著她的腰。 蘇虞吃痛,轉(zhuǎn)過身來橫眉道:“你這是什么怪癖?專咬我的耳朵?!?/br> 秦汜卻直勾勾地看著她,半晌后答非所問:“我想親你。” 蘇虞:“……” 不等她作出反應(yīng),他便低頭吻住她,倒是比昨兒個夜里要溫柔許多。 蘇虞被親得意亂情迷,勾住他的脖子吻回去。恍惚間想起她那信上寫著要坦白,卻不見他提起。 …… 幾日后,大軍便出營北上,領(lǐng)軍的是年紀(jì)尚輕的副將,蘇遒則帶著一小隊(duì)精兵繞遠(yuǎn)路打算從敵軍后方突襲。 大軍出征的那一日,秦汜和蘇虞上了瞭望臺。 自高處往下望去,只見烏壓壓的一片人影,塵土飛揚(yáng)。 那整齊有序的一個個方陣行進(jìn)間氣勢迫人:打頭的是舉著盾牌的步兵;其后則是戰(zhàn)車車兵——每輛戰(zhàn)車前都由兩匹駿馬拉著,車上三兵,一人御馬,一人射箭,一人舉矛;再往后便是一隊(duì)隊(duì)訓(xùn)練有素的騎兵。 將士個個皆英勇,昂首挺胸,颯爽英姿。 蘇虞心中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