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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御前美人在線閱讀 - 第67節(jié)

第67節(jié)

    她話還沒說出口,皇帝已如同一陣風(fēng)一樣從她身邊出了屋。田燕怡還懵著,馮深一把將她拉起來,急得聲都嘶了:“蘇吟怎么了?!”

    田燕怡是片刻前聽到蘇吟叫她的。她和蘇吟的屋子緊挨著,聽見叫聲就趕緊跑了過去。

    而后她便看到蘇吟身形不穩(wěn)地扶著桌子,嘴唇發(fā)白,呼吸似也有些不暢。

    田燕怡嚇壞了,趕忙扶蘇吟上了床,接著就要去喊太醫(yī)。但蘇吟剛躺下,就控制不住地痙攣了起來,嚇得田燕怡連叫太醫(yī)都顧不上了,徑直奔來了御前。

    沈玄寧拎著御醫(yī)一道走進(jìn)蘇吟屋中時,蘇吟的情形倒已穩(wěn)定了些。她有氣無力地躺在床上,面色有些不正常的青白,除此之外看不出什么。

    御醫(yī)上前給她診脈,她直勾勾地盯著沈玄寧,沈玄寧手足無措地站在旁邊也看著她。

    二人對視了一會兒,蘇吟無聲地哭了。

    時隔八年,她又一次感受到了死亡帶來的絕望。

    上次出現(xiàn)這樣的感覺,還是給他當(dāng)藥引的時候。那時她的日子暗無天日,唯一的盼頭就是或許他的病好了她還能活著出去,亦或是有機(jī)會逃出去。

    眼下似乎比當(dāng)年更絕望一些。她毫無準(zhǔn)備地就成了這樣,不太清楚發(fā)生了什么,只從行館中的混亂里隱約得知應(yīng)該是中了毒。

    很多人都中了毒,而且,已經(jīng)有人死了。

    下一個死的會不會是自己?

    每一個同樣中了毒的人,現(xiàn)下大概都在這樣想。

    “蘇吟……”沈玄寧幫不上忙,伏到床邊望著她,于是便聽到她嗓音發(fā)啞地哭著說:“我害怕……”

    她嗚嗚咽咽的,聲音很虛,但令人無比揪心。

    “會不會死……”她的眼淚滑到枕頭上,洇濕了一片,“我不想死,我、我沒活夠……”

    她知道這樣丟人,她心里很氣很懊惱。她也希望自己此時此刻能更有骨氣一些,說些諸如“皇上別擔(dān)心,奴婢不怕死”之類的大義凜然的話。

    可她就是做不到。她現(xiàn)下只想把命保住、想活下去,因?yàn)樗娴倪€沒活夠。

    她才剛剛承認(rèn)了自己喜歡他,也剛剛得知他的良苦用心。這些天,她過得前所未有的幸福,這個時候讓她怎么接受自己可能很快就要死了?

    沈玄寧一陣恍惚,強(qiáng)自定了半晌的神,才說:“不會的。”

    他緊攥住她的手,卻說不清是在跟她說話還是自言自語:“你不會死的。有我在,我……”

    他曾經(jīng)說過,會好好保護(hù)她的。

    昔年寒冬臘月里的情景在他腦海里猶如跑馬燈般過了一遍又一遍,他自欺欺人地跟自己說,他許過諾,他好好保護(hù)她她就會沒事了。但蘇吟的氣息還是一點(diǎn)點(diǎn)弱了下去,短暫的片刻后便陷入昏迷,任他怎么叫都再無反應(yīng)。

    她呼吸不穩(wěn)得嚇人,常有一聲急喘會用力到連身子都拱起來。連御醫(yī)都有些慌了,打開藥箱匆忙地摸出一個荷包擱到她鼻間,勉強(qiáng)令這癥狀緩解了一些。

    沈玄寧攥著她的手,攥得直接發(fā)顫:“究竟怎么回事?”

    御醫(yī)不敢抬頭,跪在旁邊回道:“臣方才細(xì)查了宮人所進(jìn)膳食,中毒是因毒芹。”

    “毒芹?”沈玄寧鎖眉,御醫(yī)叩首道:“是。毒芹偶用在外傷藥中,但有大毒,斷不可食用。其外形與料理所用的水芹極為相似,臣從醫(yī)多年,故能識出,但御廚們平日不見這些東西,大約難以辨認(rèn)?!?/br>
    他稟著話,偶爾抬眼偷掃一眼,便分明地見到皇帝的神色一分沉過一分。于是再說下去,御醫(yī)的聲音愈發(fā)小心了:“大姑姑中毒不深,或還有救。但……”

    他遲疑著斟酌著措辭,沈玄寧聲色一冷:“你直說?!?/br>
    “但如圣上所見,毒芹會致呼吸不暢……時間久了傷及大腦,人醒來后……”

    瘋傻癡呆都是有可能的——這句話他實(shí)在不敢往外說。

    沈玄寧聽了“傷及大腦”四個字,倒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他看著昏過去的蘇吟,茫然地木了會兒,半晌卻又笑了聲:“能救活就好,救她。”

    說罷,他踉蹌著向外走去。

    不論毒芹和水芹長得有多像,說這場變故是誤食是意外,他都不信!

    整整一夜,行館里腥風(fēng)血雨。

    刑部的官員被直接調(diào)了進(jìn)來,從膳房的人開始審,一直審到了采買的宦官。又從采買的宦官揪出了那賣芹菜的商戶,然后直接把這商戶拎到了圣駕前。

    如沈玄寧所料,這的確不是意外。這人不知得了多少好處,已然把命舍了,見了他,臉上一點(diǎn)懼色都沒有地笑著:“陽泉的各位爺讓小的給您帶句話,得饒人處且饒人。您瞧,您這么辦,總還要些日子。您身在陽泉,又不能靠京城給您運(yùn)菜運(yùn)rou……這回是他們根本沒想動您,下回若想了,您能保證一定躲得過嗎?”

    那人嬉皮笑臉地看著沈玄寧:“這次只是幾個宮人,想來您也不在意。但若把您的命也搭上,您想想,不值當(dāng)吧?”

    沈玄寧一語未發(fā),冷漠地看著他,過了許久才道出幾個字:“拖出去,凌遲?!?/br>
    那張嬉皮笑臉的面孔上,終于露了幾分恐懼。

    愚昧真是可怕。

    ——馮深在旁看著這人的神情變動,心中一陣無奈。

    他們是當(dāng)真覺得自己能跟朝廷叫板,當(dāng)真覺得皇上治不住他們?

    再看看皇上那張自蘇吟昏迷起就陰晴不定的臉,馮深心底莫名怵得慌了。

    沈玄寧淡看著那人被拖出去,吁了口氣,又說:“去給朕傳山西總兵來。”

    馮深一愕,心道果然是要出大事,卻不敢耽擱,只得趕緊找人去傳。山西總兵聽得急詔,便馬不停蹄地往陽泉趕來,在翌日傍晚就到了圣駕跟前。

    這山西總兵,也是這回查處官員后新調(diào)來的,是楚霽舉薦的人。

    皇帝的面色陰沉了大半日后見了個可用的人,神情終于緩和了些,淡看著他道:“山西的二十萬駐軍,朕不管你調(diào)用多少,也不計(jì)較會鬧出多大的動蕩。朕給你兩日時間,陽泉所有的地頭蛇,朕要他們?nèi)祟^落地?!?/br>
    總兵聽得驚詫不已。

    他先前也面過圣,覺得當(dāng)今圣上是個溫和的賢君。楚霽更是一度在圍場與皇上一起騎馬打獵,后來沒少說皇上禮賢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