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碧K吟輕喟，“太后說若您不回去，中秋節(jié)就從簡了?！?/br>
    再比如她把日常趣事說給他聽，跟他說田燕怡晌午時跟她做了一道海鮮粥很好吃：“里面還放了奴婢最喜歡的……的……”

    “干貝？”他猜出了她想說什么，又一切如常般地隨口說，“膳房昨天上了道干貝燉蛋也不錯，晚上讓他們給你做一道。”

    “……嗯?！碧K吟悶悶地應(yīng)了一聲，心里止不住地沉郁。

    她知道他也一定察覺了她近來忘詞的事情，只是不想她難受，所以總顯得不在意?？杉幢氵@樣，她也還是難過啊，她覺得自己變得傻了，每每忘詞時，她心底都驚慌失措。

    在御前做事，稍微笨一點都不行，她怎么能這樣？

    她甚至不知這種情形要持續(xù)多久，一兩個月？五年十年？還是一輩子？

    蘇吟長長緩了一口氣，撤了茶盞出去換茶去了。她不想跟他抱怨，也不想再在他面前顯得委屈，他已經(jīng)夠照顧她了。

    沈玄寧盯著她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無聲一喟，放下手里的奏章跟著她去了外頭的茶間。

    茶間門口候著的宮人見了他，忙要見禮。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讓他們退了下去。

    蘇吟邊平復(fù)著心情邊沏了茶，茶要晾到七分熱才能往里端，她便先坐到了一邊等著。

    坐了一會兒，她才猛地注意到門邊還有個人，趕忙又站起了身：“……皇上。”

    “看你，魂不守舍的?！彼p輕一嘆，走近了她，手撫在她臉上，靜了片刻，道，“朕打算先不去江南了，先回宮過中秋?！?/br>
    宮里對她來說更熟悉，傳御醫(yī)、用藥也都更方便，于她而言或許好過一點兒。

    蘇吟頷了頷首：“那奴婢一會兒去回太后?！?/br>
    沈玄寧點點頭，又沉吟了會兒，道：“沒事的?！?/br>
    蘇吟微怔，他溫言說：“小病而已，好好養(yǎng)著就是了，你別太當回事?！?/br>
    蘇吟低著頭點了點，沉默了半晌，終于問他：“奴婢要是……要是養(yǎng)不好呢？”

    “養(yǎng)不好也不礙事?！彼p輕笑著，抬起了她的臉，“反正朕總能猜到你想說什么?！?/br>
    十次里至少有八次是他猜得到的。他熟知她的喜好、心思，縱使她不這樣忘詞，他也常能在她的話說到一半時就明白她的意思?，F(xiàn)下偶爾少那么一個兩個詞，對他來說根本就沒關(guān)系。

    “你想不起來的，朕替你想。若是朕也想不起來，咱們就一起想?！彼f著摟住了她，“自然，朕知道你心里必定不好過。換做是朕，朕也會不好過，但咱們總還是要過下去?！?/br>
    他有力的臂膀環(huán)在她身上，好像也傳給了她幾分力氣。蘇吟縮在他懷里使勁地點頭：“好……”

    然后他便聽見她的聲音又哽咽了。

    “又哭。”他俯首邊吻她邊笑話她，“你最近怎么這么愛哭，可真成了水做的？”

    “才沒哭?！碧K吟一下子把那股哽咽勁兒又咽了回去，眼眶紅紅的，抬頭瞪他，“奴婢去回信了，告訴……”

    “告訴母后我們在中秋前一定回宮?！彼?。

    她點點頭：“對，還有，皇上大婚了，按往年的例，今年得讓皇后娘娘準備主持、主持那個……”

    “啊，拜月禮?！鄙蛐幰贿?，“你不說朕還真忘了。你去回信吧，朕去給禮部下道旨，讓他們幫著皇后一起辦?！?/br>
    ·

    八月初十，圣駕抵京。

    皇后和儀妃一道到宮門口迎了駕，而后皇帝便去了坤寧宮，與皇后一道用膳。

    幾乎是剛和儀妃在宮道上分開時，皇后就視他為無物了。

    她轉(zhuǎn)身一把攥住走在他后面的蘇吟的手：“你怎么樣？可還有什么不適么？”

    “？”蘇吟好生一愣，皇后鎖眉嘆息，接著又道：“聽說行館鬧了下毒的事，本宮和太后都嚇壞了。后來又聽說你中了毒，本宮嚇得一整夜沒睡，怕平添麻煩便也不敢派人去打聽……”

    “？”沈玄寧挑眉看看皇后的滿面急切，上前也攥住了蘇吟的手，而后不著痕跡地一點點往外扯，“她沒事，御醫(yī)幫她醫(yī)好了，你放心。”

    皇后聽言松了口氣，卻往前了小半步，把沈玄寧剛拽開一點的手又握住了：“那底下人說你……偶爾會想不起要說什么，可是真的？”

    “……”蘇吟遲疑著點了點頭，輕聲道，“是。說著說著話，就總有那么三兩個詞想不起，奴婢也著急?？捎t(yī)也想不出什么好辦法，只說多說說話，慢慢養(yǎng)著?！?/br>
    “沒事沒事，不急，聽御醫(yī)的！”皇后的手在她的手背上撫了撫，“你若平日得閑，不妨常來坤寧宮坐坐，本宮陪你說說話。說得多了，興許就真的好了呢？”

    “……”蘇吟的感受有點復(fù)雜，怔然望向沈玄寧。沈玄寧跟她的感覺差不多，便也這樣怔然回看了過去。

    皇后倒還很從容，復(fù)又輕輕一嘆，抬頭便跟沈玄寧說：“皇上若覺得可行，這事兒可就這么定了。日后每日放蘇吟來坤寧宮半個時辰，臣妾尋話跟她說。”

    第40章 兩面情

    一種奇怪的直覺讓沈玄寧覺得不該答應(yīng)，但是理智又沒能帶給他合理的理由去拒絕。

    是以第二日傍晚，蘇吟就去了坤寧宮。

    她感謝皇后愿意這樣幫她，也感謝皇后肯為了她和沈玄寧的事在宮里空耗上十年。于是她去前先在御膳房里忙活了一陣，然后拎了幾道小炒、一碗面過去。

    面就是皇后先前寫信時專門提過的那種清湯面，放一點點醬油、灑些蔥花，再磕個荷包蛋。

    ——這面實在太簡單了，蘇吟做的時候都覺得皇后大約并不會愛吃，當時寫信也只是開個玩笑而已，沒想到皇后見了頓時滿臉喜色。

    “你還記得??！”湯盈霜望著面就笑了，正好她原也用著膳，就直接叫宮女換了雙干凈的筷子來，先把這面吃了。

    面的分量不多是不多，可她能實實在在地把一小碗全吃掉，蘇吟還是很意外。

    “皇后娘娘偏愛面食？”她好奇道，皇后一哂：“頭一回吃你做的東西，你手藝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