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安書離這一次徹底驚駭了,云遲的本事,他自然是知道的,否則他也不會以太子之尊被世人位列南楚四大公子之一了。 臨安花家,世代偏安一隅,世人皆知子孫沒出息,臨安花顏,在太子未選妃時,可以說是名不見經(jīng)傳,籍籍無名,不若趙宰輔府趙清溪博得才貌雙全的名門淑女名聲,甚至南楚各大世家的小姐們也都時有聽聞其撰事兒,可是花顏,就如憑地起的那一聲驚雷,這些日子,真真是驚破了世人的眼。 他想著從她去年牽扯出他利用他散步謠言私情之事,想必便是拿準了他的心思不會理會所以利用得十分干脆徹底毫無愧疚,而昨日又當(dāng)著太子的面在他面前說那一番話意圖拉他下水,如今又這般做出駭人之舉驚嚇太后暈厥,她可真是……如云遲所說,算透了人心利弊。 若真是這樣,也難怪太子殿下說什么都不放手了。 他看著云遲,嘆道,“既是如此,殿下便好好周全一番吧,總要想個萬全之策,讓太子妃打消了念頭才好。否則如此下去,殿下怕是會一直難安。” 云遲無奈地笑,“你當(dāng)本宮沒想過周全之法?任何周全之法,在她面前,都會被捅破得潰不成軍,無良策可施。你剛剛沒聽到嗎?她竟然對七公主說傾慕陸之凌,呵……在她的心里,嫁與天下任何一人,都比本宮強。你也算著?!?/br> 安書離猛地咳嗽了一聲,如此這般,他也無話可說了。 第四十九章 不敢再惹 太醫(yī)院的太醫(yī)得到了消息,火速地趕往東宮。 福管家站在門口焦急地等著,待人一到,便趕緊帶著人去了太后安置的冬暖閣。 太醫(yī)顧不得喘歇,連忙給太后把脈,把完脈,松了一口氣,對福管家和周嬤嬤說,“不必憂心,太后是急火攻心,氣血逆施,造成的暫時性暈厥,開一劑藥,服下后,很快就會醒來?!?/br> 方嬤嬤想著跟太子妃身邊那婢女說得一樣,連忙請?zhí)t(yī)開藥。 太醫(yī)謹慎斟酌之下給太后開了一劑藥方。 福管家連忙吩咐人去抓藥煎熬。 一陣雞飛狗跳兵荒馬亂后,哭夠了的七公主紅腫著眼睛來到了冬暖閣,坐在太后床前的矮凳上,一臉的灰心喪氣郁郁寡歡難受至極地等著太后醒來。 周嬤嬤見太后沒事兒,才有心情問七公主,“公主,您這是怎么了?” 她在太后身邊多年,也算是看著這位七公主長大,從來沒見過她哭成了這般模樣。難道是今日被太子妃給嚇壞了?不得不說今日太子妃十分嚇人,她這一把老骨頭也險些給嚇丟了魂兒。 七公主搖搖頭,不說話。 周嬤嬤見問不出什么來,心下欷歔連連,想著經(jīng)此一事,太子妃雖然沒死成是好事兒,但是太后怕是以后見了她都會心有余悸,再也不敢找她的麻煩了。 太子殿下說什么都不會毀了這樁婚事兒,而太子妃連死都做得出死活不愿嫁太子殿下。這樣的兩個人,誰插手進來管,誰遭殃。 今日太后便是遭了殃了。 煎好了藥,福管家親自端著來到了冬暖閣。 周嬤嬤接過藥碗,著宮女扶著太后,一勺一勺地喂了進去。 一碗湯藥喝下去不久,太后悠悠醒轉(zhuǎn),她睜開眼睛,便看到了坐在矮凳上紅腫著眼睛一臉死灰般神色的七公主。她騰地坐了起來,驚駭?shù)囟哙碌貑?,“臨安花顏,她……她是不是死了?” 七公主聽到太后提及花顏,想起她的話,大顆大顆的淚珠子落了下來。 太后面色霎時一白,一副又要昏厥過去的模樣。 周嬤嬤嚇壞了,連忙上前寬慰,“太后您別急,太子妃沒事兒,沒死成,被太子殿下身邊的隱衛(wèi)給救了,好著呢。” 太后一喜,不敢置信地問,“你說的話當(dāng)真?” 周嬤嬤連連點頭,“當(dāng)真,當(dāng)真,奴婢的話您還不信嗎?” 太后看著周嬤嬤,聽著她的話,狠狠地松了一口氣,無論是心里還是面色甚至整個身子都跟著輕松了。她納悶地看著七公主,“既然人沒死成,你哭什么?” 七公主捂住臉,忍不住哭得更兇。 太后也從沒見過七公主這般哭過,出生后,皇后將她教養(yǎng)在名下,待她極善,十分寬容,與親生女兒沒甚區(qū)別,所以性子也給養(yǎng)成了個膽大任性的?;屎筠傲撕螅龑⑺c云遲一并接到寧和宮教養(yǎng),她有心管教拘束她,偏偏云遲護著,這一年一年的,便就這樣長大了,是皇室一眾公主里面最沒規(guī)矩嬌蠻的一個。 偏偏她聰明,即便驕縱也不太過分惹人厭,加之學(xué)了云遲些脾性,從不吃虧。所以,如今這樣哭得兇,她也是真沒見識過。 周嬤嬤在一旁說,“公主大約是被太子妃嚇到了?!?/br> 太后想想也是,今日花顏嚇死個人,她竟然從那么高的高閣上跳下來,一心赴死,今日若真讓她死了,那么她也就不用活了。不說云遲受不住,就是臨安花家她也拿不出個交代來,畢竟她不喜她日久,誰都知道,有口都說不清。 七公主放下手,滾著淚珠哽咽地說,“才不是,我雖被她嚇壞了,但也不至于如此……是她,她對我說,她也喜歡陸之凌……嗚嗚……” “嗯?”太后一怔。 周嬤嬤也驚異,她聽到了什么?太子妃喜歡陸之凌?敬國公府世子? 太后板起臉,怒道,“這話你怎么能渾說?胡言亂語!” 七公主哭道,“我沒渾說,是她說的,她不想嫁太子皇兄,我寬慰她,她卻……卻與我說了那樣一番話……皇祖母若是不信,當(dāng)時還有人聽到的,叫個人來問問就是了。” 太后聞言沉下臉,對周嬤嬤說,“去,叫個人來,在哪里聽到的?要能說得清楚話的過來?!?/br> 周嬤嬤覺得這事兒不小,連忙應(yīng)是,立即去了。 不多時,她帶回來了一個小宮女,那小宮女一見就聰明伶俐,她跪在地上給太后見了禮,之后便將花顏與七公主的對話清清楚楚地闡述了一遍,幾乎一字不差。 太后聽罷,又驚又怒,“這個花顏,她……她怎么敢!” 七公主重新聽了一遍這話,更是哭得肝腸寸斷,死去的心都有了。 周嬤嬤聽得那句“明月雖好,立于云端,我比之于他,仿似塵埃,云泥之別,高攀不上?!钡脑挘粫r間覺得太子妃可真真是通透得讓人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太后氣怒片刻,想起今日她決然赴死的那一幕,依舊覺得心驚rou跳,一時間氣不順地咳嗽起來。 周嬤嬤連忙為太后撫順脊背。 過了片刻,太后閉了閉眼,“臨安花顏,她真真是……”她不知該如何形容,又過了半響,才憋氣又后怕地道,“罷了罷了,哀家管不了,自此后可不敢管了。哀家還想多活幾年,太子非要娶他,那么這等糟心之事,還是讓他自己理會吧?!?/br> 周嬤嬤點點頭,順著太后話道,“太后是該仔細身子,萬不可再輕易動怒受驚嚇了。這一次將奴婢真是嚇死了。” 太后看了七公主一眼,見她還在哭,她惱道,“真不知那陸之凌有什么好?文不成武不就,整日就知道玩耍。他哪里有我的孫子好?你們這一個個的,到底都是什么眼光?” 七公主哭得抽噎,不吭聲。 周嬤嬤想著陸世子雖然不及太子殿下身份尊貴,但活得肆意灑脫,風(fēng)流有趣,對于芳華未艾的女兒家,的確是吸引得緊。太子殿下就是因為站于云端,太高了,尋常女子哪里能登得上去?她倒覺得,太子妃若是不喜巍巍宮闕的話,那陸世子對她來說,著實是致命的誘惑,傾慕也就不奇怪了。 小忠子傳回消息,福管家得令,連忙進來將太子殿下對太后的安排說了。 太后是一刻也不想在這東宮待了,每待上一刻,她便會想到花顏從高閣栽落下來的情形,腦子便嗡嗡作響,難耐至極。 于是,她搖搖頭,“不了,哀家這就回宮,哀家可不敢住在這里了,怕晚上睡覺都驚夢驚魂。” 福管家聞言覺得太后可真是嚇壞了,欲再寬慰勸說,“殿下?lián)奶笊眢w來往奔波吃不消……” 太后擺手,哼道,“他若是真有孝心,以后便看住了那臨安花顏,別再讓她做嚇人的事兒了,哀家還想多活幾年享享清福。今日沒白的被她嚇去了半條命?!?/br> 福管家只能住了口,不再勸說。 周嬤嬤連忙吩咐人準備鳳駕,啟程回宮。 于是,太后來東宮一趟,不但沒找了花顏麻煩,卻被花顏驚嚇得險些丟了魂兒,不但沒在她孫兒宮里吃上午膳,反而喝了一肚子的苦藥湯子。 這一趟,她著實是鳳儀盡失,毀了一世英名,同時也長了記性,不敢再惹花顏。 第五十章 禍從天降 云遲治理東宮嚴謹規(guī)矩,多年來,東宮的人嘴巴都極嚴,無論是大事兒,還是小事兒,只要太子殿下不發(fā)話,東宮的一絲風(fēng)絲都溜不出去。 太后今日鳳駕到東宮,氣勢洶洶,浩浩湯湯,前來找花顏麻煩,根本就未曾顧忌和遮掩,跟隨太后前往東宮的人,除了寧和宮侍候的人,還有隨扈儀仗隊,人多心雜,隨著太后起駕離開東宮,事情也就悄然地飛出了東宮。 朝野上下,多的是有心人,多的是等著風(fēng)吹草動以觀風(fēng)向的人。 所以,很多人自然也就知道了發(fā)生在東宮的那一樁花顏在太后面前跳了高閣觀景臺的戲碼。 乍聽之后,有驚駭者,有驚異者,有不敢置信者,有欷歔者,有嗟嘆者。 而隨著這件事兒流傳出去,關(guān)于七公主傷心欲絕大哭的原因也沒能掩藏得住,一并傳了出去。 花顏的那番話,清清楚楚地蕩漾了朝野上下的人心。 原來太子妃喜歡的人不是太子那樣高于云端的明月,而是喜歡陸之凌那樣風(fēng)流灑脫的清風(fēng)。 這可是真是一件大事兒啊! 陸之凌覺得他今日十分倒霉,人在街上逛,糟心地遇到了七公主,撒丫子跑得幾乎斷了氣,生怕她如以往一般沒命地追他,雖然他今日想錯了沒有,但禍同樣從天上來了。 臨安花顏,準太子妃,喜歡的人不是太子殿下,而是他? 他?他?他? 天!打雷劈死他吧! 他只是好奇太子妃那一手好賭技,想瞻仰瞻仰而已,并沒有生起那個心思想將太子妃從太子殿下手中奪過來抱在自己懷里的想法啊。 昨日蹭了一頓飯,他也沒覺得太子妃對他有意思?。?/br> 他覺得自己冤枉至極。 敬國公一腳踹開了房門,怒氣沖天地瞪著陸之凌,橫眉怒目,喝道,“混賬東西,你何時去招惹太子妃了?” 陸之凌本來歪躺在榻上,見他老爹來了,哧溜下了地,躲去了桌子后,隔著桌子瞧著他滿面怒容如云豹發(fā)怒時一般的老臉,苦兮兮地說,“爹,我沒去招惹太子妃啊,天地良心?!?/br> 敬國公不信,怒喝,“還想狡辯,說實話,不說我今日就打死你。” 陸之凌身子顫了顫,舉起手做投降狀,“爹,昨日太子妃出東宮去了八方齋,我好奇她玩的一手好賭技,便去找她蹭了一頓飯,但……真沒有,她吃飯時連看都沒看我一眼,對面前的飯菜比對我可上心多了,吃的渾然忘我,我冤枉啊?!?/br> 敬國公依舊不信,爆喝,“你沒做什么,為何從她口中流傳出喜歡你的話?” 陸之凌苦下臉,“我也想知道?!?/br> 敬國公掄起手里拿著的軍棍,大踏步走上前就要打陸之凌。 陸之凌覺得自己不能憑白受這頓打,他真沒勾搭太子妃,于是揮手推開了窗子,人從屋里跳了出去。 敬國公見他又跑,氣急了,拿著軍棍又從屋中追了出去。 陸之凌利落地上了房頂,對敬國公大喊,“爹,她說喜歡我,您就信啊,您怎么就不相信您的親生兒子吶?” 敬國公暴怒地看著房頂,“她一個女子,連從高閣上跳下來赴死都做了,能說假話?必然是你這個混賬東西做出了什么混賬事兒,才惹得她對你死心塌地?!?/br> 陸之凌心里狠狠地抽了抽,額頭冒青煙,無力地說,“爹,要是找我問罪,也該是太子殿下前來問罪???您急什么?您就我這么一個親生兒子,打死了誰養(yǎng)您的老?” 敬國公氣得胡子翹,“我不用你養(yǎng)老?!?/br> 陸之凌拿出保命鎖,“您不用我養(yǎng)老沒關(guān)系,可是咱們陸家就絕后了啊,您對得起列祖列宗嗎?” 敬國公最受不住這話,氣得跺腳,“打死了你,我也去九泉下給祖宗賠罪。我怎么就生出了你這么個不是東西的混賬東西!” 陸之凌這回沒話可說了,頭疼地道,“您先消消氣,待我去弄明白了什么情況,您再發(fā)落不遲,可別氣壞了您自己的身子。”說完,一溜煙地下了房頂溜出了敬國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