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花顏瞪著他,“你這個人,說你討人喜歡吧,的確是極討的,說你無趣吧,也是有的。我都跟你說了這么多了,你能不能不要想起來蠱王就寒著臉了?” 蘇子斬無奈地又揉眉心,狠狠地揉了揉,“好,應你?!?/br> 花顏頓時笑逐顏開。 蘇子斬看著花顏,想著她真的是一個極好哄的女子,也是一個極易滿足的女子,只要將她想要的擺在她面前,她便萬事都可放輕,用滿臉的陽光明媚待人。 他的心跳了跳,有些不受自己控制。 花顏想著,雖然不是花前月下,但如今也算是桃花日下,談情說愛什么的,極風和日麗的,奈何這個人,沒治好身體之前,定然是不容她再近一步的。 她扼腕地想著,辜負這好春光夏日山水桃花了。 用過早飯后,天不絕帶了蘇子斬去行針,花顏想跟著去看,被天不絕一個瞪眼,給瞪的停住了腳步。 天不絕給蘇子斬足足行針了一個時辰,行完針后,他被送回了房。 花顏終究是坐不住,跑去他房里看他,便見他趴在床上,臉色蒼白,單薄的衣衫透出后背隱約的血漬,那血跡是紅褐色的,她走到門口,腳步一頓,還是邁進了門檻。 蘇子斬本來閉著眼睛,聽到動靜,微微轉(zhuǎn)過頭睜開眼睛,看著她。 花顏三兩步便來到床前,背著手攥了攥,對他輕聲問,“是不是很難受?” 蘇子斬搖搖頭,“還好,小事兒而已,不算什么,我受得住?!?/br> 花顏是親眼看過天不絕給花灼治病行針的經(jīng)過的,幾乎身上每一個xue道都被扎了針,更甚至,她曾經(jīng)見過,密密麻麻的針布滿整個后背,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那是很小的時候,天不絕初始給他哥哥治的時候,她“哇”地一聲就哭了,被天不絕毫不客氣地趕了出去,從那之后,再不讓她觀看了。 她左右手互攥了半天,終究沒忍住,拿到面前來,攥住了蘇子斬搭著的手。 蘇子斬身子一顫,手幾乎應激性地就要往出撤,但看著花顏眼底的神色,便任她握住了,嗓音有些啞地取笑說,“你這副樣子,似乎快要哭出來了,這般沒出息?” 花顏緊緊地攥著他的手,就如那一日在道靜庵門口死拉著他叩門時一般,倔強地繃著臉說,“我就是沒出息,又怎樣?誰規(guī)定我必須時時刻刻有出息了?” 蘇子斬被她說得啞口無言,又氣又笑,“說不過你?!?/br> 花顏心情好受了些,一屁股坐在地上,身子順勢趴在床邊,感受到他手涼寒入骨,忍不住想傳遞給他溫暖,讓他的手暖起來,整個身子也暖起來,便不停地摩擦他的手骨。 蘇子斬終是受不住,撤回手,塞進被子里,紅著臉說,“你坐在地上做什么?地上涼,快起來,女兒家怎么能這般不愛惜自己?” 花顏聽著這話有訓斥意味,撇嘴嘀咕,“我真是絲毫不懷疑梅舒毓說你曾經(jīng)是君子端方,德修善養(yǎng)了,這般說的好聽是令人喜歡,說的不好聽就是不懂情趣。”說完,她從地上爬起來,坐去了遠處的桌子前。 蘇子斬似是想起了什么,臉上的紅暈漸漸地褪去,沒說話。 花顏倒了一盞茶,問他,“喝水嗎?” 蘇子斬搖頭。 花顏徑自喝著茶,與他說閑話,“你要在桃花谷就此住下,興許要很久,京城武威侯府那邊……” 蘇子斬打斷他的話,冷著聲音說,“我即便是死了,對武威侯府也沒什么關(guān)系,不用管?!?/br> 花顏聽他這樣說,便也意會地明白他是不打算告知了,點頭,“的確是越少人知道桃花谷這個地方越好,畢竟若是知道的人太多,難保沒有人來窺探究竟,不利于給你治病。這樣安靜的地方,適合治病,也適合養(yǎng)病。” 蘇子斬點點頭,“這樣的地方極好?!?/br> 陪著蘇子斬坐了一會兒,青魂帶著人抬進來一桶水,花顏知道他定是要清洗血污的,便放下茶盞,識趣地走了出去。 秋月被太陽曬的頭皮發(fā)麻,跪著的身子顫顫巍巍,晃晃悠悠,卻咬牙忍著。 花顏來到秋月面前,一屁股坐在青草地上,對她說,“要不要我給你撐傘?” 秋月抬眼瞅著花顏,扁扁嘴,有些委屈地說,“奴婢這些年都是被小姐給嬌慣的,連這一點兒苦竟都受不了。若是讓您給我撐傘,師傅更會罵我了?!?/br> 花顏好笑地看著她,“那句‘吃得口中苦,方為人上人,’的話,我卻不怎么為然的。可以不吃苦的時候,憑什么非要自虐地找苦吃?你嬌氣就嬌氣唄,也不犯罪?!痹捖洌呐钠ü烧酒鹕?,“你等著,我去給你找傘?!?/br> 秋月點點頭。 花顏很快就找來了一把傘,不費力氣地撐開,給秋月?lián)踔枺阒f話。 秋月忽然覺得這樣跪著,一點兒也不難受了。 天不絕從藥房出來,便看到了那二人,臉色鐵青地哼了又哼,嘟囔道,“怪不得秋月那死丫頭非要跟著花顏那死丫頭走,當年說什么也留不住,這般個對人好法,長久了,誰還能離得開她?” 蘇子斬沐浴之后休息了一會兒,從房中出來,便也看到了那二人,一個跪著,臉上全是笑,一個撐著傘,懶洋洋地說著話,臉上也帶著笑,他眸光微凝,便倚著門框看著。 從來沒有主子會為奴婢打傘,世家大族里從來沒有不說,小些的富貴人家也沒有誰會這么做。很多主子都擺著高高的姿態(tài),奴婢在主子面前都卑躬屈膝。 而在花顏的眼里,秋月雖然稱著奴婢,但卻是與她平等的。 秋月眼角余光看到了遠處門口站著往這邊看的蘇子斬,小聲說,“小姐,子斬公子在看著您呢?” 花顏慢慢地回頭,頓時笑了,又扭回頭,對秋月眨眨眼睛,悄聲說,“他這別扭的性子,真是折磨死個人,我如今沒了婚約束縛了,他卻依舊不應我,我卻也舍不得對他用手段,哎?!?/br> 秋月大樂,也悄聲說,“小姐,當年游方道士為您算命,說您情路波折,原來是應在這里呀?!?/br> 花顏也笑了起來,“也許還真是,那臭道士的破嘴,若是有朝一日再見,我非要撕爛了他的嘴?!?/br> ------題外話------ 月底最后兩天了,寶貝們,還有月票的,別留著了,過期清零作廢啊,么么噠~ 第六章 (二更) 桃花谷如世外桃源般的寧靜,外面的天下卻熱鬧喧天。 萬奇快馬加鞭回到京城,對病中的太后稟告了前往臨安花家送懿旨的經(jīng)過,他未曾隱瞞絲毫,說完之后,跪在地上跟太后請罪。 太后聽完萬奇所言,臉色青青白白紅紅紫紫許久,怒著聲音問,“你是說,你身邊出了jian細?而你竟絲毫不知?被人換走了懿旨?追蹤下去之后,發(fā)現(xiàn)懿旨是被臨安花家的人奪了?” 萬奇慚愧地點頭。 太后很難消化這個消息,“連哀家的隱衛(wèi),都被臨安花家收買了嗎?還是臨安花家早就埋在宮里的暗人?只不過是哀家一直不知道罷了?!?/br> 萬奇也不知是哪種,垂首道,“卑職不知,未曾追查到陌三?!?/br> 太后沉著臉說,“總之,懿旨已經(jīng)到臨安花家了?東宮的人沒得手?” 萬奇應是。 太后心里一時說不出是什么滋味,本來事情如她所愿,毀了這樁她一直不滿的婚事兒,她該高興,可是如今,聽著這經(jīng)過,讓她舒服不起來,尤其是想到云遲,更是憋在心口堵得難受。 她閉了閉眼,似乎一下子老了幾歲,說,“你說見到的人是臨安花家的公子花灼?就是花顏那個自小生有怪病,足不出戶,不能見光的哥哥?他什么樣?” 萬奇想起花灼,雖然沒看到他的容貌,只一個背影,但那周身不容許人觸犯的氣息,讓他和幕一都沒敢造次,便如實地說,“卑職和幕一只看到他的背影,深不可測,未敢對他的話置喙,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人?!?/br> 太后猛地咳嗽起來。 萬奇聽著太后咳得揪心,想著太后這是心病,這心病是因太子,怕是難好了。 周嬤嬤連忙給太后撫背,端茶,侍候了好一陣,太后才止了咳,對萬奇道,“臨安花家,看來是哀家小看了他們,怪不得先帝臨終前,與哀家說那樣一句話,不要惹花家人,哀家當時納悶,沒放在心上,如今總算體會了,藏得可真深,竟讓東宮的人都奈何不得。” 萬奇大驚,先帝臨終竟有這樣的交代嗎?太后一直未說,無人得知。 太后擺擺手,“罷了,你下去吧!不必領(lǐng)罰了?;噬先羰桥扇藗髂?,你便如實告知經(jīng)過?!?/br> 萬奇沒想到太后輕易便放過了他,他以為總要挨罰的,試探地問,“那陌三叛變……” 太后依舊擺手,“不必追查了,便當沒這個人吧?!?/br> 萬奇應是,悄悄地退了出去。 太后閉上眼睛,對周嬤嬤說,“興許是哀家錯了,該聽你勸,不該草率決定?!?/br> 周嬤嬤心疼地說,“您也是為了殿下好,不育之癥,擱在皇家,是不容的,您只是做了您該做的,雖然太子殿下可能會對您生怨,但殿下也會理解您的?!?/br> 太后深深地嘆了口氣,“是啊,哀家是太后,任誰坐在這個位置上,都會如哀家一般做的。他理解歸理解,怨還是會怨的。但做了就是做了,哀家也不后悔。錯了也就錯了,畢竟都做了?!?/br> 周嬤嬤點點頭,“您要仔細身子?!?/br> 太后不再多言。 皇帝知道萬奇回宮后,果然如太后所料,命人將他傳到了帝正殿。 萬奇跪在地上,有了太后的吩咐,自然不敢隱瞞,將送懿旨出宮被陌三調(diào)換懿旨他帶著人與東宮的人一起追查,追到了臨安花家,見了花灼之事,詳盡地說了一遍。 皇帝聽罷,久久不語。 這普天之下,能有多少世家與東宮的人做對穩(wěn)贏不輸?shù)模侩m然說太子帶走了最得力的那一部分人,但是花家的人想必也未傾巢出動。 這一局,表面上是東宮輸了,但實則是天家輸了。 太后下悔婚懿旨,他未插手,懿旨送走,他也未插手,如今這個結(jié)果,還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臨安花家,果然深不可測,怪不得養(yǎng)出花顏那樣不畏皇權(quán)的女兒。 皇帝擺擺手,一言未發(fā)地讓萬奇退了下去。 萬奇退下之后,皇帝揉著眉心想著云遲也該得到消息了吧?他會如何做呢?是放棄花顏另擇太子妃?還是待西南番邦事了再另想謀策謀回她? 花顏不育的流言依舊在天下間傳著,傳了幾日后,終于又有了新的流言。那就是太后下了悔婚懿旨,臨安花顏與太子殿下取消婚事兒,花顏再不是太子妃。 流言先從京城傳起,起初不起眼,后來就如星星之火,燎原開來,傳得廣了。 有好事者開始探尋真假,探尋了幾日后,終于從禮部和司禮監(jiān)得到了確實的消息。同時,臨安花家也臨摹出了上萬份悔婚懿旨,幾日的時間,如告示一般,貼滿了各州郡縣。 花家將太后親筆所寫的悔婚懿旨,版印公示給了天下人,讓人觀仰。 此舉真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出自花灼的手筆。 花灼傳達這個命令時,安十七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說,“公子,您這是要……” 花灼好聽的聲音有些冷,“臨安花家,有立世的規(guī)矩,子弟不娶高門世家女,姊妹不嫁高門世家子,更不攀附皇權(quán)。太子云遲一心抓著meimei不放,我便不信他是對meimei深情似海。他三歲能詩,七歲能賦,十歲辯當世大儒,十二歲百步穿楊,十五歲司天下學子考績,十六歲監(jiān)國攝政,如今二十,已監(jiān)國四年,南楚境內(nèi),四海升平,西南番邦,他同樣插手多年。他這帝王路,走得穩(wěn),一個心中裝著江山天下的人,怎么會有兒女情長?她要meimei,怕是不止為她這個人?!?/br> 安十七點點頭,“公子說得是?!?/br> 花灼道,“meimei如今沒看到悔婚遺旨,沒法出手將懿旨公示天下,我便替她把這事兒做了,斷了太子云遲再謀算的想法好了。她既喜歡蘇子斬,而蘇子斬也能為她一句話前往桃花谷,可見有心,將來脫離武威侯府,也不是不可能,若是他們締結(jié),便是極好?!?/br> 安十七聞言更是對蘇子斬好奇了,“公子,您還沒見過那子斬公子,便有這般想法,是不是過早?” 花灼笑了笑,“他能讓meimei看重,必有過人之處。” 安十七想想也是。 太后的懿旨乍一貼出,各州郡縣的人都蜂擁而看,一時間因為悔婚懿旨,討論得甚是喧囂熱鬧。 花家將悔婚懿旨貼滿了各地,唯獨沒貼到京城,有意給落下了。 京城的人得到消息,有好事者命人騎快馬出京從最近的州縣城鎮(zhèn)拿回了一張懿旨,無數(shù)人伸長了脖子去看,早先對花顏羨慕的人都轉(zhuǎn)為了同情,無數(shù)人連連嘆息。想著花顏不育,被太后親筆悔婚,以后何人敢娶? 她怕是嫁不出去了。 京城各府邸都得到了這告示貼滿天下的消息,皇宮自然也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