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節(jié)
花顏揉揉眉心,“這也是剛剛子斬離開后我忽然想到,北安城的夜這么濃黑,自然是因為黑的久了?!痹捖?,她打住話,“我在想想,明日再議吧?!?/br> 采青點點頭,“天色卻是很晚了,您歇著吧,這樣每日只睡兩三個時辰,怎么受得???” 花顏笑了笑,向窗前走起,“受得住的,四百年前,我有很長一段時間,每日只睡一個時辰,尚且還睡不踏實。” 采青住了嘴。 花顏不再多言,躺去了床上,蓋上了被子。 采青給花顏掖了掖被角,熄滅了燈,走了出去。 這一夜,東宮和臨安同時收到了花顏的來信。 云遲自從收到花顏提及梅花印的那封信,便命人暗中徹查梅花印,可是數(shù)日來,卻全然無影蹤,沒有半絲關(guān)于后梁梅花印的痕跡。這樣的結(jié)果,不由得他不重視。 花家和東宮都查不出來的東西,可見隱藏得何其之深。 四百年前的后梁之事,沒有誰比花顏這個皇后更清楚,后梁所有皇室宗室子孫,除了懷玉帝,當(dāng)真是沒有一個出息的。懷玉帝和淑靜皇后先后引毒酒后,太祖將后梁皇室子孫悉數(shù)為二人陪葬,在當(dāng)年太祖掌管的宮闈天下中,誰有本事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逃脫? 可惜,四百年太久遠,查都不好查。 這一夜,他正想著花家有幾日沒來信了,今日不知是否會有信函來,云影便現(xiàn)身,呈遞上了北地傳來的信函。 這封信,與以往的信不同,不是厚厚的一摞,拿在手中輕飄飄的,云遲將信封在手里掂了掂,有些不滿,但信封上的字體還是讓他眉目一舒,立即不耽擱地打開了信。 第八章 (二更) 花顏的這封信很簡短,簡短到云遲一眼所見就一目了然,他看完信后,當(dāng)即變了臉色,素來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容色一下子變得泛白,拿著信箋的手甚至微微發(fā)抖。 云影每回都會等著云遲回信,除非殿下說不急著回,才會退下,這么長時間,只有唯二的兩次,一次是太子妃與殿下言北地之事的信中提了許多次子斬公子的名字,一次是太子妃在信中提到了后梁的梅花印現(xiàn)世。 第一次時,殿下想太子妃了,想得心疼,他悟不懂,不明白殿下為何每次都急著給太子妃回信,卻突然不回了,壓了信,直到小忠子私下對他說了原因,他才明白了,殿下是醋了,心情不好,怕太子妃聰明從信中看出來,所以,第二日冷靜了才回了信。 第二次時,太子妃信中說梅花印現(xiàn)世,她先讓花灼查了兩個月,卻至今沒有消息,她覺得必須該告訴他了,連花家都查不出來的消息,不是小事兒,可見梅花印隱的深。殿下壓了信,想了許久,才回了句知道了。 如今,云影不明白又發(fā)生了什么事兒,竟然讓殿下這般失態(tài)。 他試探地喊了一聲,“殿下?” 云遲收緊手掌,手中的信箋被他揉在一起,團成了一個團,他的臉色發(fā)白,嘴唇也微微泛白,聲音是一種壓制著的勉力冷靜,“北安城出現(xiàn)了瘟疫,是白皰,天不絕有藥方,但早些年他將藥方泄露過,如今少了一味盤龍參入藥解瘟疫之癥?!?/br> 云影一聽,臉也頓時白了,瘟疫古來便不是小事兒,尤其還是古籍有記載的厲害的白皰瘟疫。他抖了抖嘴角,急聲道,“殿下,立即調(diào)動?xùn)|宮所有人,全力搜尋盤龍參運送到北地吧?!?/br> 云遲攥緊手,“京中各大藥房,也怕是沒有盤龍參?!痹捖洌?dāng)即下令,“你先拿著我的手諭去御藥房一趟,看看御藥房里有沒有盤龍參,不得驚動任何人?!?/br> “是?!痹朴爸朗轮兀仍诿冀?,太子妃就是殿下的命根子,如今北安城有了瘟疫,而太子妃就在北地,如此危險,必須要快。他想著,轉(zhuǎn)眼就出了東宮。 云遲又沉聲喊人,“云意。” “殿下。”云意現(xiàn)身。 云遲從袖中拿出一塊令牌,遞給云意,“你去春紅倌走一趟,找到鳳娘,讓她立馬派人查蘇子斬的所有產(chǎn)業(yè)下可有盤龍參?” “是?!痹埔庖姷钕律裆n白,不敢多問,立即應(yīng)是,接了令牌去了。 云遲又喊來一人,吩咐,“將所有幕僚客卿都請來,就說本宮找他們商議通過殿試的考子們官職任免之事?!?/br> 有人應(yīng)是,立即去了。 云遲連下了三道命令下,坐在椅子上,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已是冬日,書房的地龍燒得溫暖,但卻溫暖不了云遲,他覺得周身冷的很。這南楚江山下,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其心可誅,不惜毀了北地,拿百姓性命作伐,也要拖垮南楚江山,當(dāng)真如花顏信中所說,豬狗不如。 他盡力地讓自己冷靜下來,但卻無論如何也難以冷靜下來,片刻后,他喊,“小忠子?!?/br> “殿下!”小忠子知道出了大事兒,白著臉出現(xiàn)在云遲面前。 云遲對他吩咐,“備馬!” 小忠子向外看了一眼天色,立即問,“殿下,如今夜已深,您要去哪里?” 云遲抿唇道,“北地?!?/br> 小忠子嚇得身子一晃,搖頭,“殿下,您此時不能去北地啊。但不說北地如今正逢瘟疫,您離開后,京城怎么辦?” 云遲沉聲說,“你只備馬就是,本宮自然在離開前會安排好,廢話什么!” 小忠子快哭了,“殿下,您真不能去北地,您……” 云遲冷冷地盯著小忠子,不再說話。 小忠子面對云遲的眼神說不下去了,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云遲沉聲說,“本宮往日太縱著你了,如今本宮說什么,你都要攔上一攔,你哪里來的膽子?” 小忠子面色一白,哆嗦著說,“殿下恕罪,奴才這……這就去備馬?!闭f完,他抖著身子爬起身,不敢看云遲,一溜煙去了,生怕晚一步,太子殿下就生吞活剝了他。 外面夜幕黑漆,寒風(fēng)呼嘯,風(fēng)打在窗欞上,發(fā)出鈴鈴的響聲。 云遲一再告訴自己冷靜,冷靜地分析如今的朝中形勢,冷靜地想著今年發(fā)生的諸事兒,冷靜地計劃著他在離京前該安排好什么。 這般時候,他冷靜的可怕,甚至能想到背后之人也許就埋藏在京城,五年前的穿河谷水患,半年前的西南境地大亂,兩個月前的黑龍河決堤,以及如今的白皰瘟疫,這幾件大事兒,怕是都與背后之人脫不開關(guān)系。 五年前他帶著東宮眾人前往穿河谷,經(jīng)歷了兩次大批刺殺,每一次都是九死一生,刺殺他的人都死了,至今他沒查出結(jié)果,不過后來,刺殺便再沒動靜了。 今年,連番大事兒,他也能想到原因,是因為他即將大婚了,大婚后,父皇就會傳位給他,他不再監(jiān)國涉政,而是真正地親政,他親政自然與做太子不同。 他能想到背后之人的目的,就是想在他大婚前,讓南楚大亂,趁機殺了他。 如今北地之事,蘇子斬和花顏捅開了遮蔽的黑網(wǎng),背后之人一定恨死了他們,想讓他們死在北地,再也回不來。同時,若是能引得他去北地最好,一并殺了他。 但是,盡管知道這陰謀,他還是要去北地,他不能讓他的太子妃為他的江山在北地辛苦傾軋與瘟疫死神抗?fàn)帲辽?,就算抗?fàn)帲退憔劝傩?,也該他陪著一起?/br> 生死一起,死生一起。 半個時辰后,云影從御藥房回來,空手而歸,對云遲白著臉說,“殿下,御藥房沒有盤龍參。” 云遲臉色白而冷寒,似不出意料,他站起身,負手立在窗前,嗓音比窗外的冷風(fēng)還涼一分,“我就知道,御藥房不會有盤龍參的。” 云影立即說,“殿下,可要屬下查御藥房里盤龍參的去處?能動皇宮御藥房的藥材,身份定然非同一般?!?/br> 云遲搖頭,“暫且不必查了,就算查,一時也查不到?!痹捖?,他吩咐,“你帶著東宮所有暗衛(wèi),去查京中各大藥房,本宮給你一個時辰?!?/br> 云影應(yīng)是,片刻不耽擱,如風(fēng)一般地退了出去。 這時,小忠子進來稟告,“殿下,幕僚客卿們都來了,都在外廊候著呢,您現(xiàn)在可要見?” 云遲頷首,沉聲道,“讓他們都進來。” 小忠子應(yīng)是,請外面的人進了書房,二十多人一下子就將云遲的書房擠滿了,齊齊給云遲見禮。 云遲轉(zhuǎn)過身,看著這些人,目光從每一個人身上掠過,一時沒說話。 眾人心下打鼓,感覺是出了大事兒,太子殿下今日的眼神很有威壓,讓他們覺得一路喝著冷風(fēng)而來,進了這有地龍的御書房,似也沒覺得暖和。不由得都暗中猜測,難道殿下選拔的考子們其中有人出了什么大事兒? 今年真是多事之秋。 云遲目光掃了一圈,這些都是他少時開始培養(yǎng)的東宮的人,每個人,都是他千挑萬選的,若是有人背叛他,應(yīng)該等不到現(xiàn)在,五年前就背叛了。 于是,他收了威壓的眼神,將手中揉成一團的信箋遞了出去,“今日叫你們來,不是為了殿試之事,而是有一樁大事兒,你們看看?!?/br> 當(dāng)前一人連忙將那團信箋接了過去,費了好半天的勁兒才打開,這一看,大驚失色,身旁的人立即圍上前,看到信箋的內(nèi)容后,也都齊齊變了臉。 自古瘟疫,猶如人類的天敵,人在瘟疫面前,大多數(shù)時候都無能為力。 百年前,兩座城池近十萬人毀于瘟疫。 如今,讓人欣喜的是白皰瘟疫被天不絕研究出藥方,但同時伴隨著絕望的是這藥方早已泄露,其中一味藥,兩個月前已開始被人暗中收購。 一人抖著手開口說,“殿下,北地的盤龍參被人收購,那京城的各大藥鋪呢?也許……” 云遲寒聲說,“本宮已讓人去查了,但十有八九也不會有盤龍參。京城距離北地路途雖遠,但背后之人既想毀了北安城,兩個月已足夠收購盡南楚四地的盤龍參?!?/br> ------題外話------ 親愛的們,月票,追追唄 第九章 (一更) 皇宮的御藥房都已沒有盤龍參,更何況京中的各大藥房。 云遲臉色沉寒,對眾人道,“本宮今夜便會起程去北地,京中諸事就交給你們了?!?/br> 東宮的一眾幕僚客卿聞言頓時駭然,齊齊反對,“殿下不可!” 如今北安城被瘟疫覆蓋,殿下前往北安城,豈不是涉險?瘟疫可不是鬧著玩的。比刀槍劍雨還要厲害至極。 云遲面無表情地說,“本宮叫你們來,是已下了決定?!?/br> “殿下萬萬不可。”眾人對看一眼,不約而同地“撲通”跪在了地上,“您身系江山社稷,瘟疫避之唯恐不及,豈能前往?殿下三思!” 眾人異口同聲。 眾人話落,其中一年長老者開口,“殿下是南楚江山的支柱與希望,您的安危不止關(guān)系自己,還關(guān)系南楚千萬子民。殿下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社稷著想?!?/br> 云遲看著跪在地上的眾人,每個人臉上都顯現(xiàn)著堅決反對和驚惶駭然,他沉默片刻,說,“本宮的太子妃,就在北安城,他為本宮所做,別人不知,但身為東宮的人,理當(dāng)知曉個中內(nèi)情。如今她在北安城危在旦夕,本宮豈能坐視不理?” 眾人心中齊齊被這番話敲擊了一下,身為東宮的人,自然知曉太子妃花顏十之八九事,太子妃幫殿下收復(fù)了西南境地,暗中又前往北地相助子斬公子,這功勞比他們東宮所有人加起來的功勞都大,但是,除了東宮的人以及少數(shù)幾人,無人知道。 如今太子妃在北安城手瘟疫所困,的確兇險,但是…… 還是那老者當(dāng)先開口,“殿下,沒有盤龍參,您去北地也無用啊?!?/br> 云遲沉聲道,“本宮離京,前往北地,同時沿途也會徹查,背后之人暗中收購了盤龍參,總不會將其毀了,一定會藏在某處。與其本宮在京城心急如焚地等著北地的消息,不如前往北地?!?/br> 那老者搖頭,“可是……” 云遲打斷他的話,“都不必說了,本宮心意已決。”話落,他吩咐道,“從明日開始,本宮便會稱病不朝,由父皇理政,你們暗中注意京中動靜,保護父皇?!?/br> 眾人都看著云遲,見他神色不容置疑,眸光堅定,互相對看一眼,知道勸說無用,都暗暗地嘆了口氣。 云遲見無人再反對,擺手讓眾人起身,就著京中情形和朝中諸事兒,都詳細地安排了一番。 眾人連連點頭應(yīng)是,心中默記下來。 一個時辰后,云意回來稟告,冷木的臉色十分難看,“殿下,鳳娘讓人查了,子斬公子名下的藥鋪沒有盤龍參,據(jù)說這兩個月陸陸續(xù)續(xù)被人買走了?!?/br> 云遲不出所料地點了點頭,面無表情,“本宮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