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節(jié)
方嬤嬤跺了一下腳,又跑回屋。 花顏昏昏沉沉正睡著,聽到聲音被喊醒,她睜開眼睛,將報信兵的話聽了個清楚,她慢慢地掙扎著身子坐起身,方嬤嬤沖進屋,見花顏已醒,連忙伸手扶起她,“太子妃,您先別急,報信兵說是只五萬兵馬,沒那么輕易能攻進來?!?/br> 花顏不多說什么,只扶著額頭虛弱地道,“扶我下床,我出去看看。” 方嬤嬤立即勸,“您還是躺著吧,有五皇子在,另外還有趙大人和顧大人在,您……” “敢?guī)迦f兵馬來京城,一定是五萬精兵,而且,帶兵的人,一定十分厲害,我怕趙大人、顧大人也不是對手。五皇子對兵法涉獵不深,不懂用兵。你放心,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沒事兒,還能動,我想出去看看,想知道是什么人這么及時地得到內(nèi)城兵馬已調(diào)走的消息,趁此機會來了京城,來一招釜底抽薪?!?/br> 方嬤嬤只能扶著花顏起身,為她穿戴妥當,扶著她出了房門。 花顏來到門口,看著報信兵問,“你說五萬兵馬打著嶺南的旗幟?那可探知帶兵的是何人?” 報信兵搖頭,“回太子妃,暫且還未探知?!?/br> “繼續(xù)探!”花顏吩咐,“探清楚再來報我?!?/br> 報信兵應是,立即去了。 第九十六章 此時已是傍晚,夕陽掛在天邊,天邊一片火燒云,夕陽映著火燒云的霞光照進鳳凰東苑,將整個鳳凰東苑染成火紅一片。 花顏靠在門框上,支撐著身子望向西方天邊,夕陽殘血,這不是吉兆。 她看了一會兒,將手放在肚子上,深吸一口氣,吩咐,“嬤嬤,讓人備車,我去城墻上看看。若是我猜測的不錯的話……” 來人定是云讓! 方嬤嬤驚恐,“太子妃,您病著,不能去城門,太危險了?!?/br> 花顏搖頭,“嬤嬤,聽我命令,備車,若是兵馬攻進城,我也躲不過?!?/br> 方嬤嬤一時又懼又急,只能吩咐人準備起來。 太后和敬國公夫人得到消息,匆匆而來,見方嬤嬤扶著花顏上了馬車,太后急道,“顏丫頭,你干什么去?” 花顏從車內(nèi)靠著車壁探出頭,“皇祖母,我去城門瞧瞧?!?/br> “南楚京城又不是沒人,非要你去不可,你給哀家回去躺著?!碧笈?,“你看看你如今的模樣,哪里還能折騰?你不要命了嗎?” 花顏搖頭,“我自然是要命的,如今京城只剩下一萬人馬,內(nèi)城空虛,外無京麓兵馬鎮(zhèn)守,無異于一座空城。我去看看是何人帶兵來京,若是故人,無論是小五,還是趙大人和顧大人,都不是他的對手。即便不是故人,來人定然也是十分厲害的人。兵力如今懸殊,他們應付不來。我即便能現(xiàn)在安心回去躺著,若一旦城破,也照樣難以善存。如今趁著能動,不如早做籌謀?!?/br> 太后一時噎住,咬牙,“哀家跟你去?!?/br> 敬國公夫人也明白花顏這時候去城門也是迫不得已,立即說,“我也跟著你去,把東宮的接生嬤嬤們都帶上,神醫(yī)也跟上?!?/br> 花顏點頭,也不反駁二人,“好。” 東宮的人動作迅速,很快就齊集完備,一行人浩浩湯湯出了東宮。 太后坐在馬車里,時刻盯著花顏,看著她有氣無力的模樣,看的著實心酸,她紅著眼睛道,“你若是出事兒,哀家也不活了?!?/br> 花顏嚇了一跳,無奈地嘆氣,“皇祖母,您說什么呢?!?/br> 太后忍了多日的淚終于控制不住落下來,她連忙用帕子擦,“你若出事兒,遲兒也活不了。他是哀家自小看著長大的,哀家最是清楚他執(zhí)拗的性子,他認準一件事情,別說十頭牛,一百頭牛也拉不回來。你更是這樣,你們兩個孩子,還真是天生的一對。” 花顏笑,“皇祖母,你放心,這世間繁華,南楚昌盛,云遲求的四海河清,我還沒陪他看過,怎么忍心拖累他陪我一起?但有一口氣,我就活著等他掃平內(nèi)亂,安定天下?!?/br> 她就算咬牙撐,也要撐到那時,別人的求生意志有多大,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自己的,活著與安定天下,如今是她所求。 太后點點頭,“有你這句話,哀家就放心了。當年,皇后去了,皇上的心也跟著去了,若非有遲兒,皇上需要教導他,怕是也早就……即便如此,多年也不曾緩過來,遲兒有像皇上的地方,但比皇上要深情癡心的多,若說江山是他的責任和擔子,你就是他心之所倚?!?/br> “我知道?!被侟c頭,沒有誰比她再清楚不過,云遲早就對她抱著生死之心,她生,他生,她死,他亦然不獨活,怕是一旦她出事兒,腹中的孩子,也不能拴住他。 太后伸手拉過她的手,花顏手心的溫度燙的太后害怕,“花顏,你是個好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的?!?/br> “嗯,皇祖母放心?!被伻斡商笪罩氖郑@些日子,她的身體越來越熱,她自己都心驚,有一種恍惚的感覺,也許,她若是真死,怕是會突然有朝一日,身體就自焚了,焚的灰飛煙滅,尸骨無存。 似乎,她就不該存在于這世間,合該那樣的死法一樣。 她就怕,到時,云遲即便死,上天入地,都找不到她。 所以,她一定不能…… 找一個人有多辛苦,她深切地體會過,上天入地,都找不到,她不想云遲找不到她,生生世世都找不到的那種。 馬車來到城門口,城門早已得知有兵馬來犯時,便已關(guān)閉。五皇子、趙清溪、程顧之以及兵部的幾位大臣都聚在城門樓上。 見花顏的馬車來到,五皇子大驚,于趙清溪、程顧之互看一眼,連忙一起走了過來。 五皇子白著臉道,“四嫂,你怎么來了?”話落,看到太后也從馬車上下來,連忙見禮,“皇祖母,您也來了!” 花顏由方嬤嬤扶著,站穩(wěn)身子,對五皇子點點頭,問,“可探清楚了?何人帶兵?” 五皇子搖頭,“暫時還未探清楚,五萬兵馬快到城門下了??雌饋硎俏迦f精兵,據(jù)探兵報,馬蹄裹了棉布,從三十里外突然冒了出來,早先一直沒得到消息。顯然帶兵之人十分厲害,避開了沿途驛站的哨崗?!?/br> 花顏頷首,“我上城樓看看?!?/br> 五皇子看著花顏虛弱的模樣,動了動嘴角,她來都來了,他到底沒再勸說。 方嬤嬤扶著花顏慢慢地走上城樓,趙清溪跟在一旁,憂心地說,“太子妃,真讓你料對了,我已將一萬兵馬分東南西北四城布置了,這是步兵圖,你看看。” 花顏伸手接過步兵圖,看罷后遞回給趙清溪,“你的步兵圖沒問題,以最少的兵力已經(jīng)做了最大的周全布置?!?/br> 趙清溪收起步兵圖,“內(nèi)城留的一萬兵馬,都是沒上過戰(zhàn)場的,來的既然是五萬精兵,怕真難扛住。” “看看再說。”花顏抿唇。 趙清溪不再多言,如今實在沒別的好法子,除非發(fā)動起各大府邸的府兵和京城的百姓,但府兵人數(shù)加起來,也不過幾千,百姓們到底弱勢,五萬鐵騎若是有效地瘋狂攻城,能抵擋多久,真不好說。 花顏上了城樓,有人遞來瞭望鏡給她。 花顏伸手接過瞭望鏡,但見遠處煙塵滾滾,嶺南的旗幟鮮明,隱約看到旗幟下一人一襲白衣,輕袍緩帶,距離的遠,即便有瞭望鏡,也看不清那人眉目。但花顏還是認出了來人,嶺南王世子云讓。 幾年前的云讓與如今的模樣似乎變化不大,但既然帶兵來京,變化其實也是極大的,若是以前的云讓,一定做不出來。 她放下瞭望鏡,沉默不語。 趙清溪看著花顏,揣測,“太子妃,您可是認識那帶兵之人?” “嗯,認識?!被伮曇羧绯?,“嶺南王世子云讓,你姑母的兒子,與你算是姑表兄妹了。” 趙清溪驚訝,“怎么會是他? “我雖沒見過他,但聽我父親提起過,嶺南王世子淡泊名利?!?/br> 花顏笑笑,“安書離也一樣淡泊名利,但還不是入了朝局,天下沒有什么是一成不變的,無論是人,還是規(guī)矩?!?/br> 趙清溪沉默片刻,“據(jù)說他十分聰明,天賦早慧,學什么都快于常人,若非他自出生起就待在嶺南,不惜名聲,不宣揚其才華,常年與青山綠水為伴,隱居于世,連嶺南王都拿他沒法子,天下如今便不止四大公子,他定能排上其中?!?/br> 花顏點頭,“嗯,他很有才華,脾性也很好,可惜,出身嶺南王府?!?/br> 趙清溪看著城下,說話間,兵馬已兵臨城下,嶺南旗幟下那一人白衣白馬已能看清楚眉目,她回憶地說,“他真有幾分像姑母的模樣,既是他來,一萬內(nèi)城兵馬守不住京城。太子妃,你說該怎么辦?要不然,我出城去與他談談?看看如何能拖住他不攻城?” 花顏不語,似在思量。 趙清溪也在快速地想著注意,除了如今打親情牌,她已沒別的法子,但就怕是親情牌也不管用,嶺南王反了,姑母是嶺南王府的人,他的兒子這時帶兵來攻京城,若是在這時候到了京城反而顧念她這個親情,那就是天方夜譚,她不會自信地做這個夢,雖是表哥,她并未見過,云讓也從不曾來京。 “四嫂,你與父皇、皇祖母走皇宮的密道出城吧!我?guī)е说謸踉谱??!蔽寤首与m不懂兵法,但也看出了這五萬鐵騎絕對是精兵,一旦攻城,城中這些兵馬,多不過能抵擋一日。 趙清溪立即轉(zhuǎn)過頭,“我怎么沒想到,太子妃,您腹中有小殿下,還是……” 花顏擺手,擋住趙清溪的話,目光清然“京城有數(shù)萬百姓,我身為太子妃,豈能棄城棄百姓而走?豈不是徒惹天下笑話。我不能走!” 第九十七章 五皇子和趙清溪見花顏神色斷然,齊齊住了口。 太后在一旁道,“皇上與哀家留下,顏丫頭你懷有身孕,為?;仕?,就算離開,天下也無人會恥笑你。” 花顏搖頭,“那我也不走,如今的我,也走不動?!?/br> 太后住了口。 花顏看著城下,五萬兵馬來到城下,整齊劃一,紀律嚴明,嶺南旗幟下的云讓攏著馬韁繩看著城門樓上,那里除了稀稀疏疏的士兵,站了一群衣著光鮮的人,其中一人最是醒目,那一張臉,他魂牽夢縈幾年,至今不忘,如刻在了心上,挖都挖不去。 他也曾派人天下尋找過,無數(shù)次后悔當年為何不問她名姓,她告訴他排行十七,他便一直喊她十七姑娘,以至于她后來突然一日離開嶺南,不辭而別,再無蹤跡,他連去哪里找她都不知道。 偌大的天下,找尋幾載,也不見人影。 直到兩年前,太子選妃,花名冊留傳到嶺南,雖然彼時她以書遮面,他一眼還是認出了她。昔日的小女孩已長成了婷婷少女,顯出讓人不可忽視的芳華絕代。 但她已是太子云遲定下的太子妃! 和太子奪人嗎?他自問,他沒有反心,她也未曾留給他只言片語心儀之言,換句話說,不過是她偶然路過嶺南,與他相識一場,就如她游歷天下,去過許多地方,認識過許多的人一樣,他也不過是那千百甚至千萬人中的一人,在他來說刻在心上,在她來說,稀松尋常,他有何理由奪人? “世子,攻城吧!京城如今只一萬兵馬,我們?nèi)找冠s來,就是為了這個時機?!币幻睂⒖粗谱屚情T樓上,久久不下令,出聲提醒。 云讓收回視線,對他道,“拿箭來?!?/br> 副將一喜,立即地上了一把弓箭。 云讓拉弓搭箭,對準城門樓上。 趙清溪驚呼,“他要做什么?太子妃,快靠后。” 隨著她喊聲未落,箭矢如一股疾風,帶著凌厲的破空之聲,對著花顏的面門射來。云暗和云意齊齊現(xiàn)身,一人揮劍擋在了花顏面前,一人帶著花顏后退三丈。 “啪”地一聲裂響,云暗斬斷了飛來的箭矢,但這箭的力道有十分,也同時折斷了他的寶劍,逼得他后退了三步。 云讓這一出手,城墻上一眾人等都驚破了魂,五皇子當即白了臉,趙清溪也嚇了夠嗆,程顧之還好,但臉色也不大好看,太后由周嬤嬤扶著,敬國公夫人臉色發(fā)白。就連云暗都變了臉色。 沒想到,嶺南王府世子的箭術(shù)如此高絕,這樣的箭術(shù),足有百步穿楊的神技。 花顏倒是沒驚嚇到,她拂開方嬤嬤的手,走上前,重新站在原地,看著城下拿著弓箭放出一箭后隨意地搭在馬鞍前,氣定神閑的云讓,氣笑地說,“云讓,若我有力氣,定然還你一箭,幾年不見,真是刮目相看,我倒沒想過,有朝一日,你我再見,原來是兵戎相見?!?/br> 花顏此言一出,聲音雖不大,但還是傳到了城墻上下內(nèi)外。 太后驚訝,“顏丫頭,原來你認識他?!?/br> “對,皇祖母,我認識他?!被伩粗窍?,沒看太后,卻回答她的話,“幾年前,我在嶺南,與云世子頗有些故交?!?/br> 太后點點頭,她知道花顏以前游歷天下,認識許多人,也不奇怪。 云讓終于開口,“此一時彼一時,我也未曾想到,昔日的十七姑娘,原來出身花家,如今成了太子妃?!?/br> 花顏笑,手扶著城墻,“是啊,誰能想到呢,連我自己都沒想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