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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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永遠(yuǎn)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更叫不醒一個閉著眼睛假寐的瞎子。 護士在賀硯回身邊來來回回走動了無數(shù)次,輕聲試探了數(shù)十回,自始至終都沒有換來一點反應(yīng)。 這個人就仿佛一尊被供在恒溫箱里的文藝復(fù)興時代的雕塑——好看是好看,但前頭都得四四方方地拉上警戒線,寫著閑人勿近。 已經(jīng)晚上了。賀硯回想,外頭的風(fēng)已經(jīng)開始涼了,不知道凌粟是不是還在醉著,身體有沒有不舒服。 凌粟爺爺今天出院了,隔壁歡天喜地的。來接他的人很多,大家都和樂融融的,很熱鬧。 明明就和自己隔著一道簾子,可賀硯回卻感到了從未有過的遙遠(yuǎn)。 因為那個會掀 開簾子,問他是不是等急了的人今天沒來,那道輕薄的簾子又成了賀硯回和整個世界的厚重阻隔。 他還會來嗎?賀硯回不禁想。 凌粟答應(yīng)自己的他們以后還能見,算數(shù)嗎? 自己和凌粟在心里偷偷說好的事情,凌粟會知道嗎。 他如果就這么等著,會等來凌粟嗎? ———————————————— 翌日易行的婚禮如期舉行。 婚禮很熱鬧,但坐在場中間的凌粟卻總覺得心神不寧。 儀式在下午就已經(jīng)舉行了,一雙璧人在早春的草坪上互換戒指的場面美得令人動容,凌粟安靜地坐在后排,目睹著他們相視而笑的場景,心里甚至泛起了些寧靜。 新娘很漂亮,舉止非常優(yōu)雅,是個有學(xué)識的精英女神。 聽說她有個非常厲害的母家,對易行家來說都是個要仰望的存在。 凌粟是真沒什么感覺,也是真的打從心底里的祝福,并且在這一整個下午中,他其實并沒有分出太多的感情給這場大家都以為本該讓他心碎的婚禮。 凌粟只覺得自己心里一直有種強烈的預(yù)感,讓他想回去看看賀硯回。 “今天什么時候能回去?” 晚上的飯桌上,凌粟推辭了旁邊桌過來敬酒的人,皺著眉頭轉(zhuǎn)頭問旁邊的關(guān)牧州。 關(guān)牧州正在敲手里的龍蝦,聞言連頭都沒轉(zhuǎn):“晚上吧,明天好像還有活動,要是想住還能住一天?!?/br> 易行的婚禮更像是兩個世家展示家學(xué)和家底的博覽會,各種活動和表演層出不窮。女主人也也非常周到,把每個客人都照顧得很好,讓大家隨便轉(zhuǎn)轉(zhuǎn)都能在莊園里找到不少樂子。 凌粟搖頭:“已經(jīng)在這兒住了一晚了,我想回去。” “那就晚上吧,等晚宴結(jié)束了應(yīng)該會有回去的車?!?/br> “那都該多晚了?!绷杷诎櫰鹈碱^,“回去又該半夜了?!?/br> 醫(yī)院的探視時間結(jié)束得早,他連住院部都進不去。 “我先走了?!绷杷谙肓讼?,拿起座椅上的西裝外套,拍了拍關(guān)牧州的肩俯身湊在他耳邊說,“禮金我也給了,我就先走了?!?/br> “不是,你走啥啊,他們都還沒敬酒。”關(guān)牧州放下手里的龍蝦,一臉疑惑地轉(zhuǎn)頭,“你能有什么事兒啊,這么著急,店里出事了?” “沒有。我就想回去看看賀先生,我打車回去,你慢慢玩兒?!绷杷谡f完,就果斷地站起了身,不顧后頭關(guān)牧州有開始絮絮叨叨的數(shù)落,大步向場外走去。 夜里的風(fēng)有點涼,凌粟拎著自己西裝外套,單手扶著欄桿拾級而下。 莊園里繁復(fù)的樓梯讓凌粟走了一段額頭就已經(jīng)微微泛上了汗,他干脆把西裝外套扔在了肩上,在綠蔭的小道上快步跑了起來。 剛才他在宴會廳里就打好的車已經(jīng)停在門口了,明亮的大燈照著在夜晚中略顯陰森的莊園。 車?yán)锏乃緳C剛抬眼,就看見里頭一個穿著規(guī)整白色西裝的娃娃臉正向自己奮力奔跑而來,嘴上帶著的隱隱笑容讓人仿佛是在夜晚見到了太陽。 “師傅?!毙∧贻p上車,湊過來趴在副駕駛的椅背上微微喘氣,笑著說,“三院住院部!麻煩快點兒。”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素衣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 素衣 5瓶;不能喝的西米露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十二章 chapter12 賀硯回躺到床上的時候,不出意外地感覺到了強烈的胃疼。 今天凌粟也沒有來。 醫(yī)院訂的盒飯再一次出現(xiàn)在了他的生活里。 那熟悉的感覺和之前那些在單人病房里的日子一樣,冷而令人作嘔。 熬不過擔(dān)憂的護士,賀硯回當(dāng)著她的面喝了兩口湯,然后晚上幾乎在廁所吐空了整個胃,到最后嘔出來的全是清水。 連著一天一宿沒合眼,賀硯回原本就蒼白的臉色現(xiàn)在幾乎已經(jīng)快和他身上那床單薄的被子融為一體。 高大的人瘦得幾乎只剩一把骨頭,側(cè)身蜷縮在病床上的時候,呼吸淺得都要聽不見。 如果要死的話。 賀硯回想。 要死的話,他是不是就等不到凌粟了。 早知道這樣的話,他那天不該和凌粟鬧小性子的。 凌粟推著他去住院部后頭逛園子的時候,賀硯回趁著凌粟沒注意,憑著自己的嗅覺,從輪椅上探出身子狼狽地摸摸索索,費勁地給凌粟折了一枝花。 賀硯回看不見,拿著花的時候手一碰上花瓣就立刻往回縮,生怕自己手重不小心碰上了。 他把花偷偷藏在了背后,想等著凌粟回來的時候送給他。 只是 凌粟回來的時候因為另一個人的婚禮失魂落魄,開口的時候,叫他賀先生。 賀硯回破天荒地鬧了回別扭,壓著背后的花沒有遞出去,想著凌粟第二天哄哄他了,他再給凌粟。 但是凌粟沒來。 那天風(fēng)和日麗,有雀站在枝頭輕啼,賀硯回在窗邊枯坐了一整天。 他像一個去薄霜鋪地的林子里尋春的小兒。 可春信不至,夜鶯不來。 胃部劇烈的疼痛和燒灼感讓賀硯回不自覺弓起了身子,他的思緒從漫漫遠(yuǎn)方又被扯回了冰涼的暗夜里。 賀硯回折回來的小花早已經(jīng)被人扔了,也許是護士,也許是護工,或者是路過的不知道誰,反正在賀硯回吐得腳步虛浮被扶回床的時候,他就再也沒摸到過那朵他小心翼翼護回來的花。 “凌粟”賀硯回按著自己的胃,很輕地叫了一聲。 今晚我可以夢到你嗎? 一下下就好。 他沒什么睡意,但是一天下來的倦怠讓他疲憊不堪地緩緩閉上了眼睛。 在半夢半醒間,賀硯回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線。 “就一下真的,現(xiàn)在還沒太晚啊,jiejie求你了” 是凌粟嗎? 賀硯回緊緊地閉上眼睛,他是夢見凌粟了嗎? 今天的愿望竟然成真得這么快。 但慢慢的,他卻感覺到了那道聲線緩緩靠近的趨勢。 “我真的不打擾別人我就看一眼,我保證靜悄悄的!!??!” 賀硯回睜開眼睛,單手撐著床努力支起了半邊身子。 是不是凌粟來了 賀硯回掀開自己的杯子,不顧自己還沒恢復(fù)好的腿,光著腳就想下床。 “你別動!!”在賀硯回的半邊身子重重磕到床頭柜的時候,他如愿以償?shù)芈牭搅私阱氤叩穆曇簟?/br> 凌粟剛闖過外頭護士的阻攔沖進來,走到一半就看見賀硯回扶著床頭柜想下來,結(jié)果腳剛點上地,整個人就重心不穩(wěn)地直接砸在了地上。 凌粟被嚇得聲音瞬間拔高了一個度,他沖上前,一把扶起賀硯回,半拖半拽地把賀硯回抱回了床上,就著外頭的一點月光,心疼地看著賀硯回蒼白的臉色。 “剛撞著了沒,?。俊遍_口的時候,連凌粟都驚訝于自己竟然能有這么溫柔的一把聲線。 賀硯回的下巴靠在凌粟的肩膀上,低垂著腦袋搖了搖頭。 “你讓我看看。”凌粟扭頭,看著賀硯回垂順的頭發(fā),“抬起頭來我看看???” 賀硯回靠在凌粟的肩膀上只知道搖頭,任凌粟再問,都只是低著頭一聲不吭,只是在小聲地嘟囔著什么。 等凌粟環(huán)抱著他湊近了,才發(fā)現(xiàn)他一直在說。 “我只有你” n bs 其他人有為他們擔(dān)心的家人,有照顧他們的朋友,有會說體己話的戀人。 賀硯回什么都沒有。 就連夢到凌粟,都已經(jīng)是他最大的奢望。 ———————————————— 凌粟給賀硯回辦了出院手續(xù)。 對于這個連在病床邊的卡片都只寫著賀xx的神秘賀先生來說,凌粟帶走他的過程輕易的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那個冷漠的肌rou大漢護工陪著凌粟辦完了所有手續(xù),在凌粟帶著賀硯回坐到自己車上的時候,凌粟總覺得他松了口氣,像是交出去了好大一個麻煩。 “開回家的時間不長,別擔(dān)心?!绷杷诳凵习踩珟?,拍了拍賀硯回的腿,“我車技挺好的。” 賀硯回看上去有些無措而忐忑,在聽見凌粟和他說話的時候乖巧點了點頭:“我不擔(dān)心?!?/br> 昨天夜里,他幾乎是抱著自己明天就要死了的心,把自己的事告訴了凌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