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硯回知道凌粟不拍臉，落落大方地伸手朝著鏡頭揮了揮。

    凌粟咧嘴笑了，把相機架回去之后，自己坐在沙發(fā)上一件一件拆賀硯回帶回來的夜宵。

    賀硯回一直怕他營養(yǎng)不夠，緊著給他補，家里營養(yǎng)師和廚師幾乎都快被他逼哭了，每天換著花樣給凌粟做東西。

    但賀硯回還像個溺愛孩子的家長一樣，每天下了班出了公司，都會走一小段路給凌粟帶些東西回來當加餐

    當然了，外頭的東西也就讓凌粟嘗個新鮮，外賣是絕對不肯讓凌粟叫的。

    讓凌粟總覺得自己面對的是個封建大家長。

    賀硯回知道凌粟不喜歡吃太甜的東西，所以給凌粟帶的大多都是清淡的口味。

    凌粟剛打開包裝，就見賀硯回端著兩個碗下來了。

    “你也要？”

    賀硯回最近被凌粟訓練得已經(jīng)不是原來那個賀先生了，他已經(jīng)換好了居家服，嘴里叼著個勺子，原本精致的頭發(fā)這會兒散亂著，看起來有些疲憊：“晚上沒吃飽?！?/br>
    “賀家的飯都吃不飽，哪兒還喂得飽您啊?！绷杷谛χ舆^他的碗，給他分了些過去，“要是不夠甜……”

    接著，他就看見賀硯回在碗底給自己擠的蜂蜜。

    “行?！绷杷谛Φ迷挾颊f不出來了，“你對自己倒真是不虧待?！?/br>
    賀硯回歪了歪頭，眼睛里一派澄澈，干凈得像是水洗過的天空。

    “哦對了，我媽問你，過兩天想不想去英國玩兒一趟?！?/br>
    ————————————————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凌粟手里正拿著個荷花酥專心致志地在看球賽，嘴角都還帶著點渣，下意識地就點了點頭。

    等比賽進了球之后，他才轉(zhuǎn)過頭來：“你剛說什么？”

    賀硯回非常冷靜地重復：“我母親邀請你去我家玩兒一段時間。”

    “不了……吧？”凌粟看起來相當拒絕。

    賀硯回喝完了碗底最后一點牛奶：“剛才你點頭的時候我已經(jīng)和我母親確認了?！?/br>
    凌粟：……球賽害人。

    “看球吧?！辟R硯回站起來，拿過凌粟吃完了的碗，微微笑著收拾了碗拿到廚房，“那邊沒什么好玩兒的，估計你也待不了多久?！?/br>
    凌粟皺著眉頭，站起來的時候看上去有些不悅：“我要用什么立場見你的母親？”

    “我未來孩子的父親?！辟R硯回轉(zhuǎn)過身和凌粟遙遙對視著，“我和父親還有爺爺已經(jīng)說過了，我代孕了一個孩子，但放在你的名下。有關孩子的國籍的事情全部由是我母親親手辦的，你不用擔心有人會……”

    “賀硯回?！绷杷诖驍嗔怂?。

    賀硯回有些不解地望向他。

    “我……很感謝你能提前想那么多?！绷杷谙袷怯行o措，皺著眉頭找不到一個合適的情緒，“但是這么把我和孩子公布給你的家庭，無論是你父親還是你母親那邊?！?/br>
    “你事先，不征求我的意見嗎？”

    賀硯回臉上的所有笑意幾乎是在瞬間消散了。

    他搓了搓自己的指腹：“我……”

    “孩子能有一個合適的身份，沒了你我可能真的要費很大勁兒才能做到。但你給了他……這么顯赫的身份，我覺得不合適?！?/br>
    賀家的嫡長孫，也是賀硯回母方那邊妥妥的繼承人。

    太危險了。

    凌粟甚至都已經(jīng)忽視了這段關系里和自己有關的補分，心里想的只有關于自己的孩子。

    經(jīng)歷了這么多，他對類似繼承人的字眼幾乎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膽寒的恐懼。凌粟怕他和賀硯回一樣，經(jīng)歷那么多……

    “你相信我。”賀硯回慢慢朝凌粟走來。

    他停在凌粟面前，讓凌粟抬頭看著他。

    “你相信我會保護好你們兩個，我也相信你，會把他教育成一個溫柔的人。”

    像你一樣，對全世界溫柔的人。

    凌粟皺著眉頭，還想反駁些什么，但卻在下一秒就被賀硯回抱住了。

    賀硯回的擁抱很克制，克制到幾乎很難稱作一個擁抱。

    “秋天的時候，我去了你小時候住的地方?！辟R硯回的聲音從凌粟的耳后傳來，“房子很漂亮，海也很美。那天，告訴我地址的人和我說，說你小時候總是一個人，所以總是很喜歡往家里撿小動物。她看見你的時候，你總是帶著小動物在玩兒。”

    凌粟怔住了。

    “其實我也是我也是?！辟R硯回嘆了口氣，語氣輕松起來，“我到很大了，也還是一個人。那個地方給我的印象和回憶都不好，很不好?？晌疫€是想帶你去看看。”

    “去看看賀硯回是怎么長成現(xiàn)在這樣的。賀硯回小時候呆過的地方，看過的天，淋過的雨是怎么樣的?！?/br>
    “我很努力地在了解完整的你，所以我不想讓你愛的賀硯回只有一個春天的空殼?！?/br>
    “他應該是完整的?！?/br>
    落寞灰色的童年也好，冰涼的少年時期也好，再把你記得的那個春天加上。

    這樣無論你接受還是不接受以后的我。

    至少你見過完整的曾經(jīng)的愛人。

    他不是飄在虛空中的風，他是踏實的，能夠鄭重給你后半生安穩(wěn)生活的伴侶。

    作者有話要說：日更鶴上線！

    順便借著終于勤奮的勁頭打個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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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九章 chapter79

    凌粟被這句話震得說不出話來。

    他不知道對其他情侶來說這意味這什么, 但是對凌粟來說。

    這太重了。

    他原本以為已經(jīng)過了這么久了，他和賀硯回的關系在盛夏分崩離析，轉(zhuǎn)眼海城已經(jīng)進入了所有情緒都沒蟄伏在大雪下的寒冬。

    凌粟以為自己本該忘干凈了，忘記他原來和賀硯回是怎么相處的。

    但是看著這雙深邃沉靜如同大海的眼睛, 凌粟只覺得心底那些原本以為塵封了的東西開始飛快地破土而出。

    那個璀璨如同浮光的春日漂亮得總不像是真的。

    他和賀硯回不問過去不看未來，完全地交付自己的所有給對方。他們在游樂園的日光下求婚, 看著一群幼稚的孩子交換了自己的終生。

    但似乎兩個人都知道這段關系該有個盡頭。

    像是狗頭鍘懸在春天的盡頭里, 撥開盛開的花叢走過去就是冰涼慘淡。所以他們蒙頭從來不看什么, 只是拼了命地去愛。

    但現(xiàn)在的賀硯回卻說：“你跟我去看看, 看看這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看看……能不能和他有一個, 極其漫長的后半生?！?/br>
    凌粟的臉色有些白。

    他抬頭看著賀硯回，一雙漂亮的圓眼睛里面干干凈凈, 一點情緒都沒有。

    但他很果斷地推開了賀硯回。

    “你今天先回去吧?！绷杷谙胍? 但無奈卻根本抬不起嘴角，“我不會摔倒的?！?/br>
    賀硯回沒有為自己再爭辯幾句，站直之后只是深深地看著凌粟。

    片刻過后, 他低頭, 嘴唇淺淺地從凌粟的眉骨下方擦過，輕巧得像片抓不住的云。

    “晚安, 寶貝。”

    走之前，賀硯回把鑰匙留在了玄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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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粟知道賀硯回沒有走。

    那一整個晚上，凌粟就坐在飄窗上。

    他能看見賀硯回站在樓下倚著車抽煙，永遠在那個位置停著的g65大得像個小坦克, 又正又野，而靠在旁邊的長腿男人更甚。

    他像是孤身從硝煙彌漫的戰(zhàn)場回來的戰(zhàn)士，背后空空蕩蕩，堅定的只有他一個人。

    孤獨得和整個世界都格格不入。

    海城的夜里冷得刺骨，但賀硯回卻一直沒進車里。

    他手里的煙明明滅滅，燒到他手指的時候，賀硯回的手已經(jīng)幾乎沒了知覺。他翻過手掌看了看，淡然地把煙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再點燃新的一支。

    賀硯回知道凌粟需要時間。

    這沒關系。

    賀先生最怕的，不過是凌粟需要的時間里沒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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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第二天，這位孤獨而瀟灑的賀先生就意料之中地患上了重感冒。

    迫于無奈，賀先生只能去上了班。

    在陸云推開辦公室門的時候，所有人就看見了面色凍得跟塊冰似的賀硯回。

    賀硯回正在接電話，電話里是少時在公學里的同學的笑聲：“我怎么聽說，您都有個孩子了。”

    “有了。”賀硯回的聲音沙啞低沉，卻仍舊是頂有磁性的一把好嗓子，“怎么？”

    “那我怎么又聽說，有人無家可歸呢？”那邊的聲音笑得放浪，“不然您來我這兒歇兩天，我陪您跑跑馬看看美人，逍遙幾天唄。我老婆最近剛做完項目回來了，我們?nèi)眰€拍照的人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