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有了熱鬧看也不走，就賴在那，低著頭拿眼角余光瞧著。

    衛(wèi)珩只好對楚戚戚道：“楊遠安和吳雍如今都在兵部。這一次，黑龍旗的糧草和過冬棉衣都是由他們兩個負責督辦的?！?/br>
    衛(wèi)珩指了指地下放著的兩個米袋子，還有兩件棉衣，：“這是剛剛從京城運來的軍糧和冬衣?！?/br>
    楚戚戚松了衛(wèi)珩的袖子，蹲下身子去看。

    她是屬于五谷不分的大小姐。

    抓了米袋子里的一把米，也沒看出來什么明堂。

    旁邊的一名將領也忙抓了一把米，給楚戚戚解釋，：“夫人您看，這米是幾年前的陳大米，里面都是米糠，還摻了砂子，一袋大米竟有一多半不能吃?！?/br>
    “那棉衣呢？”

    “這幫王八羔子，夫人您看，這棉衣里面根本沒多少棉花，都是破布還有柳絮。一點也不能防寒?！?/br>
    楚戚戚身子顫抖起來，她抬頭看向衛(wèi)珩。

    衛(wèi)珩立刻便明白了她的想法，伸手把她拉起來，摸了摸她的頭，“戚戚，這事與你無關，他們是針對我和黑龍旗的?！?/br>
    楚戚戚的眼淚滴了下來，如果是楊元安和吳雍做的這件事，怎么能跟她一點關系沒有呢！

    她沒想到楊元安和吳雍竟然會喪盡天良的用黑龍旗戰(zhàn)士們的生命來報復她和衛(wèi)珩。

    ……不，她絕對不能讓他們得逞。

    楚戚戚用手擦了一把眼淚，：“衛(wèi)珩，我要紙筆寫信！”

    衛(wèi)珩的書桌上就放了紙筆，衛(wèi)珩又親手給楚戚戚磨了墨。

    楚戚戚刷刷的寫了一封信，然后從脖子上摘下一條細金鏈，金鏈上墜了一個玉葫蘆的吊墜兒。

    楚戚戚用手用力一扭，那葫蘆就被扭開了兩半。

    楚戚戚拿了葫蘆頭這一半，蘸了紅印泥，在信紙落款處使勁一蓋，便蓋出了一個牡丹花紋的林字。

    楚戚戚拿起信紙吹了吹，然后遞給衛(wèi)珩，：“讓你手下人快馬，把這信送到潼關的林家商鋪掌柜那里，讓他趕快籌集大米、棉衣送到軍營來。

    這玉葫蘆是我外祖母給我的，我可以憑著它在大梁任意地方的林家商鋪里提五萬兩銀子的物品。

    五萬兩的大米，應該能讓軍營支撐一段時間吧。”

    ……如今的大米才一兩銀子一石，五萬兩銀子的大米，當然能支撐了好長一段時間呢。

    那幾個將領互相看了看，這林家什么人家？怎么能這么慣孩子，出手就隨便拿出五萬兩銀子的東西給自家孩子玩兒。

    衛(wèi)珩忙道：“當然能支撐很長一段時間，不過恐怕潼關那里未必會有這么多糧食。

    還有戚戚，不用你拿錢，我這邊會讓潼關的太守征糧的。”

    “官府征糧是你們官府的事，我讓潼關的林家掌柜從北方各地的林家鋪子都調糧過來，你快讓人把這封信送到潼關去?！?/br>
    衛(wèi)珩知道楚戚戚心里必然是內疚的，他要不答應她，她肯定不會干的。

    便派了一隊人去潼關送信。

    楚戚戚又給江東的外祖母也寫了信，說了事情，讓外祖母和舅舅們必要支持她，從大梁各處的林家商鋪往玉慶關調集糧食，藥品和棉衣。

    林家乃是皇商，生意遍及大梁，林家若出手，速度可是要比官府還快的。

    這封信直接走了黑龍旗的通訊渠道，五天內就可以到達江東。

    楚戚戚做完這些才心安一些。

    她看衛(wèi)珩與這些將領們還有事情商量，便退出了大帳。

    只是今天看到土葬后，她心里還是有些難受。

    大營依山而建，前面山腳下有幾棵青松，在這冬日里仍郁郁蔥蔥。

    楚戚戚走到樹下，看著這綠樹，忽地便想起幾月前，她和衛(wèi)珩經過黑角口那晚后，在父親壽宴上，衛(wèi)珩和她說，想要再次提親，她不愿意，便上青城山找了師父。

    師父問她為什么不愿意，她說當年衛(wèi)珩為了錦繡前程拋下了她，她怕衛(wèi)珩衛(wèi)珩有一天還會拋下她。

    師父說，衛(wèi)珩是心懷大志，以百姓疾苦為先的英雄，他不是忘恩負義的人。

    她那時還有些不以為然。

    可是今天她看到了衛(wèi)珩在軍營中一切，看到了她從未見過的衛(wèi)珩的另一面。

    楚戚戚正想著，就聽軍營里響起了整齊雄壯的歌聲。

    “日照長空，旌旗獵獵；戰(zhàn)鼓雷鳴，氣貫如虹；

    虎狼之師，兵鋒所指；攻無不克，戰(zhàn)無不勝；

    守護疆土，保家衛(wèi)國，黑龍威矣，黑龍壯哉！

    歌聲直沖藍天，如黑龍騰空，俯瞰大地人間。

    “這是黑龍旗的軍歌，無論什么樣的困難、險阻甚至是死亡，都打不敗我們黑龍旗。”身后的柳燕輕輕道。

    楚戚戚眼前又不禁有些模糊，原來這就是打不垮的英雄豪氣，原來她一直都沒有真正的懂過他。

    “怎么又哭了？”身后傳來衛(wèi)珩的聲音。

    楚戚戚忙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淚，才轉過身，故意嗔道：“我才沒哭呢，你這人怎么走路又沒有聲音，嚇我一跳?！?/br>
    衛(wèi)珩看她紅了的眼圈，知道她嘴硬，也不戳穿她，反而笑著上前，在她耳邊輕輕的汪汪兩聲，：“你不是說過我是小狗嘛，小狗走路當然是沒有聲音了?！?/br>
    楚戚戚可沒想到衛(wèi)珩竟然會在這里與她說這樣的渾話，她的臉立刻紅了，忙去看柳燕。

    就見柳燕已經退后了一丈遠，正在抬頭看天，好像天上有什么寶貝一樣，一副我什么也沒聽見，我正專心研究天上的云呢。

    楚戚戚伸手去推衛(wèi)珩，：“討厭，你離我這么近干什么？”

    衛(wèi)珩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走吧，一起吃中飯吧。”

    楚戚戚想掙開他的手，可是猶豫了一下，終還是讓他拉著她的手，回了中軍大帳。

    等楚戚戚看著桌子上的一大碗的雞絲面時，立刻便急了：“這、這是哪來的?！?/br>
    “綠拂給你做的，快趁熱吃，聽說你這兩天都沒有好好吃飯?！毙l(wèi)珩把筷子遞到楚戚戚手里。

    楚戚戚眼圈不禁又紅了，：“我是說，這面從哪里來的，這雞又從哪里來的，軍營里不是都沒有吃的了嗎？你~”

    楚戚戚有些說不下去了，她這一路上吃好的，睡好的，可是衛(wèi)珩他們卻是在吃糠咽菜，吃不好，穿不暖。

    可她對這一切卻是一無所知。

    衛(wèi)珩了然：“雞是柳青在山上打的野味，今天到的軍糧中有幾袋面還是好的，就給你做了面條。

    我把你從京城里帶出來，當然不能讓你受苦了，否則以后見了岳父、岳母，他們一定會責備我的。”

    說著便拿了筷子，夾了面條喂了她：“來，我喂你，怎么不吃啊？

    誒，什么時候咱們晉陽還有這習慣了，拿眼淚當飯吃了?！?/br>
    楚戚戚知道衛(wèi)珩在打趣她，她想不哭，但是淚珠子卻不聽話，一顆顆掉得可歡了。

    衛(wèi)珩放下碗，頭湊過去，用舌尖卷去她眼角的淚，：“別哭了，再哭為夫都心疼了，你的胃不好，吃不了軍中的大鍋飯，若吃了肯定就會病的，到時候我還得伺候你，反倒是麻煩，快吃吧，聽話！”

    楚戚戚知道衛(wèi)珩說得事實，她的腸胃，的確是嬌慣出來的。

    “那你也吃一口！”楚戚戚夾了一口面送到衛(wèi)珩的嘴邊。

    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待遇啊，衛(wèi)珩張嘴，一口就吞了面條。

    楚戚戚看著他那副傻樣，忍不住笑了。

    可是這時的她卻不知道，一場生死的考驗就要降臨在她和衛(wèi)珩身上。

    第67章 甜蜜承諾

    一碗面，衛(wèi)珩與楚戚戚是你給我夾一口，我便喂你一口的吃完了，若不是顧忌著大帳里還有其他的護衛(wèi)，衛(wèi)珩都想用嘴把面湯喂給楚戚戚。

    這可把柳燕和柳青驚著了。

    她們兩個跟著楚戚戚的時，楚戚戚正在與衛(wèi)珩冷戰(zhàn)，所以柳燕兩個并未見過他們兩個人好的時候是什么樣子，只覺得是他家大人一廂情愿的對楚大小姐，而楚大小姐卻是不領情的。

    今日她們是第一次見識到了他家大人與楚大小姐的這個膩歪勁了。

    這兩個人看了同樣在旁邊伺候的紅錦和綠拂，就見她們兩個神色正常，一副習以為常的神態(tài)。

    柳燕和柳青互相看了看，好像都聽到了對方心中有只狗在哭，她們以后都要這樣天天“受虐”了嗎？

    吃過飯，衛(wèi)珩還要出營辦事。

    楚戚戚其實在土葬的儀式上，是看到他哭了。

    這一次也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哭。

    楚戚戚想了想，還是說了一句：“你、你不要太難過了。”

    ……他家的大寶貝居然知道關心人了。

    衛(wèi)珩有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慨，他拿手揉了揉楚戚戚的頭發(fā)：“放心吧，每一次打仗，身邊都會有戰(zhàn)友離開。

    像我們這些活著的人，早就練就了一身鐵骨，仗還要繼續(xù)打呢，哪里有時間還難過，多殺些敵人，給他們報仇才是最重要的?！?/br>
    楚戚戚看著此時一臉平靜的衛(wèi)珩，她知道他不可能不難過，只是他見慣了戰(zhàn)場上的生死離別，把難過深深的埋在了心底。

    若不是她來了軍營，這些事情和心情他一定永遠都不會與她說的。

    楚戚戚撅了撅嘴：“衛(wèi)珩，你不是覺得我特幼稚啊?！?/br>
    好像他一直都把她當成孩子，當年在楚家他就是她的一個小爹，管她、說她，但卻極少在她面前說過他的心事。

    衛(wèi)珩笑了：“幼稚點不好嗎？我保土守彊，就希望你永遠都像個孩子無憂無慮，每天快快樂樂的?！?/br>
    衛(wèi)珩都沒意識到，他這話就是當?shù)膶ε畠赫f的話。

    楚戚戚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我才不要當小孩子呢，我早就長大了?！?/br>
    衛(wèi)珩笑著搖了搖頭，這世間只有小孩子才想著要快快長大，想當大人。

    可是有一天當他們真正長大了，才知道做個小孩子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楚戚戚看衛(wèi)珩笑她，更不樂意了，嘴撅得老高，都可以掛油瓶了。

    衛(wèi)珩忙哄她，耳語道：“我說錯了，你不是小孩子，的確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