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成靜冷冷道:“放開她?!?/br> 劉冶干笑道:“大人要是不嫌棄,你我也可共享之,這謝家小娘子的身子可軟了……” 成靜大步走向他,抬腳將他狠狠踹開,這一腳用了十成力道,劉冶倒在一邊,痛苦地捂著肚子,一時說不出話來,不可置信地指著成靜,“你”了半天。 謝映棠躺在那處,淚眼朦朧,羞憤欲死。 她知道有人來救她了,那人是誰都好,可偏偏是她最喜歡的成靜,這樣好的兒郎,怎么可以見到她最狼狽的一面。 他一定覺得她不干凈了,一定不會要她了。 她哽咽有聲,眼淚越發(fā)洶涌,打濕了衣領(lǐng)。 身子如墜冰窖,從未比此時更加感到寒冷。 成靜耐心地除下她手上束縛,又拿出她口中塞著的布料,手細心地為她理好頭發(fā),柔聲喚道:“翁主?” 她哭得越發(fā)兇,抬手捂住臉,烏黑的青絲散在肩頭,肩聳個不停。 成靜心頭一軟,目光掃向她手腕、脖頸處的傷痕,轉(zhuǎn)頭看向劉冶,眼神霎時變得陰鷙,殺機畢現(xiàn),“你父親劉踞尚不敢如此胡作非為,誰給你的膽子?” 劉冶捂緊肚子,踉踉蹌蹌起身,面容扭曲,指著他怒道:“你區(qū)區(qū)中書舍人,有什么資格管本公子的事?不知死活!” 成靜冷笑一聲,甩袖起身,拉住他那手腕狠狠一擰,關(guān)節(jié)發(fā)出一聲脆響。 劉冶慘嚎一聲,再次滾落在地,痛得渾身哆嗦,口中還在逞強,“你、你你……我爹不會放過你的!” “令堂之罪,還待我上奏陛下,一一清算?!背伸o攏了攏衣袖,居高臨下地睥著他,足底碾上他的胸口,劉冶只覺劇痛,連連告饒起來。 成靜看似文弱,然而任職刺史多年,并掌一方軍政之權(quán),前段時間又方退敵軍,怎會手無縛雞之力? 對付一個劉冶,不費吹灰之力。 謝映棠慢慢坐起身,抱住雙臂蜷縮在角落,身子仍在劇烈地抖動著,雙眼茫茫然看著虛空,連每一寸骨頭都在發(fā)痛。 所幸最里面的衣服未曾被人扒下,她把自己蜷縮成小小的一團,仿佛這樣就可以好好地保護住自己。 心仿佛已經(jīng)死了。 從前,別人連碰她都碰不得,更遑論如此滔天大辱! 劉冶千刀萬剮,亦不能平息她之怒。 她眸中仇恨之意顯露無遺,雙眼似浸了血,手慢慢握緊了一邊落下的發(fā)簪。 可那目光落在成靜身上,她又狠狠閉眼,喉中涌起一股腥甜。 第16章 報復 她想殺了他。 滔天恨意像□□一般,迅速蔓延至每一寸骨骼,讓她恨不得即刻化為厲鬼,將那人給掐死。 可她做不到,也不必做了。 成大人來救她了。 她心跳得極快,思緒昏昏沉沉,唯有一絲絕望的意識在慢慢浮沉。 “劉踞與世家交好,借升官之機籠絡官員,借此私相授受,貪贓枉法,泰安、鉅平一帶百姓皆被你族人私貪良田,陛下繼位之處,嚴下旨意,武將不得私貪田產(chǎn),不得借軍權(quán)欺壓當?shù)亓忌疲坏糜庠轿墓俾殭?quán),違令軍法處置?!背伸o語氣森寒,冰冷的嗓音狠狠擲到地上,“令堂一一破戒,你劉氏一族自身難保,還敢妄想染指他人?” 劉冶臉色大變,驚駭?shù)赝?/br> 陛下早在成靜抵達洛陽之前,便開始著手調(diào)查劉踞之事,皇帝需要一只用來震懾百官的雞,而這只雞本不會是劉踞,畢竟此人實在是一個不錯的棋子,況且牽連重大,動高昌侯還需循序漸進,皇帝那回對成靜提及,成靜也覺得是如此。 但是他改變主意了。 動誰都可以,他偏偏動謝映棠。 外間忽然傳開哐當一聲,成靜遽然回頭,便看見有衣角一閃而過。 有人看到了屋內(nèi)光景,已經(jīng)跑了。 想必不久之后,便會有人很多人趕過來。 成靜黑眸微黯,忽然笑了一聲。 劉冶驚疑不定地看著他,臉色似見了鬼一般,也不知道他為何突然發(fā)笑。 成靜慢慢蹲在他的面前,好整以暇道:“待會就會有人趕來,我是御前之人,又與趙王關(guān)系親近,你說……你會是什么下場?你們劉家又會是什么下場?” 劉冶臉色遽然慘白,唇瓣嗡動幾下。 成靜冷眼看著他臉色變化,便知此人不過是外強中干。 他微微笑道:“我此刻先去找趙王,待會若有人來,你便裝作你在玩弄婢子,不可暴露翁主的身份,你若表現(xiàn)得好,我會替你解圍,否則今夜,你沒有性命走出江府,你信是不信?”他的語氣溫緩,一字一句卻讓人心底發(fā)涼。 劉冶抬頭,不可置信道:“你敢威脅我?” “我這雙手下的沾的鮮血可不少了?!彼Z氣清淡,仿佛是在談論天氣一般,“你不信,大可一試,把性命陪在此處,你想必也會‘青史留名’了。” 劉冶狠狠一抖。 成靜起身,淡淡道:“脫下外衣?!?/br> 劉冶暗自咬牙,終究還是怕了,忍著疼,老老實實脫下最外面的袍子。 成靜接過那衣物,慢慢抖開,轉(zhuǎn)過身去,在謝映棠面前蹲下。 “翁主?!彼曇舻统粒婆滤芰梭@嚇,聲線帶著一絲溫柔,“在下先幫你將衣物披上,稍后切勿出聲露臉,之后我自會應對?!?/br> 她抖了抖,從臂彎里抬起小臉,嗓子有些啞,“成大人……” 他嘆息一聲,抬手為她擦去眼角淚痕,柔聲道:“別怕,我會護著你?!?/br> 早知這顆深閨明珠定會被人覬覦,只是不曾想,她竟會受到這般傷害。 一為道義,二為交情,三為對她本身的憐惜之意,他又怎么忍心不護著她? 謝映棠被他那溫柔的聲音安撫下來,不再抗拒,任憑他將衣裳披在她身后,往上一拉,蓋住她的臉。 成靜起身,冷冷瞥了劉冶一眼,快步出去了。 不一會兒,以趙王和江施為首,眾人聞風趕來,不知發(fā)生了何事。 待看到劉冶站在那處,身邊有一罩著衣物、身量嬌小的女子之后,眾人紛紛露出了然的笑意。 許是某個好看的女子被劉冶給相中了,便直接出手了。 江施不料自己壽宴之上,這劉冶居然跑來狎妓,當即臉色青黑,甩袖道:“劉公子這是何意?” 劉冶沒由來地抖了一下,心虛地看向人群中臉色難看的高昌侯。 目光觸及站在趙王身邊眉眼含笑的成靜之時,劉冶暗自咬牙,不敢輕舉妄動。 趙王摸著下巴,饒有興趣地看了一眼那衣衫凌亂的女子,笑著打圓場道:“江大人消消氣,今日是江大人大壽,正巧劉大公子瞧見了中意的,不若孤做主,將此女賞給劉大公子算了,江大人成全一對鴛鴦,也算圖個喜慶?!?/br> 身后眾人連忙附和。 趙王都已開口,江施縱使再有不滿,也只能暫且吞咽下這口氣,當下拂袖而去。 眾人又連忙跟著離去,趙王給成靜遞了個眼色,也隨著去了。 成靜走了半途,便又獨自折返,遠遠便看見謝映舒站在樹下,似乎有所察覺,抬眼便看見成靜走了過來。 兩人目光一觸,謝映舒臉色冰寒,劈頭便問:“我meimei呢?” 那家仆慌忙入席稟報劉冶之事前,他便看見謝映棠早已離席。 他命人四處尋找,竟連她絲毫蹤跡也沒發(fā)現(xiàn)。 方才他對劉冶身邊女子僅僅匆匆一瞥,便覺有些熟悉。 ……心里便有個大膽揣測。 謝映舒渾身鮮血遽停。 倘若真是她…… 成靜深深地看著他,從他的眼底讀懂了他的懷疑,點了點頭,沉重道:“是她?!?/br> 心底驚雷猛地炸響。 謝映舒身子晃了一晃,一絲血色也無。 他狠狠攥了攥手心,大步往那柴房奔去。 謝映舒奔進柴房,便看見小姑娘靠在角落里,一動不動,頭上還罩著那衣物。 劉冶見是他,嚇得動也不敢動,忙解釋道:“謝大人!我我、我真的沒有對她做什么!我連衣裳都還沒脫完,成靜就來了!” 成靜隨后便進來,吩咐身后侍衛(wèi)道:“把人捆起來,堵上嘴,送回高昌侯府?!?/br> 子韶子磐上前,將劉冶狠狠摜到地上,拿帕子堵了嘴,將手腳都麻利地捆了起來,再往一人長的袋子里面一罩,將人扛了出去。 謝映舒將罩在謝映棠頭頂?shù)呐圩尤∠?,觸目一片腥紅。 她一雙靈動的眸子已經(jīng)緊緊闔上,衣衫散開,鬢發(fā)凌亂,潔白如玉的臉頰沾了一些灰,唇上一點血色也無,右手還緊緊握著釵子的一頭,而那釵子鋒利之處已被用力扎入了心口,鮮血由里至外滲開,染紅了一大片衣裳。 謝映舒身子一僵,抱著她的手猛地收緊,將謝映棠打橫抱起,咬牙喚道:“定初!快去備車馬!” 她的手臂無力地垂落下來,在空中一晃而過。 成靜臉色一變,奔了出去。 謝映棠被秘密抱上馬車,謝映舒離不開meimei,便命謝澄轉(zhuǎn)告謝定之,自己已提早回去。 謝定之還不知發(fā)生了何事,待回府后,便看見奉昭大長公主哀哀地哭著,大夫跪了一地,謝映舒跪在他跟前,低聲稟報了事情始末。 謝定之當即怒不可遏。 謝映舒低聲道:“孩兒已經(jīng)封鎖了消息,對外宣稱翁主大病,確保消息不會走漏,只是劉冶那里,難保不會宣揚?!?/br> 謝定之怒道:“姓劉的欺人太甚!” “阿耶打算怎么做?”謝映舒眸光微閃,“我不想放過整個高昌侯府?!?/br> 謝定之冷冷道:“明日我便親自入宮覲見陛下。劉冶?死不足惜!” 謝映舒點頭道:“兒子知道該怎么做了?!?/br> “等等。”謝映舒正要走,謝定之叫住他,吩咐道:“今日謝府欠了他成靜一個人情,明日你遣人送禮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