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她點了點頭,抬頭看向一邊撇過頭去的謝映展。 謝映展覺得這倆人實在沒眼看,不過時間一長,他慢慢也就接受了他們在一起的事實。 不過,他站在這處,也著實覺得別扭。 謝映棠問道:“二兄,阿兄他……是不是肯放過我了?” “或許是?!敝x映展無奈道。 “那……我可以不回去了嗎?” “你還想不回去?!”謝映展眼皮一跳,驀地開口道:“你都未出閣,還想留宿在別人家?” 他的聲音或許過大,外面的謝映舒猛地推開門,冷哼道:“你還想不回去?” 謝映棠不敢再說話,又把腦袋扎回成靜懷里。 成靜護著她,淡淡道:“她回去是什么后果,三郎心里清楚。” 謝映舒道:“不回去是什么后果,定初心里不清楚?” 成靜冷淡道:“所以癥結在于令尊,三郎既然愿意成全,那何不好人做到底?” 他臉皮忒厚! 謝映舒忍了又忍,心道他憑什么要給他成靜做好人?能成全已經(jīng)是看在meimei的面子上,他冷笑道:“我做什么好人?幫你去說服我父親?” 成靜頷首,“正是。” 謝映舒又是冷笑,“你以為我父親如我一般,會因此而心軟?” “令尊剛正謹慎,說一不二,自然難以動搖。”成靜淡淡道:“只是,令尊與公主這些年來,感情似乎越發(fā)冷淡?棠兒若出事,謝族好交代,宗室那邊呢?你們士族遮天蔽日,與宗室也越發(fā)關系緊張,這一點,令尊自然需要考慮。” “再者,令尊有仁愛之心,對子女自然心存憐惜,他為一族之主,自然不可寬恕絲毫逾距之事,但若真如棠兒所言,我與她已有夫妻之實呢?”成靜感覺到懷中少女微微一僵,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胛,嗓音清冷,“三郎才智謀略冠絕天下,相信令尊也只有考量,如今,靜只希望二位郎君可以出手相助,勸說一二,便以棠兒剛剛的說辭冒險一試,至于遷怒,自有我一人承受。” 謝映棠連忙搖頭,“不要……我阿耶下手絕不留情……” 她非要從他懷中轉出來,成靜低眼看著她,抬手捏了捏她的臉頰,“我自有分寸,我若出事,如何還能好好保護你?” 她咬了咬唇,眼淚在眸中打著旋兒。 謝映舒實在看不下去,偏過頭去,淡淡道:“行,我能配合你。只是后果如何,便于我無關了?!?/br> 成靜笑道:“多謝?!?/br> 謝映舒冷哼一聲。 謝映棠遲疑著,也跟著喊道:“多謝阿兄?!?/br> 謝映舒轉過頭來,似怒非怒道:“你這丫頭,我還未找你算賬!” 她又縮回去。 只要三郎說她,她便往成靜懷里躲。 三郎面上黑如鍋底。成靜無奈,唇角微微一揚,眸子也隨著笑容揚起,而彎成了溫柔的月牙狀。 倒是一邊的謝映展無聲地嘆了口氣。 三郎這變卦,也委實變得夠快,方才還拿著劍招招狠絕,如今卻又如此好說話。 罷了,畢竟是他弟弟。 后來,四人還在屋中說話,謝太尉從皇宮出來,便徑直來了成府。 能讓謝太尉親自出來,可見此事動靜之大。 四人對視一眼,隨即假裝十分不和睦的模樣,一前一后陸陸續(xù)續(xù)出去。 謝映棠依商議計策,一把跪倒在父親面前,哭著說自己已經(jīng)以身相許,氣得謝定之臉色不比之前的謝映舒好看多少。 謝映棠哭得凄慘,哭著哭著便昏迷過去,那身上的血跡便露了出來,成靜便上前如實說了。 謝映展當即不忍,開口勸了幾句,謝映舒見二兄開口,便也不情不愿地幫腔了幾句。 謝太尉忍了又忍,然后將成靜單獨召到一邊去。 當日,謝定之仍是想將女兒帶回去,只是裝昏迷的謝映棠分外著急,便佯裝在睡夢中仍哭喊著成靜的名字,她演得賣力,身子情況也確實沒有造假,連她兩位兄長都差點相信了。 眾人面面相覷,是時謝映舒便開口道:“孩兒以為,就讓meimei呆在成府,由我族親自帶人看守,不許成靜與她獨自想見,亦是一樣?!?/br> 裝昏的謝映棠急了。不帶這么坑親meimei的!她要是見不著成靜,她得多難受呀! 謝映舒繼續(xù)道:“此外,對外亦要封鎖消息,不可讓人知曉翁主來過成府,至于與崔家的婚事……應是可以退了?!?/br> 謝映棠一急復安心,這話倒是不錯。 崔家大郎再好,她也不要嫁。 這世上,誰都比不上她的靜靜。 謝定之雖然心軟,卻也沒那么容易放過成靜,加上三郎言語之間,也僅僅只是在為自己meimei求情罷了,倒是一絲一毫沒有說成靜的好話。謝定之對成靜道:“我縱使成全你,可我族旁系如何看待此事?崔族又將如何看待?” 成靜恭敬答道:“只要明公肯成全,至于這些利害關系,再等幾日,靜自有辦法解決。” 謝定之想起這幾日朝中鬧得沸沸揚揚的幾件事,眼神忽然一利,“那件事……你是不是你事先就已料到?” 他說的是宮宴之上的爭端。 成靜聽懂了,并不承認,也不否認,只低聲道:“此事將來或許會惹明公不快,但在下可以保證,只要娶了她,將來定不會主動加害謝族。” 主動,也就是說,謝族只要不率先出手,他也不會率先動手。 而加害這個詞,用得更是巧妙。 無辜而獲罪,是為加害。 有罪而獲罪,是為懲治。 而謝族,其實在政治上舉重若輕,不可單純用有罪和無辜來衡量,只是將來格局形式變化,這個大族是否會與他對上,卻又未可知了。 謝定之本就沒指望他能推心置腹,陛下養(yǎng)的純臣,若被他輕易策反,棠兒嫁過去反而更容易吃苦。謝定之垂袖沉吟,驀地開口道:“我不與你計較,只是,你就這樣帶走了她,是不是需要付出代價?” 成靜抬手,彎腰深深一禮,“任憑明公責罰。” 第50章 算賬… 謝定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帶他去了謝族,依謝族家法,拿出藤條狠狠地抽了他許多鞭。他昂首筆直地靜立在那兒,廣袖翩然下垂,眸子半闔,薄唇抿得死緊,沒有露出一絲痛苦的表情。 謝定之驚嘆于他的毅力,又命人拿杖子來。 成靜若受傷嚴重,將來謝映棠又會如何心疼一番?倚靠在一邊看戲的謝映舒想到此,連忙上前,“阿耶,他畢竟是朝廷命官,若罰太重而不可上朝,陛下問起又當如何?” 他微微一頓,又想起謝定之根本不必如此遮掩,又道:“阿耶若未消氣,孩兒還有一招?!?/br> “說來?!?/br> 謝映舒淡淡一笑,偏頭對謝澄吩咐了什么,片刻之后,謝澄端了一大盆水過來。 “一盆鹽水,不知定初可敢?”謝映舒拂袖轉過身來,俊美無儔的容顏上,笑意攝人而冰冷,“定初會讓我失望嗎?” 成靜臉色蒼白,抬眼淡淡掃了一眼謝映舒。 謝映舒看他如看戲,一向談笑晏晏的面容,無一絲昔日對他情面。 他淡淡一笑,頷首道:“來罷?!?/br> 謝映舒笑意漸無,轉過身去,狠狠揚手。 那盆鹽水被人端起,朝成靜潑去。 謝映舒沒有回頭,也沒有聽見任何的呻|吟求饒之聲,只聽得一聲悶響。 他看見許多人都露出震驚的神色,連謝定之也嘆了口氣。他等了許久,終于轉過身去。 成靜單膝跪地,一手死死撐著地面,渾身濕透,身后的鞭痕上血跡漸漸褪去,他的身子在輕微地發(fā)抖,嘴唇毫無血色。 許久,他才平復住了呼吸,抬頭看著三郎,啞聲道:“如何?” 謝映舒心中沒有一絲快感。 可他卻微微笑了,哪怕那眼底笑意全無,他倨傲道:“算你還有些本事?!?/br> 謝定之深深地嘆息,終于相信了成靜的真心,徹底松口妥協(xié)。 成靜這樣狼狽地半跪在堂上,就這樣笑了。 謝映舒看了他半晌,拂袖而去。 可才走出去,又咬牙切齒地吩咐道:“快去帶他換身衣裳,包扎傷口,記得拿那不易留疤的藥膏?!?/br> 謝澄愕然道:“郎君這是……” “我不過是擔心我meimei罷了,別說是我吩咐的!”謝映舒冷冷瞥了一眼謝澄,快步離去。 成靜被人帶去包扎了傷口,待他稍稍平復了痛楚,才回了自己府邸。 謝族畢竟也不會太過分,只是將謝映棠的那間屋子重重圍住了,成靜想要探望卻又想起答應謝太尉的話,便只站在屋外,淡淡看著那緊閉的屋門。 他如今算是讓她安心了,他其實并無絲毫不妥,只是現(xiàn)在看到謝族侍衛(wèi)的架勢,才真正地了解到她在家中面臨的是什么樣的軟禁。 這驟然降臨的禍事終于要結束,他希望她能變回從前那個謝映棠。 以前或許還覺得她那般吵鬧任性,實在是還未長大的孩子,如今他卻想見她吵鬧任性,天天鬧他也無妨。 成靜到了深夜,忽然又想起謝映棠的那五只貓兒。 他第二日下朝,便直接去謝府將那幾只貓兒抱了回來,那些貓兒跟了謝映棠,性子也都黏人討喜,絲毫不怕生,反而蹭著他的掌心,圍著他叫個不停。 成靜將它們抱回去,命人為它們準備了食物,再將棠苑里的貓窩搬去,讓它們盡快適應環(huán)境。 可其中有幾只貓兒,卻食不下咽。 許是想念謝映棠了,成靜撫了撫它們的小腦袋,將它們交給謝映棠身邊的侍女,讓她將貓兒抱進去。 謝映棠瞧見貓兒,果真開心了不少,抱著那貓兒又是親又是笑。 侍女對成靜細細描述她的開心,成靜聽了,才稍稍心安。 而謝府中,三郎從尚書臺歸來時,一邊往自己書房里走,一邊聽謝澄稟報府中事宜。 謝澄神色焦急,“洛水身材日顯,今日殿下派人來問了,屬下及時擋回去了,不知郎君究竟是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