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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卿卿與我開太平在線閱讀 - 第67節(jié)

第67節(jié)

    話還未說完,謝映舒一眼冷冷瞥來,那人登時噤聲了。

    無怪他們害怕眼前這位謝大人,從身份來說,這位是公主之子,與當今圣上感情甚篤的表弟,皇后的親弟弟,甚至是將來的謝族家主。就算不論身份,這位謝大人自打被分來了尚書臺,便大刀闊斧雷厲風行,度支部下面官員叫苦不迭,整日戰(zhàn)戰(zhàn)兢兢,唯恐被這尊大佛發(fā)難。

    度支尚書這一官職,說來其實也算不上多有實權,尤其是在如今的局勢之下,謝族將才屢出,這位嫡長子卻委屈在這方寸之地,誰瞧著都有些說不過去。

    但謝映舒,硬生生地將這個位置坐穩(wěn)了,還倒騰出了許多事情。

    光查賬目清算官田,便不知道揪出了多少渾水摸魚之人,謝三郎后臺之硬,與以往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度支尚書截然不同,他覺得不爽了,誰都別想好過。

    是以到了今日,謝太尉帶謝族子弟出征,謝三郎必然心情不佳,整個尚書臺,上到尚書令江施,下到門口掃地的,都在小心翼翼地觀察三郎的表情。

    這不,這臉色又陰下來了……

    兩邊的芝麻小官們硬生生打了個寒戰(zhàn)。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小天使們給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第62章 發(fā)覺…

    謝映舒一言不發(fā),腦海中卻反復回蕩著白日之事。

    他換了官袍預備上朝,推開門卻見洛水跪在門口。

    洛水大病一場,身子虛弱不堪,本來是下不來床的,但她偏偏要跪在門口,就好像是在挑釁他一般。

    三郎冷眼看著她的身影。

    幾日不見,他險些都快忘了她的存在,但每次快要忘記她的時候,她總會用各種方式竄進他的腦海中,他昨夜好不容易未曾夢到她,她卻又跪在這里,實在是令他厭惡。

    他這樣想著,看她的目光更加陰鷙。

    洛水看見面前出現(xiàn)一縷熟悉的衣角,她混混沌沌的意識才終于清明了一瞬,她搖搖晃晃地直起身子,俯身朝他拜道:“妾想求郎君一件事?!?/br>
    謝映舒冷笑道:“你以為,你這樣跪著,我便會憐憫你了么?”

    洛水笑了,“妾不奢求郎君的憐憫,郎君哪里是有憐憫之心的人呢?這么多年,妾在郎君身邊伺候著,從怕您到愛您,就做好了被拋棄的準備。只是,從前郎君對妾說過的那些話,還有那天在馬車上的種種……您或許再也不愿意回憶了,但是妾永遠都會記得。”

    謝映舒冷冷抿唇,神色越發(fā)冰冷,“你說夠了嗎?”

    洛水臉色慘白,仰頭看著他,自顧自道:“妾跪在這里,只是想問一問,郎君既然這般厭惡我,當初為什么偏偏要留下我?既然肯對我表露心跡,又為何總是要作踐我?因為我看穿了你的驕傲,知道人前風光的謝三郎,實際上又有不堪的一面嗎?”

    “鄭秀宜!”謝映舒猛地甩袖,狠狠盯著她,怒道:“你是瘋了不成?”

    “鄭秀宜不是瘋了,是死了?!甭逅嗳灰恍?,蒼白的面容上,紅腫的雙眼里只余下空洞的黑,“郎君既然還記得鄭秀宜這個名字,是不是……也曾將最初的親事當了真?秀宜曾經以為,你會是我的夫君,我會是你的正妻,可后來我便配不上你了,你由我的未婚夫……變成了我主子,可我仍舊是抱有期待的,可那碗墮胎藥端上來后,我才知道只是我妄想?!?/br>
    她第一次見到三郎,是在御花園里偶遇。

    那一次,粉雕玉琢的鄭家小娘子坐在千秋上,好奇地看著那清秀俊逸的少年郎。

    她的貼身侍女告訴她:“這便是與您有婚約的謝三郎,洛陽人人贊他芝蘭玉樹,風姿無雙,等小娘子將來長大了,嫁給他定然幸福?!?/br>
    十二歲的鄭秀宜羞紅了臉頰,她想主動去與那看起來冰冷的少年說話,卻發(fā)現(xiàn)少年為人驕矜孤傲,實在不好相處。

    再后來,家逢變故,貴公子謝映舒再次出現(xiàn)時,是與一眾好友飲酒作樂。

    他斜斜倚在那處,眼角上挑的弧度動人,姿態(tài)風流而瀟灑。

    改名洛水的鄭秀宜忽然覺得恥辱。

    她歷經折辱,第一次感覺自己被□□裸地剝開了最后的尊嚴,因為她要在昔日的未婚夫面前卑躬屈膝,婉轉討好他人。

    但出乎意料,他為她解圍了,并且留她在身邊。

    他帶她的態(tài)度算不上好,卻也算不上差,她怦然心動,她輾轉不眠,她惶恐不安。

    她時時刻刻,都在揣摩他的心意。

    越是靠近,越是發(fā)現(xiàn)他的另一面。

    原來睡著的謝三郎也可以那般可愛,原來醉酒的他那般無害,原來他也有溫柔的一面。

    她承認,自己早就淪陷了。

    有時候,她會看見活潑討喜的小翁主四處惹禍,三郎每次都會佯裝出很生氣的樣子,有時候眼睛里卻是帶著笑意的。

    洛水不知有多羨慕謝映棠。

    若她能平平安安長大,她也可以如此肆意,也可以堂而皇之地與翁主一般,朝著三郎撒嬌,卻只換他帶著無奈和寵溺的眼神。

    洛水知道,這一切大抵是不可能的。

    可她想起三郎至今未曾娶別人為妻,想起他帶她的那一絲絲不同,忽然就覺得……她為什么不能搏一搏?

    若無意外,她就本就該是他的妻子,不是嗎?

    事實證明,她輸了。

    輸?shù)梅浅氐住?/br>
    三郎的心,她覺得自己看透了,又覺得還是捉摸不透。他愛不愛她呢?或許他不愛她,只是她一直在自作多情,也或許他一直都愛她,只是他對她的那些微薄的感情,比不上門閥禮法,配不上他的驕傲。

    總之,洛水覺得自己應該放棄了。

    早朝時分,天色都未曾亮起來,只有路兩旁的燈籠發(fā)著猩紅的光,將她面頰上的淚反射出冰冷的光。

    謝映舒站在她面前,身姿筆挺修長,眼神冰冷、肅殺。

    他對她動了一絲殺意。

    但那抹殺意轉瞬即逝。

    因為他聽到了她的一聲抽泣。

    謝映舒復雜地看了她一眼,撇過了頭去,冷聲吩咐道:“把她帶下去。”

    說完,直接從她身邊走跨過,頭也不回。

    太陽升起前是最冷的,謝映舒一直到上朝,都有些心不在焉。

    他上完朝并未回府,而是直接去了尚書臺,直到現(xiàn)在,仍舊覺得心煩意亂。

    以往半個時辰可以看完的卷宗,他已經看了整整兩個時辰。

    可一閉眼,腦海中浮現(xiàn)的,是洛水跪在那處的樣子。

    謝映舒眼神冰冷,騰得起身。

    一邊小心翼翼觀察他臉色的小官不禁一抖。

    謝映舒道:“我先回府一趟?!币膊坏热朔磻^來,便直接快步走了出去。

    坐上馬車,車還未抵達謝府,遠遠便聽見馬蹄聲。

    謝映舒掀開簾子,便看見是謝映棠騎馬出城去了。

    不由得眉頭一皺。

    她何時學會的騎馬?

    成靜教的?

    成靜與她剛剛成婚,為何突然要教她騎馬?

    謝映舒這幾日對著外面?zhèn)魅肼尻柕南㈩^疼,他雖不用上戰(zhàn)場,卻一直在揣摩著各方的意圖。

    唯一令他覺得訝異的是,成靜一直沒有動靜。

    陛下到了現(xiàn)在,若還將成靜拘在中書省,便有些說不過去了。

    種種疑竇堆積心頭,從方才看見謝映棠騎馬之時,驀地豁然開朗。

    謝映舒狠狠一攥掌心,冷冷道:“回尚書臺!”

    謝族馬車急速調轉,謝澄不明所以,仍舊極快地返回尚書臺。

    尚書令江施正低頭翻閱卷宗,只聞急促腳步聲,隨即謝映舒推門而入,沉聲道:“都出去?!?/br>
    這話,是在對著屋里其他小吏說的。

    那些人遲疑一瞬,紛紛起身行了一禮,慢慢退下了。

    謝映舒快步上前,對江施行禮道:“江世叔,家君不在,小侄有事相議?!?/br>
    他喚的是世叔,而非大人。

    自稱小侄,而非下官。

    那這件事,不是關乎政事,而是關乎世族利益。

    江施撫須緩聲道:“世侄有什么想法,盡管說罷?!?/br>
    謝映舒沉聲道:“侄兒想說之事,是關于成靜?!?/br>
    太陽西下之時,謝映棠與成靜才從城外歸來。

    她將騎馬練得更加熟練了,心里有了小小的成就感,是以一路上都眉開眼笑的。她側頭與成靜說說笑笑,成靜看她如此開心,便也淡淡笑了。

    她多學一些防身的東西,他便放心一分,畢竟他此去安危難料,若他不得不做出什么不太好的事情來,她在洛陽或許也會有危險。

    他在心里估摸著,離他前往荊州或許時日不久,只要大將軍薛淮安能夠及時支援薛淮安,保住上邦,他便多拖幾日,繼而安安心心地去公安一帶周旋,靜觀其變。

    若胡人不攻城,他便會很快回來,謝映棠也不會等很久。

    可他沒有想到,有些事情來得是這樣快。

    成府外燈籠浮動在暗夜中,成靜一手牽馬,一手拉著謝映棠的手,踩著一地清輝而歸,便遠遠看見府門前的轎子。

    看規(guī)格,是宮中御前來人。

    謝映棠看見門口垂首恭候的內侍,便心里微沉。

    門口等候的大內官遠遠看見走上來的人影,忙笑著上前道:“成大人啊,咱家在這里等了一下午了,您可算回來了!還有翁主,端華翁主與大人剛剛大婚不久,陛下都讓咱家來代為祝賀呢?!?/br>
    謝映棠笑道:“那還望公公回去后,替我謝過陛下?!?/br>
    “誒,要謝的話,便讓成大人親自去宮里見陛下吧?!贝髢裙僭掍h一轉,雙眼笑瞇瞇的,意味深長道:“陛下此刻急召,您現(xiàn)在才回來,已是耽誤了許久,大人還是隨便收拾收拾,便隨咱家入宮吧?!?/br>
    謝映棠心口猛地一跳,笑意登時全消。

    她是隔三差五便往宮里跑的,大內官對這位謝家小翁主不可謂不印象深刻,太皇太后與皇后都寵著她,陛下也待她溫和,是以這丫頭,在宮里也是個難伺候的小祖宗。

    只是偏偏嫁了成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