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政事重要,阿姊是一國之母,身子也重要?!敝x映舒替她掖了掖被角,問道:“太醫(yī)又來看過沒有?” “不過食欲不振罷了,又何必需要太醫(yī)呢?”皇后淡笑著搖了搖頭,伸手拿了一顆酸梅放在嘴里,嘆道:“近日實在是沒有胃口,倒是吃酸得比平時多了些?!?/br> 謝映舒眸光一閃,低聲道:“阿姊還是趁早讓太醫(yī)來看看,畢竟身處后宮,萬事還是謹慎為妙?!?/br> 皇后看他神色凝重,便點頭道:“好?!?/br> 后來,謝映舒親自去太醫(yī)院,叫了平日有些交情的年輕太醫(yī)來含章殿。 那太醫(yī)診脈后大驚,連忙叩首道:“臣恭喜娘娘!娘娘已經(jīng)有了兩個月的身孕!” 謝映舒陡然一驚。 他霍然回身,亦看見皇后同樣震驚的神情。 三年前,那個太醫(yī)分明說,她再不會有孕…… 一國之母難以有孕,皇帝看在謝族的份上將此事壓下,而皇后這么多年,皆在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坐在皇后之位上。 中宮無所出,乃是大忌。 而她無所出,似乎又避免了謝族外戚獨大的局勢。 皇后霎時眼眶通紅。 本以為三年也熬過來了,今后的日子也必然要苦熬過去,哪怕再過幾年,皇帝因她無子而要廢后,她亦無可怨尤。 誰知如今……她竟是有孕了? 謝映舒連忙上前,抓緊那個太醫(yī),沉聲道:“你確定沒有誤診?” “下官斷斷不敢!”那太醫(yī)低頭道:“娘娘已懷孕兩月,如今正是需要靜養(yǎng),沒有胃口和喜酸只是正?,F(xiàn)象,方才臣細細診過脈了,娘娘身子也并無其他異常。”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 會淩8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內容版權歸作者所有!如不慎該資源侵犯了您的權利,請麻煩通知我及時刪除,謝謝! 第79章 難受… 皇后抬頭道:“舒兒你……” 謝映舒驀地轉身,低頭在皇后耳側道:“阿姊,阿弟以為,此事還是不宜聲張?!?/br> 皇后皺眉道:“可此事遲早會被陛下知曉?!?/br> 謝映舒沉聲道:“能瞞一時便是一時罷,如今情勢特殊,阿姊此刻有孕于陛下未必是好事,甚至會讓陛下更加防備謝族,如今阿耶在外,一旦被陛下猜忌,極有可能白白為他人做嫁衣。”他飛快地起身,走到那太醫(yī)跟前,低聲道:“在宮里做事,還需長些分寸,這件事先不要聲張,你可明白?” 那太醫(yī)自然懂得這道理,即便他不懂,也絕不敢在此刻與謝大人和皇后作對,連忙叩首道:“臣明白!請皇后娘娘盡管放心,臣會開些開胃滋補的方子,便說娘娘只是食欲不振,身子并無大礙?!?/br> 皇后頷首,嗓音清冷,“你先退下罷?!?/br> 那太醫(yī)領了命,連忙拿起藥箱退了下去。 謝映舒再叮囑了阿姊幾句,便離開了后宮,往后幾日,便不曾再去含章殿了。 快入冬時,洛陽冷得早,謝府里人人都在忙碌,自謝映棠與許凈安相繼出嫁后,府中少了歡聲笑語,亦少了那些世家貴女們時常的聚會賞花。 謝秋盈一日日地陪在容夫人身邊,容夫人近來也在為她尋夫家了,據(jù)說有謝映棠做前車之鑒,容夫人打定主意也不愿讓謝秋盈也嫁給無權無勢之人,便相中了幾大家族里面的年輕兒郎。 烏云蔽日,涼瑟秋風橫掃落葉,昔日喧鬧的棠苑無一絲人氣。 謝映舒一身常服,披著雪白大氅,不知不覺便踱步至了棠苑門前。 他抬眼,望了望那門上的牌匾,便推開門進去。 轉眼間,他一手養(yǎng)大的那個小丫頭,已離開洛陽快半年了。 還記得春天時,她一襲春衫在院中鬧騰,屢屢被他叱責,屢屢又死性不改,還妄想去他那里,只為瞧一瞧溫潤如玉的成靜。 如今他日益位高權重,她已嫁作他人婦,疼愛她的母親纏綿病榻,長姊暗懷龍?zhí)?,成靜兵權在握。 怕是早已物是人非了罷。 恍惚間,那個小姑娘一溜煙兒地躥到了他的身邊,抓著裙擺笑吟吟喚道:“阿兄今日來干什么呀?我今天可乖了,我去瞧了家家,然后待會兒要去找秋盈玩兒?!?/br> 這丫頭笑起來之時,糯齒細白,唇畔小梨渦若隱若現(xiàn),端得是分外嬌憨可愛。 謝映舒晃神一陣,才知眼前不過幻覺。 他唇邊的隱約笑意漸漸消失,垂眸站了片刻,便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 成靜掀開帥帳簾子進來時,謝映棠伏在桌上,已經(jīng)沉沉睡去。 他對一邊的紅杏抬手示意,紅杏連忙悄悄出去,留下這兩人獨處。 成靜慢慢走到她身邊,低頭看著她恬靜的睡顏,抬手將她的發(fā)絲攏于腦后。 她與他置氣了兩個月,雖嘴上未曾說,兩人的感情卻忽然淡了許多。 他知她難過,可她偏偏又倔強,除卻那一次對他服軟之后,便再也沒有主動提及謝家之事。 她如今在他身邊,也絲毫不能抗拒他。 所以,以沉默回應,他亦做不到妥協(xié),兩人便僵持到了今日。 成靜嘆了一聲,抬手將她抱了起來,走到榻前放下,再低頭吻了吻她的唇。 她并未醒來,只低聲嘟囔了一句什么,隨即抬手將他抱住。 成靜眸光越發(fā)溫柔,撫了撫她柔軟的發(fā)。 他便一直這樣坐著,一直等到她醒來。 謝映棠醒來時,發(fā)覺自己伏在他的膝頭,手臂將他抱得死緊,猛地坐了起來,縮回手看著他。 成靜淡淡道:“怎么了?見是我就這么大反應?” 她垂眼不語,默默攏了攏被子,將身子退得更里一點。 她不說話,成靜便也不再說話,只這樣看著她。 隔了許久,她終究忍不住,低聲道:“你今日……沒有公務處理么?” “今日沒有?!背伸o答道。 她低低“嗯”了一聲,把身子慢慢蜷了起來,低頭看著自己垂落肩頭的長發(fā)。 他如今手上兵權日益令人忌憚,再不必屢屢受人臉色。 但她卻不知,自己如今算是什么,說是他的夫人,卻像被他養(yǎng)在身邊的金絲雀一般,不被他給予絲毫選擇的余地。 成靜忽然道:“明日我會親自出戰(zhàn),最后一戰(zhàn),胡人這里的事情應該解決了?!彼寡鄣溃骸懊魅瞻参ky料,敵軍或許會襲營,這也是我計策之一,屆時我會安排人保護你,不必害怕?!?/br> 她聽到“襲營”二字,瞳孔驀地睜大,張嘴想要說什么,卻又停住了。 成靜柔聲道:“棠兒,若此戰(zhàn)勝利,我便要北上,北方戰(zhàn)事不容樂觀,大將軍身受重傷,羌人比起胡人,未必要好對付。” 她又低低“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翌日,大軍號角鳴響,成靜帶兵出戰(zhàn)。 謝映棠呆在帥帳里,聽著外面嘈雜的聲音,心底沒由來得發(fā)慌。 又過半個時辰,胡人襲營。 四面慘叫聲不絕,成靜提前埋伏好的士兵沖上來廝殺,謝映棠被人緊急帶走。 但周圍皆是刀光劍影,鮮血濺得到處都是,她不是第一次參與打仗,卻是一次直面這樣的生死,她嚇得面色慘白,被他們帶去躲好。 耳邊似乎都回蕩著刀劍刺入皮rou的聲音,觸目都是血色。 那些將士垂死的面容仿佛在眼前揮之不去。 她不自主地發(fā)顫,將身子蜷起。 也不知過了多久。 只感覺有人的腳步聲響起,身邊的士兵低聲到了一句“將軍”,她便被人抱了起來。 她抬眼,見是歸來的成靜,再也忍不住,緊緊地埋入他的懷中。 他身子一僵,這是這么多日以來,她第一次對他這般主動親密。 成靜低眼看她驚慌失措的容顏,抬手拍了拍她的肩,低聲道:“別怕,我都安排好了,誰都不可能傷害你?!?/br> 她埋頭在他胸口,低低嗚咽一聲,沒有吭聲。 成靜沒料到她竟害怕至此,手臂收緊,沉聲吩咐道:“清理大營,審問俘虜?!闭f完便將謝映棠重新抱回了帥帳。 帥帳里的尸體已被人清理干凈,地面上沾著一絲血跡,謝映棠看見便是一顫,把他抱得更緊。 成靜把她慢慢放下,拿了巾帕給她擦了擦臉,慢慢道:“這些將士,他們都上有父母,下有兒女,可真正又有多少人,能不永遠留在沙場上呢?” 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容抗拒的堅決。 她閉上眼,把自己抱得更緊。 她此時此刻,腦中一直回蕩著那些血腥場面。 那些人臨死前絕望而憤怒的眼神,滾落在地的頭顱,戰(zhàn)馬嘶鳴之聲,刀劍的光芒刺目。 知道是一回事,親眼看到又是一回事。 哪怕是在戰(zhàn)場,他也將她護得太好,沒有讓她親眼看見一絲一毫的修羅場。 她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難以自拔,成靜便起身出去,先是與諸將交代了一下戰(zhàn)爭事宜,便又讓人燒了熱水端來,將謝映棠的衣物漸漸剝下,給她擦凈了身子。 她泡了熱水,身子放松許久,便在他的臂彎里沉沉睡去。 只是哪怕沉溺在睡夢之中,仍舊在不斷囈語,成靜那夜始終未曾睡好,只因為她頻繁的噩夢。 到了半夜,她驚叫坐起,成靜抬手點燃了燭燈,把她抱著低低安慰。 謝映棠怔愣地看著眼前的人,察覺到那是夢,便漸漸平靜下來,只是淡淡看著成靜,道:“我不能隨軍出戰(zhàn),但我留在帳中,你還要派人護我,我是不是拖累你了?” 成靜低聲道:“沒有?!?/br> 她忽地笑了,“我之前與你鬧,你知道是為什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