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剛吃完，外婆就趕著齊悅?cè)ニ屠总姟?/br>
    天色漸暗，路上奔跑的孩童被家人喊進(jìn)屋吃飯，雷軍推著車，與齊悅并肩走在村中馬路上，路旁溪水流淌，水聲清越。

    只是這段路很快到頭，齊悅停住腳步，側(cè)身與他道：“明天你不用來得太早?！?/br>
    雷軍“嗯”了一聲，而后問她：“你早上一般幾點起床。”

    齊悅現(xiàn)在沒有手表，更沒有手機(jī)，她想了想回道：“我一般在太陽升起前起床，大概五六點。”

    因為晚上沒有娛樂，連電燈都沒有，她穿越到這個時代不到半月就養(yǎng)成了早睡早起的習(xí)慣，每天起床精神還格外好，所以她決定以后即使有了電燈也要保持這良好習(xí)慣。

    雷軍望著又神游天外的小姑娘，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頭：“你回吧，我這就走。”

    齊悅醒神，躲開他的手，搖頭道：“你上車吧，我看著你走?！?/br>
    看出小姑娘對他的依戀，雷軍心頭越發(fā)軟了：“我不喜歡別人看著我的背影，你先回吧。”

    齊悅眼睛一轉(zhuǎn)：“我也不喜歡別人看我的背影，咱們一塊走，誰也不許回頭?！?/br>
    “好?！崩总娚钌羁戳怂谎郏缟献孕熊?，見她還沒轉(zhuǎn)身，就伸手將她輕輕一撥，“走吧，明天見?！?/br>
    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還有車輪碾過地面的聲音，齊悅強(qiáng)忍住回頭的沖動，抬手搖動，聲音輕快：“明天見?！?/br>
    是了，明天還會再見，用不著這么依依不舍，齊悅抬腳往回走。

    只是剛走了兩步，一陣車鈴聲，她驚愕回頭，剛吐出一個“你”字，男人從自行車俯下身，印在她的唇上。

    嗡的一下，大腦一片空白。

    一觸即離，雷軍心跳極快，丟下一句：“今日定禮的回禮。”騎上自行車飛快遠(yuǎn)離。

    面紅耳赤，齊悅抬腳將腳下一顆石子踢向自行車，恨聲道：“回你個頭，臭流氓！”

    嘭！

    石子飛出，卻遺憾地沒能追上自行車，只砸在車輪印跡上。

    齊悅回到外婆家，外婆剛把屋子收拾完，看見她問了一句：“他走了？明天幾點來？我給你們做早飯。”

    齊悅愣了一下：“外婆怎么知道他明天要來，他跟您說了？”

    “不用他說，外婆這雙眼好使著呢，他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你，明天怎么可能不來？”外婆笑得意味深長，旋即嘆了一聲，“他是軍人，假期短，你們也就這幾日能相處，等他回了部隊，想見都難了?！?/br>
    齊悅愣住，之前她沒有細(xì)想過這個問題，甚至答應(yīng)他的求婚，也是一時腦熱的結(jié)果。

    還有，明年她是準(zhǔn)備高考的，上大學(xué)也要四年。

    這么一想，齊悅眼睛亮了，反正他待在部隊時間多，假期少，那他們正好可以各忙各的。

    至于結(jié)婚，還是等到她大學(xué)畢業(yè)之后吧。

    齊悅這邊喜滋滋地做著打算，另一邊，雷軍推著車走進(jìn)彌漫著壓抑氣氛的院落。

    “軍子，你回來了?！?/br>
    聽到他進(jìn)門的聲音，葉英梅強(qiáng)顏歡笑地迎上來，又問道：“是不是還沒吃飯？娘給你做去?！?/br>
    雷軍拉住她：“我在齊悅外婆家吃過了，你和曉雪吃過了嗎？”

    “哥哥。”雷曉雪跑過來，捂著干癟肚子可憐巴巴地說道，“我和娘都還沒吃?！?/br>
    葉英梅面露愧疚：“曉雪對不起，娘忘了你還沒吃飯，娘這就去給你做?！?/br>
    看著他娘明顯精神不佳的樣子，雷軍按住她的肩：“娘你去休息，我去做，曉雪過來幫忙。”

    雷曉雪“噯”了一聲跟上去，留在原地的葉英梅身體晃了晃，一步步走入雷軍的屋子坐下。

    “我回來前家里發(fā)生了什么？”雷軍生上火架上飯鍋后，就盯住雷曉雪問道。

    雷曉雪的情緒明顯低落下來：“我放學(xué)回來時，爹和娘已經(jīng)吵了一陣，他們吵得很兇，娘要爹把他偷拿的兩百塊拿出來，但爹說是那些錢早就給大哥做了定禮。后來，娘讓爹和大哥在年底之前把錢還你，他們還是不同意，說那兩百塊哥今天中午說過是給爹的，沒道理再要回去……”

    雷曉雪說到這里停住，小心翼翼地覷著他的表情，雷軍神色淡漠：“接著說?！?/br>
    雷曉雪吸了口氣，聲音有些發(fā)顫：“后來，娘砸了東西，爹摔門出去了。之后，娘把她的東西都搬到了我的屋子里，然后一直坐在床邊不知想什么，我問她，她也不肯說。”

    “雷光祖呢？”雷軍眼里閃過寒意。

    雷曉雪往邊上縮了縮：“爹走后，大哥進(jìn)了自己屋子，好像也沒有吃晚飯?！?/br>
    雷軍臉上露出冷意：“你想把你的晚飯分他一半？”

    雷曉雪連連搖頭：“二哥做的飯，我肯定不會分的。”

    雷軍不置可否，曉雪與他不同，她與雷光祖是有著血緣牽絆的親兄妹，即便雷光祖對她一向不上心，她卻一直記得他是她大哥。

    雷軍自己冷血慣了，卻不準(zhǔn)備讓曉雪跟著他一起冷血。

    “哥，你是不是生氣了？”雷曉雪小心翼翼地問道，見他抬頭看她，她連聲保證，“以后我保證再也不理大哥了，畢竟那兩百塊錢和那兩頭豬都是哥準(zhǔn)備好去嫂子家下定用的，但他卻聯(lián)合爹偷了去，事后連聲道歉都沒有。”

    “那他若是出來道歉，你會原諒他嗎？”雷軍盯著她問道。

    他的視線銳利無比，只要被他盯住幾乎沒有人能抵御得住，十一歲的雷曉雪更是不能，她急得哭了起來，咬著唇喊道：“我，我也不知道?！?/br>
    看吧，他的親生meimei也不是全然站在他這邊。

    雷軍自嘲一笑，收回了視線，淡淡地說道：“你晚上想吃什么，就去把材料準(zhǔn)備好，我來炒菜?！?/br>
    雷曉雪連忙應(yīng)聲，跑了出去，不久之后，拿了一顆洗干凈的大白菜進(jìn)來。

    雷軍也沒說什么，接過后切碎素炒，而后又用韭菜炒了四個雞蛋，留下一半讓曉雪坐在灶臺吃，剩下的菜連同米飯盛進(jìn)兩個大碗里，端著去找他娘。

    他在自己的屋子里找到他娘，進(jìn)屋時，他看到她眼角的淚，但他沒說，只將飯菜放在她身前的桌上：“娘，你把飯吃了，然后再告訴我你的決定?！?/br>
    葉英梅搖頭：“娘吃不下，咱們先說事。”

    雷軍沒有說話，只將碗筷再次往她身前一推，他嚴(yán)厲的神色已經(jīng)表明了他的態(tài)度。

    葉英梅無法，抓起筷子食不知味地?fù)芰藘煽?，然后想要放下，但在雷軍目光的逼視下，她勉?qiáng)吃下半碗飯就再也不肯吃了：“娘真吃不下了，你就算逼娘，娘也吃不下?！?/br>
    雷軍盯著她看了一會，一言不發(fā)地將碗推到一旁。

    葉英梅看著他嚴(yán)肅的面孔有些發(fā)怔，她喃喃道：“你越來越像他了……”

    雷軍眉頭一鎖，打斷她的話：“過去的事不要再提，娘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葉英梅從怔愣中醒神，苦笑一聲：“我倒想跟雷青山離婚，但你meimei曉雪怎么辦？雷青山是不會讓她跟我走的，況且我真要離了婚，曉雪長大后也不好找婆家，當(dāng)然她的婚事怎么也得五六年之后，但你跟齊家剛定下親，咱家這邊要是出了事，齊家那邊肯定要有想法，或許不用等你湊夠禮金，齊家就會過來退親……”

    “我相信齊悅，”雷軍打斷她，語氣堅定地說道，“她不會因為娘離婚而跟我退親?！?/br>
    葉英梅還是搖頭：“你想得還是太簡單，就算齊悅不退，還有她爹娘，還有她那難纏的奶奶，流言蜚語，眾口鑠金，她難免會動搖。”

    第92章自私

    雷軍握住她的手，只吐出三個字：“她不會?！?/br>
    他不知自己哪來的信心說出這三個字，或許他不是有信心，而是期盼他心上的小姑娘能全心全意地待他，不管他是誰，不管他經(jīng)歷過什么。

    葉英梅感受著他手上不斷加大的力度，心疼又心酸，她反握住他的手道：“我知道你相信她，但娘不想給你們添麻煩。娘留下，能看著你和她成親，能守著曉雪長大，然后再把她嫁到一個好人家去，我也就知足了。”

    “可我不想您這么委屈地過，”雷軍豁然起身，“曉雪長大結(jié)婚的事我來負(fù)責(zé)，我給她在軍中下屬里找丈夫，沒人敢嫌棄她的出身?！?/br>
    葉英梅眼眶中蘊(yùn)滿淚水，張開口正要說話，余光瞥見門縫外隱約有一個身影，她收斂情緒，沖外問道：“是曉雪嗎？進(jìn)來吧?！?/br>
    嘎吱一聲，房門被推開，雷曉雪站在門口，雙眼通紅，她沖雷軍哽咽說道：“哥，我不想讓你負(fù)責(zé)我長大，也不想你幫我找丈夫，我只想跟爹和娘在一起?！?/br>
    聽到她的話，雷軍一下子冷了臉：“所以，為了你的自私，娘就得咽下所有的委屈留在這個家里嗎？”

    雷曉雪被他臉上的冷意嚇得臉色發(fā)白，葉英梅上前勸他：“軍子，曉雪沒有錯，你不要嚇?biāo)?。?/br>
    “曉雪沒錯，那是誰的錯？”雷軍張口反問，葉英梅臉色發(fā)白，他哂笑一聲，走向雷曉雪，“曉雪，你告訴哥，這是誰的錯？”

    雷曉雪哇的哭了起來，仰著頭沖他喊道：“對錯重要嗎？我就是不想爹娘分開，我就是不想成為沒人要的孩子！”

    “曉雪，娘不會不要你，”葉英梅心中一痛，沖過去抱住她，滿臉淚水，“娘永遠(yuǎn)不會不要你?！?/br>
    “那娘不要跟爹離婚好不好？”雷曉雪抓住她的胳膊，哭著央求道。

    葉英梅神色一滯，她低頭望著小女兒稚嫩的臉，眼中無數(shù)情緒閃過，最后凝成一個僵硬的笑容：“好……”

    “不好！”雷軍張口打斷她的話，一把將雷曉雪從她懷里扯出來，眼里閃過憤怒，“你現(xiàn)在能答應(yīng)她留下，等她長大結(jié)婚后，她又讓你為了她的名聲留在這個家里，你是不是也要答應(yīng)？”

    葉英梅搖頭：“曉雪不會這樣的。”

    雷軍冷笑，手指著縮在角落里的雷曉雪：“那你問問她，問問她心里的想法?！?/br>
    被他的手指著，雷曉雪越發(fā)瑟縮，葉英梅心疼，走過去拉住她的手，溫聲安撫：“曉雪別怕，你告訴娘，要娘一輩子都留在這個家里嗎？”

    “我，我……”雷曉雪支吾著，眼神躲閃。

    葉英梅心里一沉，俯身抓住她的雙肩，盯著她的眼睛提高了聲音：“告訴娘，你心里的想法，娘想聽真話?！?/br>
    雷曉雪無法躲避，她流著淚咬著唇問她：“別人家的爹娘不都一輩子住在一起的嗎？”

    葉英梅眼里的光驟然消失，她松開雷曉雪，直起身，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是啊，別人都是這么過的，我葉英梅又憑什么例外……”

    “憑你是我娘，憑你有一個兒子永遠(yuǎn)支持你，”雷軍上前扶住她，凝著她的眼睛道，“娘，離婚吧，以后我和齊悅會孝敬您，照顧您?！?/br>
    “那你meimei曉雪呢？你不準(zhǔn)備管她了嗎？”葉英梅含淚問他。

    雷軍轉(zhuǎn)頭，眼神淡漠地看向角落里的雷曉雪，雷曉雪卻忽然沖過來喊道：“你說我自私，你才是最自私的！每次你回來，爹娘都要吵架，現(xiàn)在你還要讓娘跟爹離婚，你就是個自私鬼，你就是想要一個人霸占娘！”

    雷曉雪的話仿若一道雷炸響在這間狹窄的屋子里，聲音回蕩，一時間針落可聞。

    雷軍神色很冷，但在一瞬之后恢復(fù)淡漠，雷曉雪卻被嚇著了，掉頭朝門口跑去，卻被一只手抓住，將她扯了回來。

    出手的是葉英梅，她扯著雷曉雪，難以置信地問她：“你，你就是這樣想你哥的？”

    “娘，你抓疼我了?！崩讜匝┛藓爸?/br>
    “不許哭！”葉英梅斷喝一聲，盯著她的眼睛，“你告訴娘，這是你自己想的，還是別人告訴你的？”

    雷曉雪眼神躲閃，旋即又哭喊：“就是我自己想的，二哥每次回來你都只顧著他，不顧我?！?/br>
    聽到從小疼愛的小女兒這番指控，葉英梅滿眼失望和傷心：“你哥一年，甚至兩年才能回家一次，我對他照顧多一些有什么錯？我就是對他多照顧些，難道就忽略你了嗎？我沒讓你吃飽穿暖嗎？還有，你忘了是誰給你交的學(xué)費(fèi)，是誰給了你零花錢？”

    聽到她娘提到二哥對她的好，雷曉雪臉上露出愧疚之色，她低下頭，抓著衣角咬著唇說道：“二哥能替我交學(xué)費(fèi)，給我零花錢，為什么不能給爹錢，不能給大哥錢，大哥比二哥還大，一直沒錢娶大嫂……”

    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響徹在葉英梅和雷軍耳邊，葉英梅呆住，雷軍笑了起來，他走向雷曉雪。

    之前從未見過他笑過的雷曉雪，被他臉上的笑嚇得直往葉英梅懷里鉆，但葉英梅這時卻放開了她，她想要跑出去，房門嘭地砸上。

    雷軍砸上門，走到縮到墻角的雷曉雪身前，低頭問她：“你有零花錢，你的同桌沒有，他問你要錢，你給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