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jié)
齊悅因為前世有過微胖的煩惱,所以她比其他人節(jié)制得多,只肚子一飽,便是再想吃也放下碗筷。 余秀蓮見放了碗,就把她招呼到屋里,又收拾了一籃子雞蛋給她道:“你這會去葉嬸子家,傍晚也能回來,不用等到明天了。” 在農(nóng)村,雞蛋是很拿得出的禮物,便是娘家人去看望生了孩子的女兒,也不過一籃子涂紅的雞蛋,俗稱紅雞蛋。 齊悅卻有些不愿接,她之前說明天去,其實不是真心要去雷家,不過是找個借口去帽兒山,但帶著這么貴重的一籃子雞蛋,她就必須去雷家一趟。 “娘,要不不帶雞蛋……” 這話沒說完,就在余秀蓮譴責的目光下消了音,算了,去就去一趟,她接過籃子,又提了個要求:“我看娘剩了半鍋rou,我能帶走一部分嗎?” 因著要建房,不管是請人砸基地,還是去山里挑橫梁,都要請客吃飯,所以得知隔壁村有人殺豬后,齊家連骨帶rou買了三十余斤,八毛一斤rou,骨頭會便宜一些,也足足花了二十塊錢,相當于普通工人一月的工資。 今天中午做了一鍋大燉rou,除了上桌的,還剩下半鍋rou,齊悅看上就是這半鍋rou。 余秀蓮顯然也想起來了,懊惱的說道:“看娘糊涂的,準備了雞蛋忘了還有rou,娘這就去收拾。不過熟rou不好存放,我去切五六斤生rou,你帶去給你葉嬸子?!?/br> 齊悅忙拉住她:“娘,帶熟rou就好,娘的手藝好,葉嬸子肯定喜歡您做的rou?!?/br> “娘有什么好手藝,只要是rou誰都能做好了,也就你哄娘開心?!?/br> “娘,我哪里是哄你,剛叔伯們都夸您做的好吃,您就打包一碗給葉嬸子嘗嘗你的手藝。”齊悅抱住她胳膊撒嬌。 余秀蓮被她磨得不行,遲疑道:“要不就送你葉嬸子熟rou?” 齊悅如愿以償,丟下一句“我去裝”就往外跑。 余秀蓮搖頭失笑:“剛剛還不愿去,這會這么積極,女大不中留啊。” 齊悅被“女大不中留”五個字震得差點絆倒門檻上,她也沒回頭,急匆匆去了灶房,用大碗裝了滿滿一碗rou,而后去后院邊上的自留地采了芋頭葉子。 這芋頭葉子跟荷葉形狀很像,只略厚些,用來蒙碗裝菜最合適不過。 等她洗干凈五六片芋頭葉子回灶房,發(fā)現(xiàn)她娘已經(jīng)給裝了第二碗rou,齊悅也沒拒絕,用葉子蒙了碗,放入小背簍中。 于是,在大棚下男人們還在喝酒猜拳時,齊悅背著背簍,提著雞蛋籃子往外走。 于會計看到她還笑問一句:“大侄女這是往哪送禮去?” 齊悅不知如何回,余秀蓮已經(jīng)替她答了:“送親戚,她難得回家一趟,也讓親戚見見她?!?/br> “什么親戚,怕是親家吧。”王淑芬手下夾著rou,話卻說得陰陽怪氣,“這還嫁過去,就顧著往婆家搬東西,難怪你婆婆喜歡你?!?/br> 這話一落,桌上有些安靜了。 齊老太臉一沉,拿起筷子啪地一聲敲在王淑芬夾rou的手上:“有rou吃都堵不上你的嘴,那就別吃了!” 王淑芬疼得叫了一聲,卻也沒舍下剛夾的rou,把rou往碗里一放,抱著碗邊走邊嘟囔:“我就白說一句真話,就不讓吃飯。行,我走還不行嗎。” 齊老太太被氣得臉的黑了,余秀蓮上前解釋:“是我讓齊悅給雷家送禮,端午那天雷家送節(jié)禮,當時我家也不出東西,這會準備好一些雞蛋還禮,雖遲了些,但總比不還好?!?/br> 她是看出來了,婆婆雖罵了王淑芬,但她心底肯定不高興齊悅去雷家送禮,所以特意解釋一句。 果然,聽了她的話齊老太太的臉色緩了一些,略點了頭:“雷家送了節(jié)禮,齊悅去還禮是正理,只別小氣了,讓雷家看輕咱家?!?/br> 余秀蓮連聲回道:“雞蛋裝滿了一籃子,又裝了兩碗rou,禮不會輕的?!?/br> 這哪里是輕,是太重了!齊老太太氣得差點噴她一句敗家婆娘。 于會計瞥見齊老太太的臉色,忙湊趣打岔:“親家也是親戚,現(xiàn)在多走禮多親熱,以后大侄女嫁過去,你婆婆就把你當女兒疼。大侄女你可得好好謝謝你奶奶和你娘,換別人家,就沒有這么疼女兒的。” 齊悅后悔剛剛沒從后院偷偷走,不然不會惹來這番爭執(zhí)和調(diào)侃,不過她知道于會計是為她解圍,大大方方地上前,微微鞠了一躬道謝:“謝謝奶奶和娘疼我?!?/br> 余秀蓮有些不習慣她這么鄭重的道謝,忙擺手:“謝什么,娘疼你,不是應該的嘛。” 齊老太太也不好再擺臉色,敷衍的嗯了一聲:“以后記著你娘的好就行了。” 齊悅點頭應了一聲,而后立刻向他們告辭,也不管他們?nèi)绾文盟挠H事調(diào)侃,快步走出院子。 中午的太陽不小,齊悅被曬得汗流浹背,卻不敢放慢腳步。 一個多小時后抵達雷家,趕上雷家在堂屋吃飯,院門大開著。 齊悅進了門,朝堂屋里的葉英梅喊了聲嬸子,就將一籃子雞蛋和一碗rou放到院門邊上的石頭臺子上,然后告了聲別,背著背簍疾步往外走。 葉英梅看到她來家里,自是喜出望外,忙放下碗去迎她,但她剛跨出堂屋門檻,人就跑了,她顧不得看石臺子上的禮物,大喊著追趕出去:“悅悅,你等等嬸子。” 齊悅沒有等她,反倒跑了起來,反正這個時代的女兒家都害羞,還有丑媳婦怕見公婆一說,她害羞跑了,別人頂多笑兩聲,卻不會說她不知禮數(shù)。 而且她一早就打算好的,放下東西就走,半點不停留,這樣既不用跟雷家的人朝面引來爭端,也不耽擱她去帽兒山。 她計劃得很好,進行得也順利,但沒想到葉英梅一路追她追到村口,一把抓住她,氣喘吁吁地責問:“你跑什么啊,你這大老遠來一趟,不在家坐一會,你讓嬸子日后怎么去見你娘?” 齊悅臉不紅心不跳地說謊:“我娘說了,讓我送完禮就走,這馬上要到下午上工點了,不好耽擱嬸子上工,而且我家還有事,我得趕回去幫忙?!?/br> 葉英梅被堵得找不到反駁的理由,搖頭失笑:“行了,嬸子不拉你去我家了,但你家就是再忙,也能抽出點時間陪嬸子說話吧?”不等她回應,就拉著她往路邊的大榕樹下走,“這里有樹蔭有石頭,咱娘倆坐下來說會話?!?/br> 齊悅不好甩手走,便跟著她到樹下坐了。 樹下的石頭被村民坐了多年,變得很是光滑,半點不磨衣褲,還透著一股沁涼,加之頭頂?shù)臉涫a,吹拂過來的涼風,齊悅一瞬間就涼快了。 “悅悅,你最近跟軍子通信了嗎?”葉英梅窺著她的神色,試探著問道。 剛剛散去的燥熱一下子回到她身上,齊悅握緊了手,勉強笑了一下:“上月通了信,這月還沒來信。” 葉英梅已經(jīng)高興的笑了起來:“通著信就好,這月還沒到信,也肯定是在路上?!?/br> 是呢,退婚信在路上。 齊悅心緒不佳,迅速轉了話題:“嬸子,你家院門口石臺子上放的是我娘讓我給您帶的雞蛋,還有一碗rou,是熟rou,被太陽曬久了容易壞,您回去收拾一下吧。” 說完就起身:“我真要回去了,嬸子再見?!?/br> 葉英梅忙拉住她:“家里有人在了,他們會收拾的,你再陪嬸子說會話?!?/br> 齊悅眉頭微皺:“嬸子,您還是回去吧,我娘在雞蛋籃子底下壓了一個用芋頭葉子包的包,那是我娘單獨給您的。” 其實是齊悅自己放的,她先是用信封包了,再有芋頭葉子包了,也是為了不顯眼。 第205章賊 聽到籃子底下壓了紙包,葉英梅一愣:“里面包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您回去拆開看吧。”說完就背起一溜煙跑了。 葉英梅隱隱猜到紙包里的東西,顧不得去追齊悅,轉身朝家走。 剛走到院門口,就看到女兒雷曉雪站在石臺子邊上,拆開了芋頭葉子,露出一碗香噴噴的rou。雷光祖則提著雞蛋籃子往里走,她忙喊一聲:“別動,放下?!?/br> 雷曉雪放開了手,噘著嘴:“我就看看這里是什么,又沒偷吃?!?/br> 雷光祖卻沒有放下雞蛋籃子,憨笑著對葉英梅道:“娘,兒子幫你將雞蛋拎進屋去,您歇著吧?!?/br> 對于這個外憨內(nèi)jian的繼子,葉英梅早已看透,她上前扯過雞蛋籃子:“不用你,我有手?!?/br> 雷光祖一臉受傷:“娘,您還在生兒子的氣?” 葉英梅根本不理會他,提著籃子進了屋,而后將雞蛋一個個撿出來,但越撿到最后,臉越沉,籃子底下沒有紙包! 齊悅既然跟她說了,那籃子里指定會有紙包! 提著籃子,沖出屋子,叫住走到院門口的雷光祖:“雷光祖,你給我站?。 ?/br> 雷光祖后背僵了一下,轉過身已經(jīng)換上了憨厚的笑臉:“娘,您叫兒子?” 葉英梅直沖過去,提著空籃子質(zhì)問他:“剛剛除了你碰了這籃子外,還有誰碰過?” 這會外面正敲著上工的鑼聲,家家戶戶往外走,雷青山和雷光祖也是拿著工具要去上工,看到葉英梅劈頭蓋臉就質(zhì)問他親生兒子,臉也沉了下來:“你叫嚷什么,光祖碰了一下你好兒子的媳婦送來的籃子就成罪過了?” 葉英梅一聽這話,就明白這籃子只有雷光祖一人碰過,她冷笑起來:“碰一下沒什么,但是拿了不該拿的東西就是賊!” “娘,兒子沒拿雞蛋,您不能平白無故說兒子是賊!”雷光祖漲紅著臉,滿臉羞憤。 雷青山也怒了:“我知道你不喜歡光祖,但你也不能冤枉他!” 葉英梅很冷靜,也不與他們爭辯,只拿眼掃過雷光祖空憋的衣褲兜,轉頭問邊上的雷曉雪:“你大哥剛剛有沒有進屋,或者有去別的地方?” 雷曉雪被爹娘和哥哥的爭吵嚇得縮到一旁,聽到她娘的問話,下意識的搖頭:“大哥沒有進屋,只去柴房拿了鋤頭。” 家里的工具雜物都堆在柴房里,葉英梅轉身去了柴房。 雷光祖的臉色一下子白了,雷青山?jīng)]有看到他臉色變化,只聽到柴房不斷有東西砸落的聲音,氣怒地追過去:“你又發(fā)什么瘋?” 只是剛追到門口,嘭地一聲,柴房門在他眼前砸上了,上了栓,氣得雷青山一腳踹在房門上,正要叫罵,雷光祖怯怯喊了聲“爹”。 雷青山一扭頭,望見兒子這副心虛的樣子就直覺不妙,張口喝問:“你到底有沒有拿不該拿的東西?” “我,我……”雷光祖結結巴巴,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雷青山瞪眼:“有還是沒有,痛快點!” 雷光祖脖子一縮:“沒,沒有?!?/br> 雷曉雪看了她大哥一眼,欲言又止,雷青山已經(jīng)沖著房門喊道:“你聽到了吧,光祖什么都沒拿,你趕緊出來——” 嘭! 房門被打開,葉英梅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一個芋頭葉子抱著的紙包,望著眼前的父子冷笑:“這就是你們說的沒拿?藏得很巧啊,用一個破籮筐壓在地上,還用秸稈壓住了。” 雷青山神色黑沉,轉身一個耳光扇在雷光祖臉上:“你就這么手欠,一個葉子包也要藏起來?” 啪的一聲,雷光祖被扇得臉被扇腫了,他疼得要死,但也聽明白他爹話里暗含的意思,捂著臉,連聲叫屈:“就一個葉子包,我藏它什么,就是隨手一丟到柴火里,等干了還能引個火。” 葉英梅譏笑:“看不出你腦子還很聰明,芋頭葉子引火的理由都能想到?!?/br> 雷青山怒目:“你這是什么話?” “人話!”葉英梅拆開芋頭葉子,露出嶄新的信封,又把信封里錢直抽出來,嶄新的十張大團結讓外面三人直了眼,她冷笑,“我也不怕告訴你們,這是我兒子寄給我的,我給了齊家,但人家現(xiàn)在退了回來,人家不貪我兒子錢,但我兒子的錢,除了我兒子和兒媳,別人誰也別想碰一個子,誰碰我剁了誰的爪子!” 雷青山臉色青了又白了,最后變得黑沉,甩手走了。 雷光祖慌忙追上去,卻被葉英梅叫?。骸袄坠庾?,你想就這么走了?行,你可以走,我現(xiàn)在出去將今天的事宣揚得滿村子都知道!” 這話一出,雷青山頓住了腳,轉身照著雷光祖的膝蓋直踢過去,滿臉猙獰地罵道:“混賬,還不給你娘跪下!” 這一腳踢得雷光祖直接倒地,他爬起來,滿臉悲憤喊了一聲:“爹!” “現(xiàn)在知道叫爹,剛剛手欠的時候怎沒想到爹?”雷青山憤怒地對他連踢帶打。 雷光祖抱著他爹地腿嚎哭:“爹,我錯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