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軍只掃了一眼便移開，對祁陽道：“你知道我對沒興趣，你要是有軍事類書籍可以借我看。”

    祁陽咧嘴一笑，拍著他的肩膀道：“這可不是一般的，正應(yīng)對你現(xiàn)在的狀況，反正你現(xiàn)在等電話也無聊，不如翻看看看，或許有所啟示?！?/br>
    說完，轉(zhuǎn)身沖他擺手：“不用謝我，請叫我雷鋒?！?/br>
    雷軍：“……”

    祁陽出了辦公室，雷軍雖覺得莫名，還是拿起，封面上寫著“圍城”兩字以及作者名字。

    他原本只是隨意的翻看，一目十行，看得很快，但翻過一半書頁后，他看的速度越來越慢，神色也越來越冷凝，他忽然明白了什么，立即抓起電話撥動號碼。

    夜半三更，接線員一下子忙碌起來。

    幾千里之外，資江鎮(zhèn)派出所忽然響起一陣電話鈴聲，叮鈴鈴——

    第281章?lián)Q彩禮

    深夜里，鈴聲響起，吵醒了派出所的看守人員，以及被關(guān)在派出所里的李老三。

    所長辦公室的門鎖著，看守人員驚醒后，確認無法接聽電話后，嘟囔了一聲“誰大晚上的打電話？”就又闔上眼睡覺。

    李老三卻被吵醒再也睡不著了，干脆坐起身抱著手臂蜷縮在禁閉室里角落里，又猛打了寒戰(zhàn)，捂著空癟的肚子有氣無力地罵了兩聲娘。

    娘的，派出所管飯管住，但不管被褥也不管他吃飽，每天就三頓紅薯粥稀得可以見底，比他在家里吃得還差，餓得他兩眼發(fā)昏。

    更可氣的是，他讓家里人去齊家弄錢，錢沒弄來，反倒還被公安抓到派出所里訓斥一頓。

    他臉皮厚，那訓斥話左耳進右耳出，讓他心里滴血的是，家里人被逼著掏了家底，卻還不夠醫(yī)藥費！

    娘的，那衛(wèi)生所就是個黑店，五天前才三十多塊錢的醫(yī)藥費，五天后翻了倍，足足七十塊！

    他有心賴賬，但關(guān)禁閉的滋味不好受，又想起那姓周的公安說過進了牢房別想豎著出來，他又慫了。

    白天的時候，他命令他婆娘和兒子明天必須拿出錢來贖他，不然休了他婆娘，把兒子都趕出家門！

    “嗚嗚嗚……”

    夜深人靜的村落，忽然響起哭聲也是很滲人的，李家大兒媳一下子從床上蹦起來，臉色發(fā)白地推醒丈夫：“你聽到哭聲了嗎？咱這家里是鬧鬼了嗎？”

    李大根被推醒，不要發(fā)脾氣，但聽到妻子這話身體也抖了一下，但強制鎮(zhèn)定罵道：“你個臭婆娘，家里哪有什么鬼，肯定是你聽岔了！”

    “哪里是我聽岔了，你自己聽?！崩罴掖髢合鄙l(fā)抖地指向正屋，“好像是從爹娘屋里發(fā)出來的哭聲。”

    李大根順著她指的方向側(cè)耳一聽，忽然松了一口氣：“哪有什么鬼，那是娘在哭呢。”

    李家大兒媳這下也反應(yīng)過來了，想到白天的事兒，她又推了丈夫一把：“娘在哭，你不去看一眼嗎？”

    李大根并不想去，但想起白天將罪責都推到他娘身上，他有些愧疚和心虛，咬了咬牙掀開被窩下了床：“我去看看，你繼續(xù)睡?！?/br>
    路上與李二根李三根碰上，一并進了正屋，看見彭菊花正坐在床邊嗚嗚的哭，李大根有些不耐：“娘，這大半夜的你哭什么，剛剛嚇得錢大妹以為家里鬧鬼了。”

    錢大妹是李大根婆娘的名字。

    彭菊花一聽這話火了，手指著他們?nèi)齻€罵道：“我哭什么，你們?nèi)值苄睦餂]點數(shù)嗎？你們老子被關(guān)在派出所里，明天湊不出醫(yī)藥費，他就要被送進牢房里勞改，你們不想辦法去弄錢，還在被窩里面睡得舒坦呢！”

    這一通話訓得三兄弟都低了頭，誰也不吭聲，彭菊華憋氣，點著最有主意的李三根道：“老三，你有什么法子？”

    “娘，兒子兜里一個鋼镚都沒有，還瘸了一條腿，我就是想在外面找活干，也沒人要啊?！崩钊迒手?。

    彭秋菊也是心疼三兒去年摔斷腿，因為舍不得花錢去鎮(zhèn)上派出所治療，養(yǎng)了大半年也沒養(yǎng)好，心里愧疚也心疼，聽他這話就放過了他，目光轉(zhuǎn)向李二根和李大根。

    “娘，我也沒錢，要有錢我早娶媳婦了?！崩疃芄夤?。

    李家三個兒子中唯一娶了媳婦的李大根，頂著親娘和親兄弟目光頭皮發(fā)麻，縮著脖子道：“娘知道了，為了娶錢大妹，我所有積蓄都給了娘了，現(xiàn)在兜里掏不出一個鋼镚?！?/br>
    “你兜里沒有鋼镚，你婆娘沒有嗎？”見李大根要說話，彭秋菊一句話堵住他，“她要沒有，你讓她去她娘家借，借不到錢她就別回來了！”

    一聽這話，李大根有些慌了，錢大妹雖然臉上的長了塊黑斑丑了點，但關(guān)了燈蓋了被窩不都一樣，況且娶進家門不到一年，他正稀罕著呢，哪里能讓他娘逼走她，趕忙訴苦：“娘，大妹家里什么情況你是知道的，她娘家哪里能拿出錢借她？”

    “怎么拿不出？去年娶她進門的時候，咱李家可是給了她家60塊錢，那60塊他錢家難道大半年就花光了？”彭菊花拍著床板怒問，見李大根說不出話，她才緩了語氣道，“娘也不讓她全拿回來，就拿40，把醫(yī)藥費湊夠就行?！?/br>
    李大根縮了縮脖子：“我去問問。”

    說完回自己屋子，不一會來又出了門，路過那間小耳房時，他有些心虛，望了一眼就匆匆而過。

    李雅萍蜷縮在耳房的木板床上，她聽到了娘屋子里的哭聲，但她不想動，也不想聽，兩眼茫然的望著窗外黑漆漆的天空。

    只是她不想聽，卻擋不住正屋里的聲音，她聽到大哥提到了她的名字，還聽到彩禮兩個字，她的心劇烈跳動起來，猛的跳下床沖了出去，沖到正屋里大喊：“我不要嫁人，我不要再給你們換彩禮！”

    正商量著如何將大女兒嫁出去換彩禮的母子四人，被李雅萍的大嗓門驚了一下，又有一瞬的心虛，但很快就心虛變成惱怒，彭秋菊指著她罵道：“你個沒良心的，你爹還在派出所關(guān)著，娘要湊不出錢你爹就要送去牢房，娘也要被你爹休，你難道忍心嗎？”

    李雅萍所有勇氣都耗在剛剛那道喊聲里，如今被她娘指著鼻子罵，眼淚一下子涌出來，她咬著唇說不出話。

    “雅萍，這就是你不懂事了，爹娘養(yǎng)你這么大，現(xiàn)在有了難處，你不想著幫忙，還沖娘吼，要是被老天爺知道是要被天打雷劈的?！崩畲蟾粷M地沖李雅萍訓斥。

    “我可以幫忙，我可以干活，我可以上工掙工分，但是不要拿我換彩禮好不好？”李雅萍滿臉淚水地沖親哥親娘哀求，一天之內(nèi)給她找個婆家，能找出什么好的來？不過賣了她換彩禮錢。

    隔房堂姐去年被賣了換彩禮，公婆和男人稍有不順心就打罵，春節(jié)回娘家時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整個人都瘦脫了形，那樣的日子她不想過??！

    見女兒哭得眼淚鼻涕直流，彭秋菊也有些心軟，但很快被休的恐懼壓住這一絲心軟，拉著她的手也哭了起來：“雅萍，你別怪娘心狠，實在是明天湊不出醫(yī)藥費，你爹就要被關(guān)進牢里。不過你放心，娘一定給你找家好的，不比雷家次的婆家，你就別惦記雷家了。”

    李雅萍大腦嗡的一下炸了，她重來不喜歡雷軍，他長得那么高，那么兇，她怕得要死，哪里有惦記他？

    但現(xiàn)在她卻無比希望他出現(xiàn)，希望他冒出來把她救出去！

    看見女兒掙開她的手往外跑，彭菊花眼皮一跳，張口大喊：“你們仨愣著干什么，趕緊把她抓起來，關(guān)進屋子里去！”

    李大根三兄弟醒悟過來，沖出屋子追趕李雅萍。

    但李雅萍跑得飛快，天色又黑，他們看不到她的身影，只循著村里的狗叫聲追趕。

    李家的這一番鬧騰，齊悅在第二天知道了，因為葉英梅一大早過來了，還帶著李雅萍。

    齊悅打開院門看到她倆，大腦有些懵，旋即戒備起來，她沒忘昨天李雅萍動不動就跪地哭求。

    不出預(yù)料，李雅萍一見到她就彎了膝蓋往下跪，齊悅一把扯住她，還有一只手也扯住了她，出手的是葉英梅。

    “李雅萍，你要是跪下為難我兒媳婦，我現(xiàn)在就把你送回李家村?！比~英梅一臉冷凝地對李雅萍道。

    李雅萍頓時煞白了臉，她慌忙直起了膝蓋央求：“嬸娘別送我回李家村，我要是回去會被他們關(guān)起來的！”

    第282章以德報怨

    齊悅雖然不想跟李家人有一絲一毫的關(guān)系，但看在未來婆婆的面上，還是讓她和李雅萍進了院子，卻沒有說話，眼神淡淡地望向葉英梅。

    昨天李家來鬧事時，葉英梅沒在，今天她卻帶了哭哭啼啼的李雅萍，齊悅心里是不痛快的。

    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葉英梅面露愧疚，握著她的手道：“昨天是嬸娘不對，因為曉雪發(fā)燒了所以回了家?！?/br>
    這時余秀蓮聽到動靜趕到院里，關(guān)切地問：“侄女今天退燒了嗎？”轉(zhuǎn)頭又對齊悅道，“昨天你回來時李家已經(jīng)鬧上了門，我忘了跟你說這事了。而且前幾天李家來鬧時，都是你嬸娘將李家人罵走的?！?/br>
    齊悅確實不知道這事，不由得對自己剛剛言行有些愧疚，立刻跟葉英梅道謝，葉英梅連忙拉住她：“這事本就是我家惹來的，你不怨怪嬸娘和軍子，嬸娘就已經(jīng)感激不盡的了，你要再向嬸娘道謝，嬸娘以后都沒臉上你家了?！?/br>
    李雅萍站著邊上，望著親親熱熱說著話的葉英梅和齊悅，悔意浸泡得她的心都發(fā)了苦，她低下頭，不敢再看眼前這婆媳親熱的畫面。

    葉英梅瞅見李雅萍低頭落淚的模樣，嘆了口氣，將李家昨夜那場鬧騰說了，又道：“今天凌晨三四點，我聽到院子里狗叫才爬起床開門，看到雅萍這孩子站在院門口，嚇了我一跳，聽了她的事，也擔心她再被她娘和哥哥抓住關(guān)起來，所以只讓她梳洗一下，就帶她來你家。昨天公安來你家，李家人應(yīng)該想不到我把她帶到你家里?！?/br>
    齊悅一口氣堵在胸口，所以她這未來婆婆還是來給她添堵的？

    邊上余秀蓮也變了臉色，望著葉英梅欲言又止。

    葉英梅一臉愧疚地說道：“秀蓮妹子，我知道這事兒是我辦的不地道，不過你放心，我只讓她在你家待一個上午，等我去李家把事處理完了，就把李雅萍送回去?！?/br>
    余秀蓮還沒有說話，李雅萍抓住葉英梅的手惶恐的搖頭哭求：“嬸娘，我不要回家，我留在你身邊給你當牛做馬伺候您，只求您別送我回家。”

    齊悅眉心一下子皺了起來，目光轉(zhuǎn)向葉英梅，葉英梅也皺著眉，卻還是耐心對李雅萍解釋：“你是李家的女兒，就算嬸娘想留你也留不住。不過你也別擔心，嬸娘去找你娘談?wù)劊慵也粔虻尼t(yī)藥費嬸娘也借給你，這樣你娘就沒理由拿你換彩禮了?！?/br>
    其實這話她本打算說出口，尤其是當著自己未來兒媳婦的面說出來，但實在是李雅萍的眼淚太厲害了，轉(zhuǎn)頭看到齊悅平淡的神色，她還是解釋一句：“悅悅，雷軍之前跟雅萍定過親，嬸娘也是看著她長大的，所以嬸娘沒法看著她被她爹娘賣了。不過嬸娘保證這是最后一次，而且這個錢是借的，李家是一定要還的?！?/br>
    齊悅能說什么，她只能微笑道：“我不在意的，嬸娘決定就好?！?/br>
    齊悅這邊同意了，但李雅萍卻還在哭：“就算這次湊過了醫(yī)藥費，但下次缺錢，家里人還是會把我賣了換彩禮。嬸娘，我不要回家，我不要……嗚嗚……”

    葉英梅被她哭得每一個頭兩個大，心里不由得有些后悔把她帶來齊家，在瞅見余秀蓮的臉色不好看后，她的語氣轉(zhuǎn)淡：“雅萍，等你爹出來后，你求你爹娘給你選個好的婆家嫁出去，你是你爹娘的親生女兒，他們對你總歸有感情的，不會把事做絕。”

    李雅萍只嗚嗚地哭，搖頭不同意，她對自己這對爹娘再清楚不過了，等爹出來后，他們只會有更充裕的時間把她賣個更好的價。

    但葉英梅見她這樣卻有些生氣了，冷著聲道：“嬸娘幫你一次是情分，不是義務(wù)，你要是答應(yīng)你就在齊家等一上午，要是再這么鬧騰，我也只有現(xiàn)在就送你回李家?！?/br>
    李雅萍被葉英梅這話嚇得哭聲都哽住了，她惶恐地點頭：“我留在齊家等嬸娘，我會很乖的。”

    齊悅扶額，她從來不知道她這未來婆婆除了性子爽利之外，還是個以德報怨的好人。

    身為其未來兒媳，齊悅回了屋子，快速往兜里揣了錢，又把葉英梅叫到一邊，跟她道：“嬸娘，為了以防萬一，您到了李家叫上李家人一道去派出所贖人，讓李家人當著周公安的面寫下欠條，同時寫明償還時間，一年還是十年都沒關(guān)系，但不能讓他們無期限地拖欠下去。”

    聽了她處處為她著想的建議，葉英梅心里熨帖極了，握著她的手道：“嬸娘記下了，嬸娘再次跟你保證，這次之后李家的事嬸娘絕對不會再管了?！?/br>
    齊悅微笑沒有回應(yīng)，她不是以德報怨的人，只不過她猜到這次應(yīng)該是師父故意加高了醫(yī)藥費給她出氣，若因此逼得李雅萍被賣了換彩禮，她也會于心不安，所以默認葉英梅幫她，也從口袋里掏出錢塞到葉英梅手里：“這是五十塊錢，想是夠補上那部分醫(yī)藥費，嬸娘別推辭，這是雷軍上次留下的錢，就當是雷軍借給李家的，他家肯定是要還錢的?！敝劣谒辉鐚⒗总娊o她的錢都還回去的事，自然不會跟葉英梅說。

    葉英梅原本因為她塞錢而羞得漲紅的臉，聽到她后半句話，只覺得一顆心被暖流浸著，其實她最近并不湊手，先是曉雪發(fā)燒看病花著錢，若是再把所有錢都給了李家湊醫(yī)藥費，曉雪下半年的學費她都沒法拿出來。

    至于這錢是雷軍給齊悅的，葉英梅是不在意的，本就是一早答應(yīng)給齊家的彩禮，齊悅能拿出來解她燃眉之急，光這份心意就足夠她感激，她握著齊悅的手微微加重：“好孩子，軍子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氣，也是嬸娘的福氣。這錢我先收了，等回頭嬸娘手頭松動了，馬上給你送來?！?/br>
    齊悅只笑著道自己不缺錢用，讓她先緊著家里用，而后把她送出了院子。

    葉英梅走了，院子里還杵著低頭捏著衣角的人，齊家所有人都當沒看見她。

    齊悅也不想理會她，但上桌吃飯之前，她還是走過去邀請她。

    “我，我不餓?！崩钛牌家荒樓优碌負u頭拒絕。

    齊悅聽著她的肚子咕嚕叫喚了一聲，什么話都沒說，轉(zhuǎn)身回了灶房，再出來端著一碗濃稠白米粥遞給她：“我知道你不好意思上桌吃飯，那你就坐那喝粥吧?！彼噶酥冈褐袛[放的長條凳。

    李雅萍被米粥的香氣勾得禁不住抬起了頭，望著齊悅手里的白瓷碗?yún)s無法伸手，齊悅不耐煩哄她，直接塞到她手里，轉(zhuǎn)身去堂屋吃早飯。

    “大姐，你也太好心了?！?/br>
    飯桌前，齊明明往外瞅了眼端著碗坐在長條凳上喝粥的李雅萍，不高興地說道。

    “來者是客，況且是葉嬸娘帶來的客人?！饼R悅淡淡解釋了一句。

    “葉嬸娘也真是，李家人欺負jiejie，她還把這害人精帶來……”

    齊明明嘟嘴抱怨，但還沒抱怨完，就被余秀蓮敲了腦門：“長輩也是你隨口議論的？閉上嘴，趕緊吃飯?！?/br>
    轉(zhuǎn)過頭，她又低聲安慰齊悅：“你葉嬸娘心善，日后你嫁過去她對你也會很好?！?/br>
    齊悅端起粥微笑：“娘，我知道的，你別擔心?！?/br>